第556章 火中之慄是荊州

“建公,人活着,兩個鼻子出氣,一張口吃飯,若無建樹,豈不辜負了這一生的時光?!這個世界,只要足夠包容,便有不分你我的可能。”

這個呂嫺真的很會借勢。很會包容。她知道自己一個人做不到,所以,她無所不包,甚至有一種納所有人爲自己人的胸懷。

她憑什麼這麼自信?!

這個女公子,用手腕跟實力跟他們講過利益,也講過要害,用過脅迫,也用過威脅的手段,而這些過後,她再來談理想。

真是手腕用盡,人都已經被她給逼來了,如今還恨不得榨乾了用盡不成!?

說這麼多,無非是想用他們司馬氏的人。

可司馬防就是心裡不服,道:“女公子就不怕我司馬氏的人包藏禍心,暗藏別的心機,與女公子志不同,道不合?!不怕司馬氏在呂氏之中,建立黨羽,威脅呂氏權柄?!”

呂嫺笑了一下,她知道司馬防是根本不想司馬氏入世,所以才故意這樣說,氣自己呢?!

“建公真不必說氣話,一個攤子大了,任何可能都會出現,而我呂氏,也並非沒有應對之策,”呂嫺笑道:“何必說這些呢?!”

“那女公子有什麼辦法,可以改變固有成見?!”司馬防道。

“從這一代手中開始,想要改變,也許真的很難了,”呂嫺笑道:“可是我們會有下一代,下下一代,青年一輩們,通過學習,就能成爲我們,也許建公與我,與我父親,此生都不再成爲我們,說實話,帶着建公來徐州,我知道建公心裡必有怨恨,可是這一切,都與下一代無關。事已至此,司馬氏融入這一境,是必然事實,而司馬氏從青年開始的以後每一代,都會是徐州的我們,新生代們是不管先輩們遷來的淵緣的,仇恨,是傳承不下去的,尤其是一個利益與榮辱的整體裡面。”

司馬防此時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麼了,他動了動脣,道:“女公子說的是教育?!”

“對,思想教育,”呂嫺笑道:“普及的與百家思想並不衝突,民重的思想,只要一百個人裡,有五十個人,將此立爲終生的道德標準和爲官規範,這個修養便足以爲官爲宰,爲一方之守。”

司馬防與族老們此時已是心驚。

司馬防道:“女公子是想讓我司馬氏族中子弟入知智書院學習?!”

“不錯。”呂嫺道。

“我能拒絕嗎?!”司馬防苦笑道。

“建公何不讓青年們自己決定?!”呂嫺道:“他們的心,他們的志向,自然會給你答案。而建公所做的,則是不要用族中規則去壓迫他們做出違心的行爲……”

一切憑心?!她憑什麼就一定能吸引司馬氏族中子弟做官呢?!這麼自信的嗎?!

這徐州到底有什麼魅力?!

“看來我是不能拒絕的了,”司馬防道。

呂嫺道:“無論建公相不相信,我之所爲,一切都憑本心,並且不愧於心。建公,我不敢說以後一定不會打壓司馬氏中人,然而,我呂嫺可以保證的是,絕不因私心而有此行,如果有一天不得不背棄今日所諾,也一定是因爲司馬氏危害到了大的整體的利益。建公,我呂嫺的確不是個道德楷模,然而,我卻坦坦蕩蕩,絕不虛僞,不會因爲想要現在騙你司馬氏盡忠效力,而承諾一些我做不到的事情。這是欺詐,哄騙,我呂嫺不屑做,也不善於做。還望建公與族老們明察。我父呂布以前是小人,也小的坦坦蕩蕩,我呂嫺,也非君子,但也足夠坦然,昭於日月。今日我諾,司馬氏族中青年子弟,若有能力卓越者,我定提拔,絕不打壓,若也有不願出仕者,我也不迫,除了仲達以外,其餘人,只看他們自己,可行?!我不攔,建公也不阻,如此,可算公平?!”

“女公子言至於此,讓防又有何話可說?!”司馬防道:“罷了,一切,都交由新一代們自己決定便是。只是防如今已老了,只想安居田園,還請女公子,少來擾我。”

“也好,”呂嫺也不逼他,只道:“只要彼此有默契,一切天地和諧。”

這算是達成共識了。

呂嫺知道他心裡苦,不想看到自己,也就起了身,道:“嫺告辭了。建公以後好好約束族中子弟,學習的當用心學習,若是安於田園的,也只安於田園,如此纔好!”

若是不安份,事情就不好說了。

司馬防也沒說什麼,只道:“恭送女公子!”

“告辭。”呂嫺出來了,臧霸跟上,二人消失在夜裡,去尋陳宮。

而陳宮身邊是花團錦簇,讚語不絕,只片刻功夫,已然與這些人都打成了一片,然後還約定了明日,便到城中去稍坐,若有願意入知智書院中,只管去尋許太守,若也有要自薦爲官者,只管去相府設下進行考覈,一時言語極歡。

呂嫺一到,更添歡聲笑語,陳宮一一爲她引見,他本就是徐州相,此時重重爲他們引見,哪一個心裡不慰帖?!

而司馬防看到這一切,聽到這一切,心裡的感受就是淡定。不忿也消失了。

族老們道:“這一位……倒是坦蕩!”

坦蕩?!這世上哪有真正的坦蕩。對於政治家,野心家,坦蕩也不過是一種策略,用來對付他們,最合適不過!在他們司馬氏身上,呂嫺確實是什麼手段都用盡了。

不過,還能有什麼辦法呢?!

司馬防閉了一下眼睛,事實勝於雄辯。在她面前,很多的言語都是不必要的了。除了認命,別無他法。

呂嫺與陳宮,以及臧霸留到了三更天,方離開村落裡。

她來過一趟以後,這個村子裡的人很多人都心安了。

夜色空寂,在星空之下,感受着遠古大自然的浩渺,更襯的人這種生物,是如此的渺小而淺薄。

“夜色極美,”呂嫺指着天空笑着對身邊二人道。

陳宮擡首看天,笑道:“蒼穹之下,人如蜉蝣,微不足道。然而,縱是蜉蝣,也有跨越空茫,追尋極處的理想,不因博大而妄自菲薄,不因鄙小而固步自封,此方爲生存之道哉!”

臧霸聽了輕笑。

呂嫺頷首同意,嘴角也抿着輕笑。

“明日他們都會去知智書院報到,我會與水鏡遞信,”陳宮笑道:“更有約定明日一早到相府自薦者,一應諸事,如女公子所言,順人心而爲,方爲至理。”

呂嫺笑道:“公臺與文和,以及水鏡看着行事揣度即可,徐州內務,人事,都十分複雜,如何在其中游刃有餘,都看你們三人。”

陳宮道:“女公子放心,剩下諸事,皆不叫女公子分心。”

“那我便更能安心的在軍中練兵,留給我整理兵馬的時間不多了,”呂嫺道:“出征在即,此次出去,只怕有一年左右方可迴轉。”

“女公子以爲,此次戰事,會拖如此之久?!”陳宮道。

“嗯,”呂嫺道:“北方,是我必要的地方,這一次,若是拿不到,後面再想拿就更難了,而且也未必會再給徐州這樣的機會。”

“不錯,曹操若得了袁紹的實力,呂氏想要再與他決戰,就變得十分難,況且,他又想包抄圍剿徐州,”陳宮道:“的確不能讓此勢成。否則,徐州危在旦夕,”

“所以此次,纔是真正的生死存亡之際,”呂嫺道:“需要我們共同的努力。公臺,我需要一個穩定的大後方。如果非不得已,以軍法接管徐州所有城池,是必要的!到時候,全賴你們見機行事!一切,都拜託你們了!”

陳宮拱手道:“宮必不負女公子所託!”

軍法接管城池,就是戰爭時期特殊的一種接管制度,這個時代,大多數的城池都是這樣的。

而這類城池,要麼是軍事重地,要麼是軍事要塞。

軍法嚴明,很多城池也更因此失去活力,變得死氣沉沉,因此一切收緊,然而效率是很高的,安全性也是如此。

不到萬不得已,呂嫺也不想徐州境內如此。

然而,這是一場真正的考驗,需要上下一心的共同度過,對此,呂嫺並不敢有半絲僥倖之心。

陳宮動情的道:“這是女公子,費心立下的基業與後盾,宮便是死也會守住它!”

呂嫺道:“我必不讓三方圍剿事成。否則那個時候,只會比現在更加困難。”

“只要心在一處,共同努力,會開拓的,女公子與主公只管去開拓,有宮等人在,必能守後!”陳宮道。

呂嫺笑着點了點頭,道:“有你們在啊,我只安心矣。”

陳宮微笑,呂嫺道:“我本來是想帶元直一同北伐的,只是這一次怕是落空了。”

“女公子是怕南邊的籌碼不夠?”陳宮道。

“不錯,元直與陳登二人守着南邊,我纔可安枕無憂,”呂嫺道:“他們這一次所面臨的敵人,非同小可!”

“諸葛孔明計智輩出,是該重點防備。”陳宮道:“此人極擅借勢,南邊守線太長太廣,的確需要元龍和元直兩個纔可防得住!”

一防孫策,一防諸葛啊。還有西邊的局勢,以及荊州的變化。

只有一個人,是不夠的。

“他們兩個,再加上袁耀主持淮南事宜,定萬無一失!”呂嫺笑道:“剩下的事,便是火中取栗的事了,誰能取到,便算是誰的本事!”

火中之慄是誰,是荊州。

呂嫺盤算了一下佈局,覺得南邊可以安心了,便不再多言,三人便回軍中去了。

馬超,趙雲和呂布早歇了。

呂嫺去問,親兵纔回道:“並無分出勝負,三人皆累極才歇,雖未贏,主公卻很高興,拉着馬將軍和趙將軍去了營帳下喝酒,如今已是醉了歇下!”

“父親必然高興,”呂嫺笑道:“可是否?!”

wωw _ttκǎ n _Сo 親兵笑道:“主公言辭之中對趙將軍十分推崇,一直拉着趙將軍飲酒,如遇知己般拉着不肯放手,言是明日積蓄精力,再整兵戰。因此趙將軍並不能回營。”

“原來如此,”呂嫺笑道:“馬將軍呢?”

“灌倒了主公,自己半醉着回營去了。”親兵道。

陳宮笑道:“宮且去主公營帳看看。”

“我去見馬超,”呂嫺道:“宣高且守營!”

臧霸應了,送二人出來,分別離去。臧霸自繼續整備兵馬,準備糧草,整理各項事宜。

在出徵前的徐州城外的兵馬,有着熱鬧和躁動。還有汨汨而動的熱血和忙亂。

陳宮到虎威軍時,營帳內很是安靜,親兵見是陳宮,忙掀了帳讓他進去了。

呂布正打着呼睡的香呢,而趙雲則坐在一旁看書,臉色有些紅,想必是半醉狀態,然而卻矜持冷靜,坐在那兒,真是如佳公子,濁世之玉一般的形態。

趙雲爲何走不脫,是因爲呂布喝大了,一直拉着他的戰袍,叫他別走,明日再約戰。

男人嘛,喝醉了真是沒道理可講的!

趙雲也沒辦法,因此就在呂布帳中了,走也走不掉,睡也睡不下。

與主公一榻,這實在無禮,於趙雲來說,這是不可想象的事,所以他就撐在那,雖在看書,然而人是渾噩狀態,是真的困了。

見陳宮進來,忙欲起身行禮,呂布卻拉緊了他的衣袍,道:“喝,再喝,明日再約戰!休走!”

陳宮一時哈哈大笑,見趙雲進入窘態,笑道:“主公飲醉,一向如此,今日想必盡興,主公纔會如此高興。倒是叫子龍見笑話了。”

“不敢,”趙雲起了身抱拳行禮道:“不知這位先生是……”

“我是陳宮,”陳宮笑道:“女公子多番誇子龍,今日一見,果然不凡。”

“不敢當如此誇讚,”趙雲忙謙虛道:“原來是陳相,見過陳相。”

“喚我公臺便可,”陳宮坐了下來,笑道:“子龍速坐。”

趙雲忙道失禮,依言坐下來了。

“子龍初來,對徐州觀感如何?!”陳宮道。

趙雲真心的感慨道:“徐州臥虎藏龍,雲在軍營之中,需潛心請教學習,方更精進。”

這趙雲本身已武藝超羣,卻如此謙虛,陳宮聽了更喜三分,笑道:“精益求精,確爲君子上進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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