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新出糧種,售出了不少錢糧,恐只今年一次,”陳宮笑着對呂布道:“徐州新出之土豆,玉米,今年豐收,很多都上了市,很多外地來的商賈,或是假商賈皆來買,很多百姓倒因此賣出不少去,新得不少糧米,因此,百姓皆略有富足,家有餘糧。”
司馬懿詫異了一回,原以爲如此珍稀之物,應該敝帚自珍,不料徐州竟不排除售賣之事,反倒大大方方的真的售出了。
如此開明,開放,倒叫司馬懿高看不已。
見呂布不解,陳宮道:“民間都是開放的,若是官府禁止,反失民心,也又禁不住,既是如此,何必去禁止?!倒不如大大方方的,既叫百姓受利,又得了民心,又叫諸地皆感懷徐州仁德。因此這些糧種售出甚至是官府替民間定的價。因爲此物稀罕,各地皆有來求者,官府令百姓售賣雖可,然而不可收錢,而是用其它糧來換,一百斤糧換取一斤土豆或玉米的糧種。因此百姓賺取上一些,家有餘糧,官府缺糧,也用了錢幣去收這類糧,反倒叫官府的糧米更豐稟了一些,不過此買賣也只今年一次,到明年各地豐產,此二物便不稀罕了,將來,都是普通百姓飽腹之物。”
“原來如此,”呂布笑道:“此事倒是利好之事。”
司馬懿笑道:“想必曹操買去不少,包括荊州,江東之地,皆買去不少。”
陳宮笑道:“商賈善作價,既是百斤換一斤買去種子,焉能不賺回本?因此,他們賣去許都或是江東,不賣上高價,都不可能。此二物,在徐州算是稀疏平常,在別處,卻是天價。被商賈炒上了天去。聽聞連草原都買去不少,可惜那裡,未必適宜此二物生長,並且豐產。”
呂布笑道:“竟還有此事,今年孟德在此物上頗費不少錢糧,如此緊張之時,還要分出心力去弄此物,是真累。”
陳宮笑道:“是矣。不過徐州不比許都,許都士族多少,徐州本土土著又有幾名?!不過是鳳毛麟角之數,曹操便是缺糧,怕也是並不缺錢。”
盜墓挖墳來的不是錢?殺人抄家滅族弄來的不是錢?!
賞賜下去的武器寶珠等物,不是錢?!沒錢哪能收買人心?!
便是軍隊搶掠,他也不過是睜隻眼閉隻眼。
戰爭也並不只是燒錢,其實也賺錢,到處搶掠劫來的,都是錢。
唯一缺的是糧,是真心的。
古代糧產量本就低,雖人口少,然而,田地都荒蕪廢馳,再加上,農作物稀少,只那麼幾種,以至於糧產不豐。哪怕是盛世之時都缺糧,更何況是亂世了。
因此不光曹操缺糧,劉備也缺,他還要養兵,又無土之人,因此只能設法去變無爲有了,怎麼變無爲有,其實也是不要臉才能做到!
而種地所產生之稅生上來,都得先有土,有了土還得種,撫民設衙門等,都是需要前期巨大的投入的,然後假以少則數月,多則幾年,纔能有糧上來,很多人是辦不到的,因此都缺糧。
便是眼下徐州,其實也缺糧,不僅缺,還缺馬,缺船……
也幸是相府左右支絀,才能勉強運轉整個徐州的根基。
既便如此,稅收的很多投入,都是投入到了軍費中去了。
徐州剛恢復生產生活,其實要得到更多的稅收,尤其是農稅,還是需要時間的。
所以陳宮真的到處買糧,籌糧,才能夠用。
“既是農稅不豐,想必仲達好奇徐州是怎麼運轉起來的吧?!”陳宮笑道:“還請隨宮來,去看看別的廠。”
司馬懿從善如流,跟在呂布身後,去看別的廠。
多數是當初交給各士族管理的的廠子,先是進了一個豆腐作坊,裡面主要是產些豆腐,豆乾等物的地方,別小看這個作坊,收益極豐。
豆腐市場上售賣,雖不貴,勝在量大,百姓皆吃得起,因此銷量大,豆乾一則供應市場,二則供應軍需,甚至還有包裝好,售給商賈行路的,甚至還賣到了青州一帶,草原一帶的。所以這小作坊雖然環境不咋的,可是,這帳上的錢進出,極大。稅收很多來自於此。再加上這小作坊在各城都弄了作坊,因此產生了很多的下級單位,這一年的收益就極爲可觀了。
而徐州第二個稅收來源,便是紙廠,紙廠與印刷廠都在一處,設在城外,旁邊有水流。因爲此處機要,因此是有軍隊把守的,進出更爲嚴密嚴格。
廠內搭設的其實一點也不高級,就是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普通屋子,甚至十分簡陋,可是內裡所爲之事,卻一點也不簡陋。
司馬懿看了一下生產出來的紙,薄如蟬翼,遇墨不浸,也不暈染,真的是好紙中的好紙。
“紙有幾個等級,仲達手上這一疊是最高等級的,一般由商賈供應各大士族大家所用,當然價格也是最高,徐州商賈爲了能在徐州拿到這些貨,與衙門關係也不差,各地的糧草等好物,都會帶回來,甚至爲了能拿到紙,哪怕是虧本將收來的糧作價賣與衙門,也是肯的,這叫壟斷,目前這種紙,在別處也仿不出來。”陳宮道:“別處也有仿紙,然而,他們的技術,目前連徐州紙廠最低等級的紙也不如,因此,他們不僅價錢上不去,甚至因爲造不出更好的,又有徐州紙珠玉在前,他們的價錢便賣不上去,很多想要仿造的也經營不下去,皆破產了。目前這紙廠,還能壟斷十年左右,至少可以十年……”
呂布道:“別處需求高嗎?!”
陳宮笑道:“我看過紙廠的奏報稅宜,甚至最賺錢的恰恰不是這一級紙。”
呂布吃了一驚,道:“這麼高的價格還不賺錢?!”
陳宮道:“這次等的紙雖然價低,然而量大,需求大,因此這次等的紙,反而盈利最多,因爲銷量很大。”
呂布聽陳宮解釋了一番,道:“商賈之事真複雜啊。”
“女公子說,這一級紙還要提價,並且產量要往低裡造,創造飢餓營銷,這樣盈利就會上來……”陳宮道又複雜解釋了一番。
呂布聽的無語,提價,銷量降低,反而賺的更多,這……有什麼天理?!
就是炒作唄,炒價上去唄。
司馬懿倒是似笑非笑,這女公子,真是連這些都精髓的不得了,真是這心也不知道是咋長的。
“那次等紙,以及最低等級的紙呢……”司馬懿看了看其它撂的紙,有些粗糙,而且泛黃,也有點厚厚的,但是寫起來也是不透的,可是絕沒有滑滑的感覺,甚至連手感也沒有。
“這些紙就要創造需求,”陳宮道:“普及教育,遍及寒士平民,取消門閥門第,科舉,以及書院,考試之制等,就是創造需求!”
呂布聽的似懂非懂。
司馬懿卻是似笑非笑,就是一網打盡,什麼錢都想賺唄。
說起來,也是做了善事,什麼爲了天下着想,其實就是爲了賣紙,賣書,徵得土地,戰爭本身,撫民于田地,其實也是爲了收稅。
家天下,在她手上,倒是創造了另一個層次似的。
司馬懿想一想也是哭笑不得。
呂布道:“是爲了賣更多的紙和書,所以,才普及教育,多開書院的意思?!”
陳宮點首。
“可是這紙廠,早晚要被人所攻破,會有別的紙廠啊,”呂布不解道:“不準別人開?!”
“哪有這般的事,與糧種一樣,任開便是,只要向衙門交涉,交足稅,不犯法,就是好事。”陳宮道。
“唔。”呂布聽了若有所思。
司馬懿似笑非笑的,在那已經笑的不成了。
他發現陳宮這人也挺有意思。
“這印刷廠的技術也是壟斷的?!”司馬懿道。
“是,這是活體印刷,目前只有徐州有,想必也能保持十年以上的壟斷吧。”陳宮對司馬懿道:“不然以一小小的徐州,又總是免農稅,若無錢糧來源,又怎麼支撐得起這麼龐大的軍費開支,以及內治文治的建設,甚至安撫如此多的流民等諸事呢?!這稅收從今年開始,最大的來處,便是這紙廠和印刷廠……”
“這書賣的好嗎?!”呂布道。
“好,怎麼不好?!教育一普及,書院一多開,學子多來,考試科目又多,不知道有多少買書去抄寫,去讀的,甚至還有商賈買了去外地的。都是盈利。”陳宮道:“正是因爲供不應求,所以那些世家纔會亂來,多加班,又不給與工人加工錢,纔會出這麼大的亂子,現在整治好,以後就正規多了……”
“原來如此。”呂布道:“那些人,的確不是東西。”怕是知道這紙廠與印刷廠是個大錢簍子,所以是生了貪心,胡作非爲了。
司馬懿笑道:“難怪徐州士子在此處極爲自由。”捨不得驅走一個呢,便是天天有罵呂布父女的,也不趕走。
這些人,都是買書人,便是買了書回去抄寫的,也得買紙不是?!
只要在徐州生活,都得花錢,花錢就有了消費,有了消費,就會產生利潤,商家有利潤會交稅,這錢,就源源不斷的活起來了……
所以,哪怕徐州弄這個基業,是真的極爲艱難,這陳宮也硬是把它們給運轉起來了。
這陳宮與許汜是真人才!
以前倒沒看出來這陳宮除了打仗有急智,是個好手以外,原來在財政運作上,也有高招。深藏不露啊。也是個錢簍子……
司馬懿深以爲,這紙廠與印刷廠其實還沒有發揮更大的價值,它更大的價值在於商賈的運作,與販賣到各地所產生的附加的更多的利益輸送。
將來,這裡所產生的利潤會更多。
怪不得徐州用了重兵把守。便是有重兵把守,這些世家之人,還是亂來,弄了這麼大的事來,可見這些徐州士族的土著,真的眼皮子淺。
這紙廠與印刷廠,必須得規範起來。
看了一會兒,又問了問工人的工作時間等,這纔出來。
陳宮道:“徐州第三處來源便是販鹽,只是鹽廠不在此,徐州近海,因此多是海鹽,因爲許都中原之處有礦鹽,因此徐州之鹽,多販往草原一帶售賣,帶回來羊毛,牛馬,羊等物,以及錢糧等,這鹽業,算是稅收來源之一,雖量不豐,卻勝在穩定……”
古代鹽,礦鐵,農業是根本,這個原因就在於此處,就是因爲穩。一旦這個不穩了,差不多世道也亂了!
司馬懿道:“徐州建業不久,而在短短不到兩年內,積累至此,創基至此,公臺與衆人皆功不可沒!”
“徐州根基淺薄,然而,勝有數人巧手,積累至此,如今仲達加入,將來的徐州會更輝煌。”陳宮道:“仲達陪着主公在外吃風受苦,而宮等人所爲,不過是守護後方,所仰仗之基業,還是要依賴前線,若論功,將來仲達所擔之責,所累之功,遠勝在宮之上!”
司馬懿道:“公臺謙虛了,若論此番築基所爲,懿所爲,如何能與公臺相比,在前線,也多爲仰賴主公之勇而已,遠不及公臺,從無到有,從有到高之功也!”
這兩人商業互吹起來,還無比的認真。
至於兩人心裡怎麼想就不好說了。
只是呂布卻信以爲真,笑道:“吾有公臺,又有仲達,前後皆有大功也!”
陳宮與司馬懿一笑,道:“主公所言極是!”
兩人互視一眼,露出老狐狸般的看不出深意的笑。
然後又去看了農田,以及城外的民居,皆是新建,人羣聚集地也越來越多,村落很多,路也修了不少條,當然不如現代用什麼石頭去修,都是土路,還有田梗小路,四通八達,都是各村自己修的,種的地也層次分明。
然後又去看了養豬廠,以及山上散落的苜蓿帶,荒野上種植的草,和割下來要售出的供給馬吃的草,以及豆渣餅等最下級的加工作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