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使者是真的氣炸了肺,手抖着指着馬超,道:“豎子無禮!馬騰,是如何教兒子的,沒有教養的小子!”
馬超將刀往地上一紮,騰的站了起來。
呂嫺忙斥道:“孟起!”
馬超可不管,雖未上來要殺人,但是卻是指着使者的鼻子道:“吾若殺汝,如殺此羊!”說罷還做一個扭斷羊脖子的輕蔑的動作。那囂張的沒眼看。
這話可把曹使者氣的脹紅了臉。
啥意思?殺他很容易是吧?!這等的蔑視,他氣的真的咳了起來。
“使者勿怒,此子甚爲無禮,嫺替他向使者致歉。”呂嫺忙道。
這個時候了,還有看熱鬧不嫌事大的,袁將士早看着曹兵來來去去的折騰着找人,哧笑不已了。現在看到曹使者這麼煩被馬超給懟了,一時樂的哈哈大笑,道:“瞧他那折騰相,大半夜的驚動人不能睡,這兩小兒,還能大半夜的跑了不成?!”
“呸!活該!”袁將士早看曹兵不順眼,這個時候,能不狂笑纔怪。
這氣氛一下子就被點燃了。
“汝等無禮之徒!”曹使者氣的直直的倒了下去。他也只能罵罵了,不能動手將事件升級。
一個外交官,只能和稀泥,撫平事態,若是主動挑事,導致兩兵交火,誤了兩方的大事兒,等着被殺全家吧。
所以他也是趁勢倒下來了,一副氣的要死的狀態。喘不過氣來了似的。
呂嫺心裡已經笑瘋了。這個使者不錯,當使者,就得會演戲啊,該躺的時候就躺。該倒的時候就倒。
這種時刻吧,要是不發作不對,發作也不行,所以,每一個外交使者,若沒有碰瓷的覺悟,是做不到這個事的。
猶如王楷死不承認江東扣押他一事兒。
就是有些事,不能拿到場面上正兒八經的說。不能提這不好的話頭。
而這使者也是如此,事情已經這樣了,而他又不能把這兩方怎麼樣,除了被氣倒,真沒別的辦法。
所以這一倒,順理成章,倒的真是神來之筆。
呂嫺也得配合演戲啊,真不能不管,便忙道:“還請延請醫者來稍看一二。”
曹使者還冷笑呢,“袁軍之醫,吾死也不看。”
說罷開始閉眼喘氣,氣的直抖。
袁軍將士還能管他死活?!巴不得他死了纔好。因此也不搭理,各自回帳中去了。
呂嫺只能命曹兵將曹使者領回曹營,使者口中還有不斷的說着,“……無,無禮之徒……”
曹兵們的臉色黑的跟黑炭似的,特別難看。
總而言之,馬超的目的是達到了,他且悠然的開始烤羊肉,沒有半點氣死人的覺悟。
呂嫺笑着點了點他,道:“蔫壞的小子!”
語氣之中,頗有些欣賞。雖然有點偏激,然而,的確是有用的。
“請又請不走,只能氣走了。”馬超道:“這幾日,超忍他極久!”
真是難爲你了!
呂嫺心裡倒是挺感動的,沒使者盯着,說話的確輕鬆不少。也能隨意一些。
“這個使者很不錯,很合格了。”呂嫺道:“他若不發作,維護不了曹軍的尊嚴,若是發作,事件一升級,後果不堪設想。所以不如干脆一倒,兩個目的全部達成。有時候人倒下來,不是示弱,而是控制事態,不得不爲。相比而言,袁軍上下卻遜色很多,還未察覺到事情有異。”
馬超聽了若有所思,一味示強,也許並不是真正的用兵之道,她是這個意思吧。
“孟起很煩曹操?!”呂嫺笑道。
馬超果然哧笑一聲,道:“官宦之後,國賊之徒,奸詐小人。何以服人?!”
“其實孟德是不可多得的雄才偉略的雄主。”呂嫺笑道。
馬超倒是詫異的看了她一眼,道:“你不恨他?!他曾征伐徐州,他若勝,你可知徐州是何下場,更與汝父交手多次,次次險被汝父逼入死境,你卻不恨他?!”
“天下雄才,豈能以私仇而矇蔽眼睛,不管如何,曹操的謀略,孫策,劉備無法相提並論,不在一個層次上。”呂嫺道。
馬超不以爲然,道:“他?多番屠城,何以爲英雄。”
你也好不到哪兒去,好吧?!
曹操這一點上,確實是狠了點。呂嫺對這一點,也是沒話說的。
馬超看着她,良久沒有說話。
西涼雖強,兵強馬壯,然而處境卻十分尷尬。漢室如此,其實馬騰並沒有真正的對漢室有多少忠心了。這個時代,不過都是以此爲名而已。
其實西涼的處境是什麼?!是若臣服於曹操,只能任由宰割。
而馬超,不願意,馬騰更不願意。
然而,若不依附,又能怎麼抵擋住呢?!
馬騰一直在積極的尋求庇護,然,受制於人,終究不是長久之路。
所以他一直積極的與衆地諸侯合作,想要抗曹操之勢。
只是,聯盟這種事,其實基本上,效果並不大,只要有一個服了曹操,瓦解只在旦夕之間。
而袁紹,馬騰父子根本就沒考慮過。
正因爲知道曹操的難以抵抗,他才口口聲聲深恨不已。
而袁紹現在是沒把涼州放在眼裡的,這樣的人,反而好對付的多。唯有曹操集團,是真的特別的難纏。
無數的使者,說服的,遊說的,招降的……煩不勝煩,偏偏又無法抵擋。
照這樣下去,遲早會成爲一種趨勢。
這令馬超無比焦慮。所以他纔去河東,目的不是爲與袁尚怎麼樣,而是想趁機也咬點實力下來,然後有能抵擋曹操將來勢的實力。
不過現在他看到了另一種希望。
他來保護呂嫺回徐州,不止是因爲服她,而是保護涼州的另一種可能。
就像她誇曹操,其實未必只是欣賞曹操,而是在她的眼裡,也許,只有曹操才堪配得上是她的對手。
他馬超驕傲自矜是在表面上的,可是,她呢,她的儀態,隨性,灑脫,當然是謙虛的姿態,然而,她是個強者,但凡是強者,眼中平視的人,絕不是她俯視能對等的人。
她的眼裡有曹操,這還不足以說明什麼嗎?!說明她的眼中的對手只有曹操。
她這個人……
馬超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人,所以一時也竟不知道該怎麼評價她。
“焦了!”呂嫺笑道:“在走神什麼呢?!”
她將馬超手上的羊肉拿了過來,用小刀削去上面的焦皮,又劃了幾道,然後灑了點細鹽,又不知弄了什麼醬料,塗上以後賊香。
馬超聞了聞,又看了看她全身上下,她有秘密,但是想問又不好問的。
呂嫺不用擡頭都不知道他想問什麼,便道:“別問,問了我也不說。”
有些事,看透了就行,非要戳穿就沒意思了是不是?!
爲啥陳宮賈詡等等,他們所有人都不戳穿,就你一個人戳穿呢?!
與呂嫺親近的人,其實,真沒有一個不知道的,當然了,除了她爹。
與聰明人相處,就在於這一點比較好。
頂級的聰明人,看透不戳穿,二等的聰明人好顯擺,就是馬超這種小王八蛋,非要說,說了怎麼收場?!再到就是呂布這樣的了,有點小機靈,但機靈通常抖不好,變成了蠢。唉。
馬超撇了撇嘴,也不問了。還算識趣。
烤好了羊,遞了一塊與他,馬超不客氣的接了吃了,道:“唔,還行……”
呂嫺真的服了他,這人,連個客套話都不會說,就不能說她烤肉的技術很不錯?!
行吧,他這德性,她也習慣了。
兩人吃着肉,馬超是很習慣,因爲他本來就以吃肉爲日常飲食,西涼也多馬多牛多羊,他又是世家,飲食上,都是以肉爲食,以食草爲恥的。
但是呂嫺不一樣啊,吃肉吃多了,也煩躁,她想吃米飯,想吃白白的餅,想吃水果,蔬菜,酸奶啥的。哪怕只是一個普通的炒青菜,她都能吃一大碗飯。
然而這些,在這個時代,反而是個奢侈了。在行軍中,就更別想都別想。
所以意識行態的差異,是真的壘壁一樣的存在。
爲啥是奢侈呢,因爲這個時代,貴族以食草,菜爲恥。
你說這扯不扯淡?!
也就是說,她在溫侯府吃點粗糧,吃點草,蔬菜的,可能會被人看不起……
所以,呂嫺就是想吃這些到哭,是不能說出來的。
回了徐州溫侯府,她想怎麼吃都行,但是不能宣揚這種與主要的飲食習慣相背的東西。
別以爲這個時代的什麼士人會誇讚你節儉,像後世那樣子。她只會被這些嘴壞的傢伙噴成粗鄙不知禮的泥腿子,野人,更甚者,說她是毫無雄心的食草動物,沒有攻擊力。
也就是被主流的世族排除在外,那問題就大了……
這在政治上,可是個不好的習慣,所以呂嫺從不宣揚。因爲她知道,這個主流的東西,至少現在的她是沒辦法去影響的。
這個時代的士族比起後世的各王朝,可頑固的多。多少人,專門以DISS像呂布,曹操這樣的人爲樂。
骨頭硬的人,除了被嘲,其實拿他們真沒什麼辦法。
哎,想着這個,呂嫺就想象蔬菜了,就簡單的弄個炒青菜,豆腐魚頭湯,她就能吃一天。
吃不到,又不能說,只能放眼遠處的馬羣了。
西涼的高頭大馬,是真帥氣啊。
與後世溫室裡養出來的良馬還是有很多不同。這羣馬,上過戰場,見過血,吹過最烈的風,爬過更高的山,那精氣神,無與倫與。
徐州這不是窮嗎?!是真沒多少良馬,她想組建更多的騎兵,其實也有限。
也只有弓弩營算是像模像樣子了。騎兵,還是差不少的。
馬超看她這眼神,就想笑。
出息!
氣倒了曹使者,後面的事也就順利的多。呂嫺與馬超考察了三處地形,總算找到了一處斷崖。背靠河水。山林不多,也不密。十分陡峭。是個易守難攻的絕佳之處。而且上山只有一條路。除了風大一點刮的人臉有點疼以外,其它真是處處合心意。
呂嫺便要與馬超去山上紮營。
曹使者與袁軍將士都擰了眉頭,面面相覷。
袁軍上下是一萬個不高興,他們還想完成任務早點回家呢,因此說的話並不客氣,對呂嫺道:“女公子,吾等是來護送女公子回徐州的,不是陪着女公子玩樂遊獵的,還請女公子早些回去方好,吾等也好回程,早日向主公覆命。”
曹使者也是如此,他心中狐疑更深了,道:“爲何女公子不急回徐州?!便是不急着回,不如去許都,主公定然歡迎之至,倘也不願,可以進城駐紮,若想遊獵,再出來便是,豈不比此處方便的多?!”
呂嫺笑道:“只是興致突來,想要紮營遊玩一番。是嫺任性了,若是兩方急着回去,不若先行回去可好?!以免讓嫺誤了諸位的事,倒生愧疚之心。”
袁軍上下不高興,心道你若是還有愧疚之心,就不會這麼能折騰!
他們臉色不太好看,但是呂嫺這麼說了,他們還能怎麼樣呢?!便不滿的道:“不知女公子要在此停多久!?還請不要耽誤。若是棄女公子而回,只恐主公那不好交代。豈不是半途而廢?!”
“也就三五日功夫,等盡了興,自然會回。”呂嫺應付道。
袁軍副將抱拳道:“既是三五日,吾等陪着三五日便是了。只是吾軍便不上山了。只候在山下等便是。”
這更合呂嫺心意,倒省了她勸他們不要跟上山,便笑道:“如此甚好。不如曹營也一併紮營山下。”
這話堵的曹使者後面的話給成了泡影,想跟上山的話也沒機會說出來了,只能掙扎着不甘的道:“女公子安全尚需我等護佑,豈能叫女公子一人在山上?!”
呂嫺哪會讓他們跟上山,便笑道:“無妨,有孟起在。使者不上山方好,吾與孟起會扎陷阱尋獵,若是汝等誤入,若有誤傷,豈不是我等罪過?!使者還是在山下,靜候三五日,如何?!”
曹使者還想說話,袁軍副將不耐煩了,道:“一併在山下就很好,怎麼?!非跟上山,莫非意圖不軌?!”
曹使者冷笑道:“不必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那曹賊能有什麼君子之腹?!”袁軍副將冷笑道。
曹軍上下一聽此話,變了臉色,有人已經忍不住將手放在刀柄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