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下倒下的越來越多,大塊的顏料隨着石塊砸下來,許多高順這邊的兵士都退場了。
繩索更是如此,一斷,便拿城牆束手無策。
漸漸的攻守之勢已然分明瞭。
不是多麼有戰略的戰爭,更多的只是枯燥的不斷的重複的動作,以及鼓舞不懈的軍心。
城下諸兵士已然逞頹勢,越知戰勝無望,便越是消極。
而城上卻時不時的喊着口號,哪怕累極,也沒有一個人懈怠。
高順的臉越繃越緊,其實細細觀察,能看出許多的細節處來,比如,呂嫺這邊有專門大嗓門的人在士氣低迷之時,站起來鼓動人心,士氣便半點不衰……
人在累的時候,下意識是不想回應的,然而無論他們多累,在喊動的時候,聲音永遠是不低,不大的。
高聲能鼓動人心,讓人變得振奮,而己方,雖有鼓聲,卻……
呂嫺之軍配合完善到一個系統的地步。並且如果一方潰敗,有敵軍爬上城去,卻不至於全盤皆敗,因爲其它人會一涌而上。
三人小隊,就像一個個獨立運營的團體,然而,他們配合完密,又彷彿是血肉相連的一個整體,便是失了幾個,卻如繩索不斷一般,不斷的被後備修復。
如此,竟是無法攻城。
“好!”呂布喜的臉色精彩不絕,道:“不愧是我呂布之女,哈哈哈,我兒呂嫺,果然不輸於我,哈哈哈哈……”
整個軍營緊張之中都能聽到呂布誇張的笑聲。
“我敗了。”高順道。
“高將軍爲攻勢,我爲守勢,藉着城牆,我還是佔有優勢的,攻城最難,高將軍雖敗,卻也不敗!”呂嫺道。
真的不用這麼爲我說話!高順道:“敗便是敗,順心服!”
陳宮笑道:“三局已兩勝,第三局還需戰嗎?!”
“自是要戰!”高順道:“賭約要有始有終!”
諸將也急切的道:“自然當戰,一定要戰!”
“既如此,便叫軍士們去換衣裳,”呂嫺笑道,“高將軍,還須振奮軍心吶……”
高順看着已經摔落的軍心,長長的,悶悶的嘆了一口氣,但還是硬着頭皮,前去安撫人心了。
他以喝罵爲主,軍士們雖挫敗,卻也沒人敢擡頭頂撞,一個個的都低了頭。
效果極爲不明顯。
當下又換了衣服,備了相同的戰馬,武器等。
呂嫺這邊早已經軍心大振,哪裡還需要再去鼓動人心。
呂嫺只笑着叮囑了兩句,道:“要團體配合,每一場戰役,都要牢記目標是什麼。”
“是!”軍士們眼眸亮着,高聲道:“奪旗!”
“對,此場戰役的目標是奪旗!”呂嫺道:“去吧!”
兵士們已經列好了隊,開始等燃香了。
陳宮笑道:“女公子竟也不叮囑些戰略嗎?!宮以爲,女公子定會布好戰略爲要。”
“行軍之中千變萬化,若前布戰略,過於死板,要他們自己去安排,他們會相互配合的。”呂嫺笑道:“只要完成了目標,要賞賞衆,自然不會有人拖後腿!”
陳宮笑道:“不錯,賞衆與拔尖,皆是要點。”
果然,她的兵士們幾個頭目已經開始商議對策了。
“燃香!”陳宮號令笑道。
張遼已經上了戰馬,準備去觀戰了。此戰倒無須裁判。
其它將領也都來了興致,都去觀戰。就連呂布都躍躍欲試,他被陳宮攔住了,道:“此地還需主公坐陣。”
呂布悻悻然的坐了下來,十分無奈的表情。
兩方兵士如同離弦的箭一般衝了出去。
高順之軍簇擁着行馬之人往前衝。
而呂嫺之軍中卻無人騎馬,反而只叫人牽了馬跑。
呂嫺之軍搭上箭往對方馬腿上射,那馬吃痛,竟是在人羣中亂衝起來。
見他們亂了,這邊分出一半多人,一骨腦的衝上去將他們給衝散了,然後圍了起來,或拉或拖,只是限制對方的活動,而另一半人護着馬匹,拼命的往前衝,直至將對方的人給攔的差不多了,纔有幾個人一併上了馬匹,拼命的往前衝去,一時之間,喧喧鬧鬧的,扭打,喝罵之聲不絕。
依舊有無數英勇之人衝出重衝,朝着那幾匹馬衝奔而去,意欲阻止。
“把他們拖下馬,搶了他們的馬,速速!”
這邊見劣勢極爲明顯,有些軍士已是大急了,急欲吩咐,然而,呂嫺之軍雖亂卻有序,配合的親密無間。
可高順之軍卻已是軍心大搖,便是定了正確的戰略,配合的人少,而且不聽者多,一時之間像沒了頭的蒼蠅,只各顧各的突破重圍,往城外高坡跑去……
校場之中,呂布坐不大住,坐立難安,最後又喜又憂又急的乾脆站了起來,來看着燃香還有幾寸。
“最後一支了吧?!”呂布輕聲問陳宮,一副生怕將香吹的更快了的形景。
陳宮忍俊不禁,笑道:“是。”
呂布來回徘徊,出奇的安靜,動作幅度也很小,彷彿動作大了,便能將香吹熄了。
高順面無表情,看着燃香,表面鎮定,然而心裡卻是焦急的,他站着一動不動如同雕塑。
呂嫺倒是悠閒,半點不見急切。
其它諸人更是昂着頭張望着軍營外,又豎着耳朵聽腳步聲或馬蹄聲。
“最後半支了吧?!”呂布呼了一口濁氣,莫名的緊張焦慮起來。
呂嫺看他如此,倒笑了,道:“父親這般急躁作甚,領軍作戰,若是坐不住,身邊的人也會跟着擔憂焦慮,便是再急,也是不能表現出分毫的。”
“主將者急,從者皆無主張,定然無所適從。”陳宮笑道:“主公還是稍安勿躁吧。”
呂布便是再急,聽二人所言,少不得耐着性子多等一回了。
“我兒爲何不急?!”呂布道:“可是因爲三局兩勝已定?!”
呂嫺只是笑而不語。
陳宮看着呂嫺,捻鬚笑而不語。
“你們兩個人打什麼啞謎?!”呂布無奈不已,再着急,也只能靜靜的等。然後看着這香漸漸的快燃盡了……
就在衆人以爲必是兩敗的時候,突聽的馬蹄之聲傳來。
唰!衆人都站的直了,便是連陳宮也微急道:“速速看來者是何人?!”
斥候應了,忙去軍營前去查看。
轟轟轟……不止是一匹馬來了,還有他們身後無數的腳步聲,整齊劃一,踏踏踢踢的到了,於亂之中,竟還能在回來時保持這樣的陣勢,一聽就知道是誰之軍馬了……
“哈哈哈……”呂布大喜,不用看,只用聽就知道是誰了,道:“定是我兒軍隊!”
身後許汜和王楷也都緊張起來,如繃緊了的弦道:“可是女公子的軍隊?!”
“正是女公子之軍!”斥侯報道。
衆人大喜,只見一騎上兵士扛着旗已飛馬入了軍營,飛身下馬,跪於地上獻旗道:“不負女公子之望!”
呂布先搶了下階,將他扶起來,道:“好,好,好!”
瞧那香正好燃盡了。
呂布喜色於臉,道:“賞,皆重賞之,哈哈哈……”
身後的兵士們也都進了軍營來了,一聽這話,皆面有喜色。
呂嫺笑道:“要賞,便全都要賞,高順將軍之軍,已然不遜色,只是遇到善會投機取巧的我,自然落在下風。”
呂布聽了笑道:“對,全都要賞,賞!”
高順臉上微變,道:“主公,末將受賞有愧!技不如人,甘拜下風!”
他拱手道:“女公子,今日之較量,順心服口服。順願賭服輸!”
“將軍之軍本自強兵,兼我之練兵之法,更強一層,若執武器對敵,我之軍未必是將軍對手,其勇可嘉。”呂嫺道。
“女公子如此說,順,更慚愧不如!”高順低首道。
“高將軍可服?往後可不許再攔我進軍營了……”呂嫺笑道。
“順服,女公子之纔可爲大將。”高順道。
呂布哈哈大笑,道:“對,對,對,我兒便是來軍中,定也是一員所向披靡的猛將!”
衆人皆笑附合。
“高順自願罰酒一罈!”高順道。
“高將軍仗義,”呂嫺笑道:“嫺自也不能小器,雖贏,然當日許諾之嫁妝,也須拿出來,用作軍費。”
呂布與陳宮吃了一驚,看着呂嫺。
“女公子!”高順驚道:“不可!是順輸了,怎麼能讓女公子拿出安身立命之物?!”
“這嫁妝,我當日所許諾本也是無論輸贏,盡皆充作軍費之用。平日嫺最佩服的,便是諸位將領,也願以區區之軀,以獻末技之法,以後還望諸將多多包容,多多指點於我,家財本是外物,而諸將士們更應得此,以安身立命,這是嫺之心意,還望諸位千萬莫要推卻!”
高順紅了眼眶,道:“如此,順都無地自容了。”
諸將也都心服。
呂嫺笑道:“今日之高下,只是戲耳,若以生死之廝殺,嫺此等練兵之法未必如高順將軍之悍勇。今日,高順將軍讓了我幾分,我感懷於心!”
見她如此說,高順更是感懷不已。
令人輸不難,令人心服,卻難。
“高將軍酒要喝,然,並非罰酒,而是敬酒。嫺當敬高將軍幾杯,以敬高將軍英勇。”呂嫺道:“今日之戰,若以諸將之勇,與我之拙計結合爲一,何恐軍不強矣!以後還望高將軍與諸位與我父,與嫺,上下一心,守城破敵,成就萬世威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