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狼狽的爬起來,道:“不好!這陳元龍怕是要使計矣,廣陵危矣!”
孫乾心裡有數,陳登既然能得三千人來此,必然是有所圖的,而且只怕已經臣服了呂氏。
此時而來,怕是要借勢,反倒要借張飛來退孫策之兵,而現在來是什麼意思?!守廣陵,爲誰而守?!還用說麼?!
“張將軍不要上當!”孫乾追了幾步,急的心裡發跳,但哪裡還有張飛的身影,張飛早持了矛帶着精兵出城去尋陳登說話算帳去了。
張飛一路塵土飛揚而來,騎在馬上,手持長矛便要來殺陳登,陳登卻半點不避,只是對他一拜,道:“許久不見,張將軍可還好?!登甚念及劉使君和張將軍,原以爲必是死後相見,不料今還有能再見之時……”一時大泣。
張飛的矛生生的頓住,怒氣不消,冷笑罵道:“少故做姿態耳!且問你,你來是意欲奪廣陵耶!?汝之心,可已服呂布父女耶?!”
陳登只是泣道:“劉使君天下賢人,登之心,張將軍不知嗎?!”
張飛噎了一下,試想了想,也是哦,劉備在他心裡是完美的兄長,既然過去心服,那麼也未必就真的變了節,這陳元龍,到底還算有幾分可信的,張飛到底也放了些戒備,道:“那你後面這些兵士又是如何說?!”
“領命前來助廣陵退敵耳!”陳登道。
張飛大怒道:“領誰之命?!好啊,還敢詐我,若非已服呂氏父女,如何能領兵?!”
“翼德休怒,”陳登道:“有兵而無將,將軍看不出來嗎?!”
張飛盯了盯,發現的確沒有一個主將,只有幾個偏將副將,而且一看,就是不怎麼上過戰場,沒有多少軍功的人。一時更疑惑不定。
“此地不可多言,”陳登道:“待進城中,再與翼德細細言之!”
張飛想了想,怒氣消了些,道:“也好,先進城吧。若不然怕是那周泰和淩統又來了!這兩個煩人精,天天來叫戰!”
張飛氣的又要怒罵不止。天知道他這性格有時候真的是被激的要罵回去,然而,爲了廣陵不失,他只能忍着。
偏有時候他們哪壺不開提哪壺,非要提及當初輸與呂嫺之事,說他堂堂大漢,不及婦人,啥話罵不出來?!
張飛有時氣的狠了,只能一酒解怒。不聽作罷!
偏孫乾也是個沒用的,對這二人叫罵,沒半點計謀獻上來用,只讓他守着城休戰,切莫失城。
有時候張飛真的想出城大殺四方,可孫乾就會提及當初失徐州一事,弄的他十分被動,這個舊帳一提及,張飛就會蔫了,蔫噠噠的忍的好不苦也!
偏生是半點辦法也沒有。同樣的錯再犯一次,他就萬死不能辭其咎了。
因此忍的累死,但也沒辦法,誰叫現在二哥也不在城中呢。
哪怕再苦再悶,也只能繼守不出。
陳登看了他一眼,心道:這張飛犯蠢的時候,是真的連呂布也不如。呂布再不濟,他要在城中,城萬不可能被人奪去了。可是這張飛當初守着徐州城,一喝酒,就丟了城。原以爲現在會好很多,可看着,雖然壓制了脾氣,可本性難移,他不過是生生忍着罷了。人的習性和脾氣其實是很難改的,張飛還是那個張飛,哪怕再剋制,也依舊早晚要敗在這個破脾氣上!
此人的性情,其實比起呂布,更好利用。
當然了,他指的是以前的呂布。現在有她在,想要利用呂布的人,能立馬被她識破了。
進了城,張飛大喇喇的坐了下來,將矛放在身側,銅鈴大的眼睛瞪着陳登,道:“你有什麼話說?!”
陳登道:“登困在徐州城久矣,甚爲想念劉使君和關將軍,以及張將軍,如今總算是見着了。”
張飛哼了一聲,似乎也憶及當初在徐州時的舊事,不過到底是被他說的又心軟又難受了起來。
“將軍當初若不丟徐州,登何至於此?如今事賊,何其屈辱,”陳登掩面道:“當初陶州牧將牧州之位讓賢於劉使君,也曾叮囑過登,定要好好事劉使君,哪知道,會出這般的意外……”
張飛心中一悶,不說話了,端了酒就往口中一悶,堵的心裡難受。舊事重提,難免心中難受,便哼道:“事已至此,還說這些作甚!先前哥哥叫你來,你又不來,現在事賊,你還委屈上了?!”
“登家眷皆在徐州,若來之,父親與家眷怎麼辦?!”陳登道。
張飛冷笑道:“大丈夫行事,何惜區區家眷!”
是哦!你們這些人敗走的時候,都不咋管家眷呢。
陳登掩面道:“登是無用之人,終究舍不下老父親。”
這麼一說,張飛的怒也消了不少,道:“你不是不願意事呂賊的嗎,怎麼現在願意領兵來此了?!”
“那呂嫺用計設計了我父親,如今我父爲副相,被綁在徐州城了,想必翼德也有所聽聞。”陳登道。
“那小女子詐計最多!”張飛磨牙道。
“不僅如此,也是百般折磨登,之前還將登關在書樓,打算困一輩子不放出來了,可是,登惦記劉使君,如今卻是天賜良機,劉使君萬萬不可錯過啊,翼德不去助劉使君全力拿下荊州,還在此廣陵做甚?!”陳登道:“廣陵區區小地也,何必可惜。可是荊州,怎麼能錯過?!當初已錯失徐州,還能錯過荊州矣?!”
張飛一聽,有點疑心他,卻又知道這的確是好時機,一時間焦躁的起了身,在帳中來回走動。
不錯,當初丟了徐州,若是能得荊州,倒也是彌補。張飛一直因爲以前的事很愧疚,此時恨不得去幫劉備奪下荊州的。
但他掃了一眼陳登,道:“怎麼?!你是來助呂拿下廣陵的?!”
他哼笑一聲,道:“我不上你的當!”
陳登道:“將軍不信吾心,登不怪也!登原是無信無義之人,不可取信於將軍,也並不意外。只是有一言,將軍願聽便聽之,若不聽,也罷了。”
張飛道:“有話要說便說,何必唧唧歪歪個沒完!你們這些士人最是麻煩,有話要說,拐十八個彎,累不累?!”
陳登一口老血哽住了,到底忍了忍,道:“吾聞荊州劉表一向仁愛德厚,與陶州牧在時一般,最是慈仁之人。如今荊州雖危,然劉使君不惜一切而去救,劉使君亦是厚德之人,劉景升焉能不欣賞,而他年事已高,劉使君最爲厚德,劉景升見荊州事危,必然不顧一切也要將荊州事務託與劉使君。若以州牧之位相讓於賢者,劉使君必能受之。然而,內憂外患,若是翼德不在,又如何能幫着劉使君抵禦孫策外敵,又能力壓荊州內亂?光關將軍一人,又如何能一人二用?若是因此而錯過良機,若是被蔡氏所圖,屆時翼德悔不往矣!”
張飛一聽,已是驚着了,上前揪住陳登的衣領道:“果真如此?荊州事急若此?!那孫策小兒能有如此能量?當荊州上下是吃素的不成?!”
陳登也不斥他無禮,只道:“張將軍想一想,外敵便是攻破荊州,以關將軍之力也未必不能帶着劉使君撤退。可是外敵真的不算什麼,真正令人急的反倒是內事,張將軍有所不知,那蔡夫人迫害的劉表長子劉琦逃往徐州去了,一個內室婦人厲害至此,所憑的又是什麼?!是蔡瑁。此人掌管水軍,早已將荊州主位視爲己手,若知州牧位被劉使君所得,他焉能幹休?!若欲圖劉使君,甕中捉鱉,劉使君如今是送上門去啊,翼德,劉使君機遇伴着危機,劉使君身邊並沒有得力的人,只關將軍一人,倘若有失,一切皆休矣,一切皆晚矣……”
張飛不聽則已,一聽已是大急,道:“哥哥,哥哥……”
他欲持矛往外走,卻被陳登叫住,道:“若要去,也得等劉使君的信,而廣陵,好歹要守住纔可,不如退了孫策的一軍再去。若不然,再失廣陵,如何向劉使君交代!”
張飛生生頓住了腳,道:“不錯不錯。先退敵要緊。”
陳登趁機道:“吾可助將軍退周泰和淩統之軍,讓廣陵安然無恙,登願協助孫乾守之,張將軍可全力去助劉使君得下荊州。荊州如何緊要,想必不用登說。若失之,悔之終生。”
張飛雖還不太信他,但也心急如焚,道:“你有計可退江東之兵?!只是倘若再有外援,怕是不能一時力退?!”
“哪裡能有援軍,江東之兵力分散各處,江夏,廬江,淮陰,荊州……水軍主力都在荊州交戰,這廣陵,哪裡還能有什麼援軍,這一支退去,必不再來,可安然無憂!”陳登道。
“你有何計?!”張飛道。
陳登一笑,道:“擊退不難,登若使計,可以生擒,若是能擒此二將,孫策必怒,豈不快哉!”
張飛大笑,道:“速說來!若能氣死孫策,汝立大功矣!”
陳登密語與他。張飛眼睛一亮,道:“若能成,我定報與哥哥,以你爲首功。”
“爲劉使君盡力,是吾之幸,不敢求功!”陳登發揮出色。想忽悠這個張飛,真的是輕而易舉的。況且本來就有當初的情份和舊誼在,並不難。
張飛去準備了。
孫乾急急的趕來,攔住張飛道:“張將軍,陳登不可信!”
“有何不可信?他有計可退江東之兵,汝無計耶,何必嫉之!”張飛說話是真的能氣死人,然而孫乾也得忍着,這些年也習慣了,因爲他這個人本來就是口無遮攔的,也不怪他,只道:“陳登欲詐張將軍矣!將軍忘了主公臨走前吩咐的嗎?只守不攻。”
“你不懂!”張飛道:“速退江東兵之後,吾要去與兄長合兵纔是緊要。”
孫乾急的不成了,急追兩步又沒追上,一時氣的跺腳,罵道:“休矣。果真是……”豬腦子。
那陳登如何能信?!他來的蹊蹺。用腦子想也不對勁啊。可是與這張飛真的連理都說不清。他就是信了。
若是陳登真要投劉使君,便會去荊州,而不是來廣陵,而且還是帶着三千兵來的,一看就知道是來謀取廣陵的!
他必是被呂嫺給收服了。
這樣的人,真的要圖什麼人的時候,孫乾真的十萬個心都提了起來。
陳家父子是什麼人?光說那陳珪老狐狸,把徐州士紳豪族給坑的,牙都不吱一聲兒,後來還不是乖乖的老實了。再後來徐州的造紙業,分點子好處與這些士族豪門,結果這些人,連屁都不放了,乖乖的聽話,乖乖的爲徐州效力,還將紙啊,其它生意啊,賣到關外去,各州去,主動的擔任了流通的部門渠道。
那陳珪,能辦到這樣的事,是一般人嗎?!不是老狐狸是真的搞不定,而且還未怎麼見血。
而這陳登,更是,當初要詐呂布,把呂布與陳宮離間的,陳宮恨他恨的牙根癢癢,越去與呂布說陳登不可信,呂布反而越信陳登,反而疏遠了陳宮,只一心以爲陳宮嫉才,不能容人,把陳宮氣的要死要活的。
這個人能是一般人?!
若不是呂嫺,呂布只怕已經不在了。
而這陳登,早不來晚不來,主公召了多少次,他都不來,現在來了廣陵,孫乾是一萬個心都提了起來,急的跳腳。
那呂嫺真的不可小看,她必然是已經收服陳登了,若不然,絕不會放心讓他帶兵前來廣陵,圖取廣陵。
這個小女子,若無把握,如何會讓他來?!
孫乾急的不行了,忙去了陳登大帳說話。
而三千兵馬正在城中到地方紮營呢,陳登不擅攻勢,然而若論守與破敵,以退爲進,他這個人,與他的心一樣,七竅也不爲過。在廣陵發揮,是真的很自得。
孫乾一看,心便是一沉,進帳怒道:“陳元龍!汝究竟意欲何爲!?”
陳登一副千古奇冤的表情,道:“公祐何出此言?!登是爲守護廣陵而來,有何不妥?!”
“汝欲守之廣陵,是呂氏之廣陵,還是劉使君之廣陵?!”孫乾壓低聲音,剋制着怒氣道:“若背劉使君,元龍可背信棄義,元龍莫非忘了昔日之情義乎?!莫非要棄舊義不顧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