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見曹操臉色微沉,便說不下去了。呂營核心權力層十分堅固,對於曹操來說,並不是一個好答案。
然而,曹操吸了口氣,也不敢心存僥倖,他必須真實的面對,才能超越。
“這一切,都是呂嫺的功勞,”曹操道:“以前的呂布陣營多鬆散,她卻是粘合劑,將之粘了起來。這樣的人,操若不見一見,以後怎麼強大去贏她?!”
荀攸默然。
典韋也明白,曹操冷靜剋制,非常有魄力和主見,恐已然打定了主意。
曹操眸中帶着精銳而冷冽的光芒,“就看這對父女敢不敢上山隘了。與劉備送書,約他會盟,看他怎麼回覆!”
誰不來,誰就是孬種。不止是孬種,更是一種退出天下之爭的表態和懦弱。
荀攸知道這風險很大,然而既然曹操已然下定了決心,那麼身爲臣子,就只能儘量的遵照上意,並且將風險降到最低!
因此他也沒耽誤,立即命人送書去了。
而呂布父女也回了營中,天難得好一回,竟是晴空萬里,彩虹七色於天邊,透着祥和,徐庶看到這天邊的彩色,像是有了祥瑞一般。
“主公,女公子,這天透着祥色,定有好兆頭!”徐庶笑道。
古人迷信這個,便是呂布聽了,也是顏色大開,哈哈大笑。
然而呂嫺卻是不信的,也只是笑了笑,道:“天晴了,的確是好事,不出三日,這件事,大約可以了了。要麼進,要麼退,總比橫扛在這裡好!”
一行人回了營,有親兵來回,道:“回主公,女公子,魏將軍醒了!”
呂布與呂嫺大喜,忙與衆人去帳中看他。
魏續醒來以後得知呂布父女竟將最好的帳篷讓給了自己養傷,一時感動又愧疚,又是惶恐的不得了,惶惶半天,終於等到呂布父女回來,一時大喜,哽咽道:“……拜見主公!女公子!”
“快歇下!”呂布帶着人進來,忙阻止他起身,道:“你身受重傷,不可莽撞起身。”
魏續紅着眼眶,道:“續區區一賤身,怎麼敢讓主公讓以帳篷?!”
“你有大功,安心受着便是,無需忐忑惶恐,”呂布安撫他道:“當下以好好養傷爲要,不要胡思亂想。魏將軍,此次,呂軍上下都得你之功,都感激你,都記着你的功勞,布萬不會忘了,待回了徐州城,定會一一以功加賞,絕不辜負!”
魏續感動不已,卻是恨不得以死相報,道:“續本分之內,幸不辱命!”
呂嫺道:“本想送你先回徐州城給華佗看傷,然而看你傷重,又怕送回途中出什麼事,因此倒耽擱了,魏將軍,你能醒,我和我父都鬆了一口氣啊,是天庇佑我們呂軍上下!”
“讓女公子操心了,續感懷於內!”魏續道。
張遼與曹性紛紛道:“好好養傷,別胡思亂想,待這邊事定了,我們再一道回徐州去!有華佗在,他定有辦法治好你的傷!”
臧霸沒說什麼,他與魏續是不熟的。徐庶與他站在一旁,倒是有點感觸。
魏續道:“能撿回一條命,已然幸運。幸沒能拖累主公與女公子,若不然續萬死難辭其咎!”
呂布看他這樣,眼底也有點感觸。
呂嫺道:“怎麼能說是拖累,並沒有拖累,相反,爲我軍上下爭取了很多的時間,下邳一戰,魏將軍功不可沒!侯將軍還牽掛着你,我已命人送信回去,他若知道你平安回營,定然欣喜!”
“侯成怎麼樣了?!”魏續道。
“也受了傷,這個時候已經在回徐州的路上了,有華佗出手,定不會有事的,”呂嫺道。
魏續心中牽掛頓去,卻是如釋重負的笑了,道:“我軍贏了,續心裡很高興!”
呂布道:“莫多想,好好養傷,待以後好了,校場上再較量高下,起篝火,兄弟飲酒!”
“嗯!”魏續鄭重的點了點頭。
呂布多叮囑了幾句,便帶着衆人先出去了。
徐庶等衆人跟了出來,若是要打,還得備軍,多做準備,這一點,呂布不擅長,所以徐庶正好補上了。
呂嫺沒走,坐到了他邊上,魏續哽道:“女公子,侯成將軍他……”
“傷了腿,以後怕是不能再領兵作戰了,”呂嫺道:“我會安排他在後勤軍。”
魏續咬牙道:“續若治不好,以後與他作伴去!”
“這一次,多虧了你們,”呂嫺看着他的眼神,眼中都是真誠,她出於真心,而非拉攏,道:“爭取了很多的生機和時間,纔有如今這樣的局面。”
“這也爲續自己贏得了生機,若主公不贏,曹營又如何肯將續主動送回?!”魏續道:“續不光是爲呂營出力,更爲自己贏得了生機!”
“你肯這樣想,是你有良心,不肯居功。然而我營卻不能漠視你們的犧牲和功勞。”呂嫺道:“你放心,等回了徐州,再說。”
魏續當然是信任呂嫺的,點了點頭,道:“只要女公子能記着續就好,何須封賞!”
呂嫺道:“曹操如今已經決定要下詔封賞我父爲徐州牧。比起民爵,這實位,卻是真正的權柄,是爲首一方,爭逐天下的入場券。如今七成的把握,這個局面是定下了。到時候我父可以正式的遞功勞摺子上去,你,侯成,還有曹性他們都是跟着我父的老人了,一個侯爵位,是一定要討下來的!曹操連徐州牧都能應了,爵位封,他不會吝惜!”
魏續怔住了,動了動脣,看着呂嫺大半天都說不出話來。
呂嫺道:“你的孩兒們,若有出息的,從軍,或是跟着府衙都好,若是出息不大的,也會安排進其它的單位做事,徐州以後這樣的職能單位會很多,再怎麼着,一個爵位,以後算是真正的世代簪纓之家了,以此傳下去,也是榮耀,你對我們父女如此忠,我們又怎麼能對你們不義?!昔日所諾不能負,榮辱與其,生死與共,不敢忘諾言。”
魏續眼淚糊住了眼眶,覺得哭太丟人了,因此倒用手捂住了臉,卻哽咽的連話都說不了。狼狽又驚喜,他沒料到,呂嫺如此爲他們着想,想的還如此的周全。
“……續何德何能?!”魏續喃喃,語不成語,調不成調。
呂嫺知道他心情複雜,因此便停了一會,等他緩過來。
魏續知道她是真心,非爲拉攏,若要拉攏,又何必避着人與他說這些,當公開說纔是。他以後怕也是廢將了,若是隻是作秀,又何必在他這個廢了再不能領兵作戰的人身上浪費時間?!
呂嫺拍了拍他的背,道:“你在曹營受苦了,如今回家了,這裡事完了,我們就回徐州去!”
“誒!”魏續哽咽着應了。
好半天緩了過來,道:“主公與女公子可用之人還是太少了,以後續退了,侯成也退了,主公與女公子當要長遠計,招兵買馬,壯大徐州,更要吸納人才!女公子可有良策?!”
呂嫺笑道:“你忘了淮南了……”
魏續這才反應過來,竟是一樂,道:“續竟忘了袁術!”
“咱們緩過勁了,正是要收拾淮南袁術的時候,他的陣營兵強馬壯,只是不善用,吸納過來,就是現成的資源……土地,疆域,馬匹,人才,賦稅,等等等等……”呂嫺道:“只是吸納來的,到底有可用不可用,不好說。真正要培養的精銳,還是要從下一代開始培養!”
魏續這才知道呂嫺原來早有了打算,便道:“續家中有一子已成年,若女公子不嫌棄他粗笨,覺得可還用,大可帶進軍中,爲主公與女公子效力!”
“你要是捨得,不覺得從軍苦,只管送來,我和我父可求之不得。”呂嫺道:“魏將軍的孩子定能續承父親的榮光,成爲新的榮耀。”
“能跟着主公與女公子建功立業,是我兒的榮耀,更是魏家的榮耀!”魏續道:“續此生不悔入呂營!”
呂嫺拍了拍他,見他一掃沮喪,眼眸亮晶晶的,知道他心中積極,有了信仰,有了指望,這傷再重,只要一口氣撐着,就一定會沒事!
說實話剛送回時,看他的炎症,呂嫺心都涼了,以爲他不一定能撐下來。如今醒了,又有了信念撐着,就一定能活下來!
呂營需要他活下來,活下來的功臣,纔是榮耀,死了的,只是一座碑,少了鮮活,多了犧牲和難受,這不是呂嫺想要的!
“好!”呂嫺拍拍他,道:“好好活着,看着兒孫建功立業,等着天下大定,到時候,我們再坐在一塊喝酒暢談昔日之榮光與戰場的驚險!”
魏續大喜又大泣,忍了淚意,鄭重的點了點頭。
軍醫進來了,看到魏續的樣子,心中鬆了一口氣,他擦了擦汗。
“怎麼樣?!”呂嫺問。
“能醒就問題不大了,”軍醫原以爲魏續不能活了,“魏將軍自己也意志力驚人!”
這件事也虧得曹營,雖然魏續受了刑,重傷了,但一則他意志力撐着沒斷氣,二則也是確認他死不了才送回來的,若不然講和的時候,送一個死人來,是示威呢,還是結仇呢?!
因此,魏續的命是沒有大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