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劉備來此,一是知道,追到曹操已經不可能了,二是知道既然來了,不與呂布打聲招呼,說不過去,他又從不是失禮之人,三自然也是爲了徐庶,他還想爭取一把,哪怕爭取不到,噁心一把呂布也是成的,至少以後,呂布顧忌着他與徐庶的關係,便不怎麼重用徐庶,這種心思,很難說就真的沒有……
人性是複雜的,私交是私交,但大事同時也是大事,但爲英傑,對這事分的就十分分明。劉備自然也很清楚。
這一點,徐庶難免也有點分明,也不知道爲什麼,可能自從離開了劉營,來了呂營以後,因爲分開了,很多事看的也很客觀和冷靜了。
徐庶是會分析局勢之人,所以,他雖對劉備有極深的愧疚,然而也明白,劉備是英雄,此來並不簡單。
徐庶不是壞人,也不想將人想的壞,或者說,這種事,不能簡單的以好壞來形容人。
因爲爭霸之事,絕不能單純用好壞來形容的。政治本來就是一個好壞難斷,不是單純的事情。
人更復雜,沒有絕對的好人與壞人。
不管怎麼樣,劉備總體上,是個賢人。
劉備是存了些心思來的,因而看到呂營的大旗的時候,也是吃了一驚,斥侯來回說是接自己的,劉備一時驚駭的同時,還有些吃驚,因而慌忙下馬,竟是徒步牽着馬急趨上前,道:“怎麼敢勞元直親迎?!”
說罷又對張遼,曹性抱拳,道:“備實在汗顏,怎麼敢勞兩位將軍親迎?!”
徐庶也早下了馬,拱手道:“使君賢能,既來追曹賊,溫侯怎麼能不迎?!只是還請使君諒解,本是溫侯想親來的,只是守在山隘,不敢大意,因而親打發庶前來迎接使君,還請使君前去一聚,共商討圖曹賊大事!”
劉備看他一副客氣而有禮的樣子,心下黯然,面上卻是道:“元直千萬不要客氣,溫侯如此待備,備何德何能,真是生受了!”
張遼與曹性對着關羽抱拳,道:“一路辛勞,還請去一歇,也解解乏!”
關羽道:“客氣了!”
只張飛黑着一張臉,銅鈴眼大睜着盯着徐庶,咬緊了牙關,一副要恨不得咬死徐庶的表情,那眼神是既鄙視又氣惱,彷彿徐庶就是那最不要臉的負心漢,只是礙於劉備叮囑過,關羽又再三說過,他纔沒有發作,只是忍的也難受,手一直放在矛上,儼然恨不得要殺人的。
看他這樣,曹性翻了個白眼,也不理會他,只是與張遼一左一右的與關羽說話,而劉備拉着徐庶的手說話,黏黏糊糊的,又是知己又是客氣,又是親切與親熱的作態。
張飛倒落了後,冷哼一聲,大哥與二哥這是被呂營的人給籠絡的昏了頭了,也不怕真去了呂營,萬一被呂布給殺了,纔是冤枉呢。
他急的很,有心想提醒,但到底說不出來的,又怕大哥二哥罵他莽撞,因此也只能忍着,只暗暗警醒,心下卻是十分防備的。
只是腦子不知道怎麼就想到了鴻門宴,他不自覺的就將自己代入了樊噲的角色了。
大哥與二哥就這麼沒防備嗎?!就不怕呂布那個小人會圖謀嗎?!
現在逼退了曹操,相當於當年入主關中,項羽可能會設殺機啊……
而看大哥二哥一點都沒防備,張飛真是氣的不成了!
他恨恨的盯着徐庶,這個人有什麼好,讓大哥這般惦念不忘?!
要是知道張飛此時腦子裡在想什麼,呂嫺一定得樂。他是不知道劉備也有自己的心思。到底是一莽將,對於大佬們的會面,他一無所知。
一路迎到了村口,呂布已經撐着傘在那裡候着了,劉備遠遠看見,便小趨近前拜道:“溫侯怎麼在雨中久等?!備惶恐矣……”
呂布忙也拱手而拜,道:“皇叔追曹賊至此,布不勝感激,若非營中脫不開身,早會迎皇叔至,在此不過候一時,有什麼要緊,皇叔實在太客氣了,快有請,如今營中簡陋,也沒什麼招待的,只是皇叔莫嫌簡陋簡薄方好……”
“溫侯實在太客氣了,”劉備忙道:“備草莽之中,販夫走履之輩,得溫侯如此禮遇,實在感念於心。”說罷又哭了,十分感動的樣子。
張飛再也忍不得,倒豎着眉頭,大怒道:“大哥乃是劉氏皇族之後,別說親迎,便是跪迎也使得,實在犯不上對這麼一個小人惶恐!”
“三弟!”關羽先是怒了,瞪着他道:“休要胡說八道!”
劉備也是一哽,險些被張飛氣出好歹來,這三弟究竟知不知道此戰以後,小沛軍都得看徐州的臉色過日子了?!
這個時候,非要拉這種表面上的仇恨做什麼?!由着人家有由頭對付自己嗎?!
劉備也是氣的不行了,怒視着張飛,指着他說不出話來,一面對呂布哭訴道:“三弟不懂事,還請溫侯不要與他一個莽夫計較。”
呂布心大的時候是真心大,小心的時候也是跟針一般,對張飛,他一向心小的很,但得忍着,皮笑肉不笑的,道:“翼德一向無禮,布也習慣了,只當作一犬吠聲聽也罷了,哪裡能較得真?!使君無需惶恐,他無禮,卻與使君不相干,只不理他便是!”
劉備覺得呂布現在的應對就極好,便點首道:“多謝溫侯大人海量!不與備三弟計較。”
劉備回首瞪着張飛,示意他少說話。
張飛也氣的不輕,到底之前被劉備叮囑過,因此也不再盯着呂布了,只是餘怒未消,便盯上了徐庶,冷笑道:“如今在此營,你這書生可還如意?!看你也挺難爲的吧?!哼,呂營中有呂嫺這個智囊,你還不是靠邊站,只作使者的人?!我哥哥倚重你不要,非要來這兒擠攘,如今也如意了?!就怕你是個三心二意討人嫌的,也不得重用!”
徐庶心中又好氣又好笑,對張飛一向沒好感,見他又陰陽怪氣的嘲諷自己不識擡舉,一時也懶得理他。
真要與這個人對罵,那纔是真的惹人笑話了。
張飛這個存在,就是他指着你鼻子罵,也不能與他一般計較的。
因爲他這個人的人設就是這樣,他罵你,你得忍,你要是與他計較了,就是肚量不夠!
這也真是沒天理了。
世界上的事就是這樣的,有些人的性格就是那樣,他罵你,你得忍着,你不忍着,就是你不大度。
以前的呂布對張飛就是這樣的,分明是張飛總是惹他,然後呂布發怒,結果到最後,全成了呂布的不是,真是連冤字怎麼寫都寫不出來。這一次,倒叫徐庶也感受到了。
“三弟!”劉備怒了,張飛是意難平,見劉備這樣,又是替他委屈,又是難受,眼眶也紅了,下了馬,牽了馬便去自己營中了,也不上來摻合。
徐庶對劉備道:“是庶的不是,竟叫使君與翼德生了隙,實是庶不好!”
“不關元直的事,是備教弟無方,他信口由繮不是一日兩日了,”劉備道:“只是求元直多擔待也罷了,他性直,備不忍苛責,只是嘴壞心卻是好的……”
若是徐庶在劉備營中,聽了劉備這話也是認同的,只是現在他身在呂營,聽到劉備還要維護張飛,心裡就覺得怪怪的了,反正不怎麼舒服。
“無妨,庶哪會與翼德計較,翼德嘴雖快,卻是一心維護使君的,兄弟三人的義氣也叫人欽服與佩服。”徐庶笑道。他是真心誠意的,並不是客套。
劉備嘆了一口氣,誰不護短呢,他也不是不例外的。只能厚着臉皮叫人多擔待也罷了。
關羽擔心張飛再惹事,因而進了民屋落坐後,他又去尋張飛,見他不再生事了,這才無奈回到劉備身邊,張遼和曹性迎住,熱情的笑道:“關將軍來烤火說話!”
關羽本就是個講義氣的性子,因而也沒猶豫,便徑自去了。
一邊與張遼等人說話,一面還注視着這邊的動靜。
劉備已與呂布坐下了,呂布坐在一邊,身邊是徐庶,形影不離。
劉備道:“怎麼不見女公子?!”
呂布笑道:“嫺兒怕翼德心裡不自在,便沒出來迎,倒是失禮了。”
劉備亦道:“原是如此,竟是翼德心小了。”很是慚愧的樣子。
徐庶道:“若是再生起衝突來,反倒不好,因此避着些也罷了。”
劉備見徐庶向着呂嫺說話,一時心裡也怪落寞的。他是徹底看明白了,徐庶,已然因爲呂嫺而心服了呂布,處處有維護主公之意,替他補漏,那個姿態,劉備都明白,一時心裡悶悶的,也沒什麼心思說話。
便只是各述了一些行軍之務,以及尋到曹軍等事都細細說了。
呂布道:“如今大雨,曹操難取,此隘也只可守,確實不好取,而曹仁大軍已然駐紮陳留。不知使君可願去陳留扼住曹仁?!”
劉備道:“備也正有此意,只是一直不知溫侯鈞意如何,這纔不敢貿然而去,若溫侯讓備去扼陳留,以塞曹仁援軍,備自從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