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嫺心中不安,隱隱的發脹發起跳來,雖然這幾天一無所獲,她不安,然而現在找到了異處,她卻更加不安起來。
不對勁。可若是如史上一樣,挖水而淹下邳,也不可能。
史上那樣水淹,是已圍了城以後的事,下邳困住了呂布,呂營中人,進不得進,出不得出,所以大規模的改河道,用多少兵力只是時間問題,可是,這樣大的動作,如果現在行之,下邳城不可能沒有發覺。
所以,一定不是水淹。
而是……
她眯着眼睛盯死了那動過的地方。
呂布卻反應不過來,只道:“嫺兒,哪裡有問題?!”看女兒臉色如此鄭重,呂布也提起了心來。
“爹,如果要挖河道,這是個大工程,需要幾千幾萬的人,才能迅速挖斷改河道。然而,這裡卻只是稍動了一下,又蓋起來了,卻蓋都沒蓋好,我懷疑,這是欲蓋彌彰之計。”呂嫺道。
呂布道:“什麼意思?本意不是挖河道?!”
呂嫺道:“再往前找找看,可還有類似的便知道了……”
呂布頷首,牽了赤兔跟上,果然走不到一里路,又有一處類似的。呂嫺冷笑一聲,道:“連坑都一模一樣,如此類似,若不是故意給發現的,我都不信。”
故意?!
呂布道:“可是他們又怎麼知道下邳城的軍馬一定會發現呢?!”
“所以這種類似的應該還有很多,確保能被人發現,營造一種想要挖河道的錯覺來轉移城中的視線……”呂嫺道:“不用再看了,只恐我已料到了郭嘉之謀!”
“那廝不是在彭城關着嗎?!”呂布道。
“一計而謀多局,鬼才之稱,果然名不虛傳啊!”呂嫺笑了。當初正面交戰,他也留了一個可破局的口子,萬一有閃失,這便是曹操新的突破口了。
若遇上別人,怕是這下邳城真的要被坑了。
可惜,偏偏是慎重而慎重,注意多思與考察的呂嫺。
呂嫺極善於隱蔽和考察地形,以及陷阱等,如今總算找到了,也鬆了一口氣,不負這幾日的辛苦。
看呂嫺篤定悠然,呂布急了,道:“我兒在說什麼?!爲父怎麼聽不明白?”
呂嫺悠悠的笑道:“郭嘉挖了個坑預備在此城呢。”
呂布聽的稀裡糊塗的,一副求解的表情。
“這裡的坑,如果下邳城出城的斥侯發現,定然以爲,是曹軍想要找地方改河道,挖渠以水攻下邳城,”呂嫺道:“城中的注意力便會放到城外,十分專注,城內就虛弱了……”
呂布瞪大了眼睛,動了動脣,見呂嫺鼓勵的眼神,便道:“城內有內奸?!防不勝防?!”
呂嫺點點頭,道:“人雖少,但若是曹軍一到,開了城門,下邳必破。”
“郝萌?!郝萌莫非真欲叛我?!”呂布大怒道。
“不一定是郝將軍,郝將軍可能會投袁術,可是接了袁術的好處,不一定去投曹操,袁術與此有地利之便,而曹操不是,他若要叛,也定會去主動投曹操,而不是納城而降,曹操新敗,便是要收攏他,也來不及操作,”呂嫺道。
呂布心都跳了個飛快,也就是說郝萌可能會叛他投袁,而城內,只怕又有袁術的人,又早有曹軍的刺奸。
便是他再自負,此時也臉色變了。
若是有戰場上解決的事,他呂布何足懼也?!唯有人心難測,若有內外聯合而叛他,真是防不勝防,他便是天羅神仙降世,也最怕這一種。
呂布對呂嫺生了許多依賴之心來,幸而他的嫺兒明察秋毫。
若不然,只恐不察,他們父女會陷入城中矣。
到時曹軍一來,無防內部有詐,後果不堪設想。
“他們怎麼進城的?!”呂布道:“郝萌守城,不至於放曹操的人入城。”
“或混入其中的奸細,或是挖了地道而遁入的曹軍,隱藏於城內,誰人知曉?!”呂嫺道。
“地道?!”呂布一時惱了,左顧右盼的找,道:“在哪兒,在哪兒?!若叫布知,定要將地道給封了……”
呂嫺讓他稍安勿躁,道:“這些挖好了,故作掩飾的坑,恐怕是爲了掩飾地道的。若是地道小還好,若是大,只恐到時曹軍一來,趁夜便能神不知鬼不覺的入城,內外一攻,立破!”
呂布一聽,額上都冒起冷汗來了,道:“地道在哪兒?!會在哪兒?!”
呂嫺牽着馬走了走,果然在河道附近又找到了類似的坑,“既然要掩飾地道,怎麼會輕易叫我們找到,必然是早就已經掩的極好,我們父女二人便是把這裡都翻過來,時間不夠,只恐也找不到入口,還只會白白耽誤功夫!”
“那如何是好?!”呂布道:“原來我兒這幾日怎麼也不肯入城,是爲了找這個,還好我兒細心,若不然,我父女二定敗死於此城之中,爲天下笑。”
呂嫺本就細心,身爲特種兵,那種洞察力,不是一般人可比。在現代時,還可依賴現代化設備,來了古代,因沒有這些,她更是從不大意。
“勿憂,既然已經識破了郭嘉的預謀,剩下的事便是解決之道了。人手太少,在找這樣找是找不到的,運氣不好的話,只能白耽誤功夫!”呂嫺道:“也不能大張旗鼓的找,不然驚動城中的細作,只恐打草驚蛇。若是這些人發作起來,放上幾把火,便是沒有曹兵在外,也恐百姓受驚損傷,亂了軍心,更不划算。”
呂布聽她這麼一說,來回急躁的走動起來,道:“所以,要從城內找!”
呂嫺笑道:“父親睿智。就是這樣。”
呂布一開始是沒聯想到這其中的關竅,一聽到呂嫺分析透了,他也不是全無主張之人,沉吟一聲道:“我們父女二人來此,曹軍也未必知道,不若不聲張的偷偷進城,只讓郝萌一人知曉,若是事露,還可判斷郝萌可已有異心,倘他真有異心,布定殺之矣。”
呂嫺笑了,其實呂布並不是真的那麼蠢,他就是分析的時候,可能沒有聯想那麼多邏輯上的關聯,然而,若是有了定策,他也是有主張的人。
“二來,我們隱入城中細細等待,只讓郝萌以排除城中火情爲由清掃城內民宅,”呂布道:“再以戶爲名,清點百姓,叫各戶備水等事由,定然能有所突破。找到地道和細作等……”
呂嫺笑道:“父親所思甚好,然而,這些人好查,地道翻過城來也好找,唯一不好找的,卻是內奸!”
呂布點首,道:“不錯,若是下邳城中在百姓投了曹軍,或被細作收買,只恐還是有失,如此,便真的是防不勝防了,嫺兒,你可有良策?!”
呂嫺笑道:“父親勿憂,莫非忘了當初從徐州退出來的“糧草”放在哪兒了嗎?!”
呂布一思,便想起來,好像多數是運到這邊來了,他眼眸一亮,道:“莫非我兒要詐曹軍?!”
“郭嘉是有良計,我們便將計就計!”呂嫺笑道:“此時郭嘉所定之計已是死計,他人陷在城中,少了應變,而我們的計卻是活計。勝算多矣。”
呂布心中大喜,道:“不錯,不錯,此時曹軍後糧若未到,必然缺糧。”
他遠遠的看着下邳城,道:“進了城,只查火情,不查水和人,只暗暗的找地道,不可驚動人。有此誘餌,曹軍若爲糧所困,必然來此!”
“走,我們且去下邳,算算腳程,入夜便能到城下!”呂布笑着,一掃所有的不滿。吃過的苦,彷彿此時也不在意了。
呂嫺笑道:“此事還要借一借劉皇叔的力,還要傳個口信與他方好,”
若是呂軍到處宣揚說有糧在下邳呢,只恐以曹操那個性子,必定疑心有詐。
可若是從沛城傳出來的消息,就不一樣了。
劉備與呂布本就面和心不和,曹操不僅不疑,反而會深信不疑。
呂布道:“不錯,先前所送糧草,怪不得是從下邳運到沛城去的,若是劉備有意無意透出,曹操一查,必然不會疑惑,哈哈哈,有我兒在,恐能氣死郭嘉,逼死曹操!”
呂布意氣風發,一雙劍眉都揚了起來,一掃臉上的苦意。
竟是如箭一般的上了馬,和呂嫺藉着草樹的遮掩,往下邳城中去了。
苦也,終於能進城一洗風塵,飽吃一頓了。在野外考察真不是人乾的活,爲了隱蔽,連火都不能生的感覺太虐了。
呂布尋思着要提高一下斥侯的待遇。
他雖抱怨苦,然而看女兒都不嫌苦,倒是不好說的,只是推己及人,這斥侯的活,真不是人乾的活啊。偏呂嫺習以爲常,他更是不好意思說出來加待遇的緣由的。
呂嫺哪猜不到他的心思,心中好笑,只是作不知罷了。
黃昏來臨,天色漸漸黑了,已是入夜。
今晚倒是好時候,竟然無星。
呂布到了城下,卻是犯了難,道:“如何入城?叫門恐驚動許多人!”
呂嫺笑道:“守株待兔,耐着性子等便是。”
呂布點點頭,雖然他自己也不知道該是怎麼個待兔法。爲了顯得自己不太笨,腦袋瘋狂轉動着,也想不出個所以然。卻是不好問,只暗暗看呂嫺如何操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