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登一滯,僵立在那裡。他竟被呂嫺一個女子說成是那等小人了。
“若非我識破,你們父子便要耍弄我父了,詐術是能謀一時,卻無法謀正途。”呂嫺道:“這就是你與公臺的差別。所以,千萬別以爲自己多委屈似的。元龍啊,一個人難以自視己短,你種地的同時,也要考慮考慮,多多反省自己到底哪裡有問題……”
你纔有問題,你們父女纔有問題,都喜歡凌人駕物!
陳登瞪着她,道:“女公子特特跑來,便是想用陳宮來貶我一頓的?!那可真是良苦用心。”
聽他譏諷之語,呂嫺也不生氣,笑嘻嘻的道:“非也,我是來視察田間工作的。”
你一介女子,懂什麼農事田地?!
陳登心中輕哂,十分不服。
呂嫺從馬上取下兩個袋子來,道:“這是紅薯和玉米種子,耐旱,產量高,你找片山地,種下來取種,再擴大開吧。”
陳登見她一臉正色,不似玩笑了,便擰眉道:“這是何物?!能吃嗎?!”
陳宮聽見,也忙湊首過來瞧。
“能不能吃,你種出來試試不就知道了?!”呂嫺激他道:“神農氏嘗百草,想我們的司農官,也不比神農氏差……”
陳登氣的說不出話來,憋了憋,道:“那也要看到底是不是產量真的高。女公子不懂農事,屆時推廣開了,產量上不來,恐誤民!”
呂嫺道:“產量高不高的,得試,這就是司農官的工作了,好壞由你,元龍啊,你做官可不能由着個人情緒主宰發揮啊,到時候若是好東西也被你毀了,豈不害民?!”
陳登氣悶已,臉色憋的脹紅。
這是故意說他會因私怨而誤農事,這個女公子,嘴可真毒,能把人氣出好歹來。
“做官可一定要擔起責任來,倘產量高,請元龍務必推廣開來,這天下人多餓死,若是有此物,以後溫飽是沒問題的。”呂嫺嘆道:“生逢亂世,實不得已。你我皆是如此,百姓更是如此。元龍惡我父,惡我,都是私怨,然天下百姓何辜?還請元龍爲他們盡己之力,嫺定感懷於心!”說罷便是一拜。
這麼一拜,倒把陳登拜成了個於天下不義之人,把他架在高臺之上。倘推廣好了,這功,是呂氏的,若沒推廣好,這過便成了陳登的。
陳登從第一次見到呂嫺就覺得她賊。現在更賊了。
他甚至深深的覺得,呂嫺是故意拿出這不知名的怪物前來陷害他的。想讓他把此二物種糟了,擔一個害民的名聲。
此時此刻,陳登的臉色深爲難看,應也不應,不應也不是,應了,便是成全了呂嫺一片爲民之憂,不應,便成自己的不義了。
竟是不上不下,如此的難。
陳登從未吃過如此的鱉,此時此刻,真是想捏死呂嫺的心都有。也是奇了怪了,那呂布蠢材,竟生出如此的一個頑劣之女兒來。
陳登是對付得了陳宮,上下嘴皮一碰,能把陳宮給罵的啞口無言。
然而,對這個呂嫺,又是激,又是諷,又是捧中帶屎的話語中,他完完全全應付不了這等的痞氣。
若是較真,倒又成了與女子爲難的小人。
陳登忍了又忍,忍着氣道:“那登試試吧。”
“如此,便多虧元龍了,百姓之糧全在你手,”呂嫺道。
“……”陳登無語。真是好大的一個坑。
陳宮此時其實也覺着,是呂嫺想要坑陳登呢,便捻鬚笑而不語。
“元龍之才,之賢,之能,劉備常贊之,劉使君乃天下義士,一心爲民。他看中的人,必定也是常懷百姓之人,”呂嫺笑道:“公臺啊,這一點,你可不及元龍啊。”
陳宮笑應道:“宮慚愧。元龍一心爲民,宮遠遠不及。”
呵,看着這主臣二人一喝一和,一貶一捧,把自己像個傻子一樣耍,陳登真是氣都發不出來。
偏生也不能否認和發怒,只能悶聲不語。
二人要走了,陳登送了送。
見二人上馬回了,陳登纔將種子一扔,氣道:“竟被一女子戲耍至此,登以何面目存活於天地之間,蒼天誤我,徐州何以至那呂布之手?!”
又怨又憤……
然,最終還是將兩袋種子撿了起來,儘管憋悶欲死,卻還不得不按她說的做。
她將劉備擡出來,又將天下之民擡出來,若不去做,便成了害民之人,這般的名聲,他陳登擔不起!
回城路上,陳宮笑的不能自已,道:“女公子如此激那元龍,也不怕他懷恨於心嗎!?”
“恨就恨吧,反正他本來就沒安好心,想使詐術呢,”呂嫺笑道:“且氣氣他,再讓他忙起來,省得沒事便想着怎麼破我父。”
“莫非女公子有用陳登之意?!”陳宮笑道。
“公臺知我。”呂嫺笑道:“我有此意,但也要看時勢。便要用,也要他陳登肯服我父。便是久久不服,就只能等天下大勢定了,纔可用他了,只是無有投我父之心,卻無法重用,他之才能,若不用,可惜了。”
陳宮深以爲然,道:“假以時日,未必不能用。”
“但凡有才之人,都有一個共同的特點,公臺知是什麼嗎?!”呂嫺笑道。
“但請賜教。”陳宮笑道。
“有才之人,若叫他心服,便一定要讓他折服的才能,不然口服心不服,久之,必被其凌於上。”呂嫺道:“但陳登這樣的人,卻更難辦,不僅有才,還十分高傲,這傲氣是生於骨中的,不易折節改變。”
“此種人,唯有德者可讓他服之,”陳宮笑道。
“然也要有勢,無勢,他也不依從,”不然早跟劉備跑了。
陳宮哈哈大笑,道:“女公子比宮更會看人。”
“這一點,是自然的,公臺看上我父,也是讓人跌足的,”呂嫺笑道。
陳宮哈哈大笑,女公子可真是逮着機會就要黑黑呂布啊。
“所以對陳登,能用則用,不能用,也罷了。”陳宮道。
“不錯,若人有十分,他之才能佔五分,破壞力也佔五分,用他還要防着他,未免失了用人不疑的主張。”呂嫺道:“我父軍中,有公臺一人足已。”
陳宮心中感動,正想說話,那邊廂已有斥侯飛馬來報,道:“陳將軍,溫侯點了兵將前去小沛了,言是張飛扮成馬賊劫掠了軍中兵馬,主公大怒,與魏將軍,宋將軍已急往小沛而去!”
陳宮臉色已是變了。
呂嫺臉色也是微微一變,她本欲阻攔此事發生,然而哪裡料到會這麼快?!而呂布這暴脾氣,竟一時也不忍得,一聞聽此事便急急的去了,她竟是攔無可攔。
“不好!”陳宮道:“倘主公與劉備鬥,恐生隙,劉備更恨主公,屆時,便成死敵。主公便是要回了馬匹,卻結了仇敵!”
“我只怕劉備被我父逼走小沛,”呂嫺握住馬繮繩道。
“倘劉備出走小沛,如蛟龍脫離困井,鳳凰生翅上天!”陳宮急道。
“公臺且速去阻攔我父,”呂嫺道:“倘若真的無法再控制局面,若留不了劉備,必殺之!公臺可自作主張,我父那裡,一切後果,由我承擔!”
陳宮點了點頭,拱了拱手道:“還請女公子早做準備,倘走脫了劉備,只怕他必去投曹操,圖主公!另,宮與諸將機要之時,怕說服不了主公,唯有女公子可以,還請女公子想盡辦法,勸勸主公!”
呂嫺應下。
陳宮便急急的與斥侯一併去了。
呂嫺額上的青筋都在微微跳動。
三國之中的事並沒有具體的時日,她以爲臨到頭便能阻攔,萬料到會來的這樣快。
一想到要替呂布擦屁股,真的好心累,以後這樣的事,還不知道有多少,她得一一的跟在後頭擦屁股!
“呂布匹夫,果然無謀!”呂嫺頭痛不已,策馬往回徐州去了。
他這個人做事只憑衝動,還不能忍一時之氣。
他究竟知不知道有些怒也是不能發出來的,尤其是對着劉備這種人。
呂布發了怒,劉備是喜怒不形於色,然,早懷恨在心。
他收留了呂布,呂布卻暗奪了徐州,劉備早已深恨呂布,如今又因馬匹之事再生怨恨,劉備早存殺心。若是逼他出走,他不圖呂布纔怪。
呂嫺頭痛不已,這個匹夫呂布啊,真是傻的可以。他真的是半點都不懂城府這兩個字怎麼寫。直直白白的,全無半分的謀略。
劉備這種人若不把他困在徐州,後患無窮啊,哪怕只是困於一時,也是好的,總好過他助曹操來破他。指望能困這種人一輩子,是絕無可能的。
她的這個傻父親,傻呂布,他究竟知不知道得罪不該得罪的人的代價?!
呂嫺簡直吐槽不能,然而卻也不得不急急的思索着彌補之策。
讓出徐州是不可能的。嚥到肚子裡的吐出來還給劉備,呂布不樂意,她也不願意,這可是呂布的根基。
況且搶都搶了,再還回去,劉備也未必領情,未必會消除怨恨,祈求別人給與容身之地,也非大謀。
現下到底怎麼辦?!才能困住劉備的同時,也叫他不好圖呂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