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宮也深以爲然,笑問道:“孫策,也算是一方諸侯了……”
郭嘉卻搖了搖頭,儼然不怎麼認同,卻不肯多說了。
他深深的看了陳宮一眼,陳宮雖也多謀略與才能,然而,終究是小看了那個女人,那個呂嫺,只怕……千萬別被他料中方好。
然而,吃了這麼大一個虧以後,他卻隱隱的有一種感覺,她在下一個大棋,不見得有多深的城府與心計,而在於,她的無形之力啊。
郭嘉深深的嘆了一口氣。便是曹操,有時候也會意氣用事的,可是那女人幾乎沒有。
便是曹操,有時候也不會多包容的,也殺人立威的,可那個女人,卻有包容天下之心,他日,別說容漢天子劉姓宗族了,便是天下諸侯,曹操,孫策等人的宗室,她也能容得下,甚至於外族,也會容得下,這樣的能力配上這樣的氣度,這天之下,都能讓她給吞了……
便是曹操,也是有侷限性的,所謂仁德也是演居多,可她,卻是自然天性。這份真與純,配上實力,他日,就是仁啊……
春風化雨,潤澤天下,萬民受恩,屆時,什麼城池拿不下?!
……
這一件件,全是他細聽這軍中兵的章程和腳步聲而延伸出來的。所謂一葉知秋,不外如是!
他郭嘉便是敗了,也一定要知道他究竟敗在什麼地方。
他一定要去徐州,證實他的猜想!
“孫策幾乎一力肩挑孫堅遺志,創業江東,這樣的人,不算一方諸侯?!”陳宮笑道。
郭嘉並不看好孫策的未來,見陳宮有試探之語,便笑道:“恐會死於匹夫之手!就算僥倖生存,以他之志,也未必能過江而寸進江北之境。”說罷還搖了搖頭,儼然是不看好江東的事了。
陳宮心下暗笑,他雖不發表意見,然而,他卻知道,王楷此次去,便是要埋下種子的。
孫策這個人是不會在意這種的小陰謀,然而,他卻不知道這種小權謀的真正的厲害之處。
所謂政治,其實與人情世故有相通之處的。
並不是所有的事,都僥倖的能用氣度來解決,而孫策所缺的正是這種政治上的敏感度。少年成事,當然意氣風發,然而,終究並不全是好事。
陳宮心中深深的笑了,卻也不迴應郭嘉。
許汜在荊州日久,表面上看,確實是意氣風發,拜訪名士,暢談天下,多番活動蔡家,鼓動人心。
而呂布一局勝曹操的信來以後,劉表便坐寧不安起來。
便是蒯良看到許汜動作頻頻,他也開始意識到這許汜極爲不安好心。
劉表招蒯良議事,蒯良來的時候,劉表正擰着眉頭,在帳內徘徊不定,眉頭深瑣,十分擔憂的模樣。
“主公!”蒯良道。
“快坐!”劉表定了定神,讓蒯良坐下來,道:“子柔,表實在心下難斷!便招來子柔商議!”
蒯良道:“可是爲呂布勝了曹操一局而不安?!”
劉表道:“正是。近些日子,城內並不太平,好戰者衆,夫人與蔡瑁皆有好戰之心,之前子柔也多勸表出兵,表一時也有點難安。”
蒯良雖與蔡家人的目的不同,然而意圖卻是一樣的,便道:“確實不能坐以待斃,若呂布壯大,荊州危矣。主公素與袁術有隙,若能以此而包抄袁術之後,可令袁術潰敗也。”
“若懼呂布壯大,何不助曹滅呂,或是助袁術滅呂?!”劉表道。
“主公素與袁紹有盟好,若是助袁術,袁紹焉能不怪?況且,投靠了曹操,袁紹更添其怒也,遠交近攻,所以擊呂布不妥,若擊袁術,一可與呂布之間有所轉寰,他日他若真壯大,主公也可暫與之修好,二,袁術此人何其反覆?他向來與呂布時好時不好,倘他們又結盟,主公擊呂時,他倒與呂布再修好,局勢只會更添亂矣,袁術一向視徐州爲己之內務,心大至極,主公若擊呂布,袁術勢必以爲主公也想沾徐州,他豈肯幹休,說不定與呂布再合,退我也,三則是,袁術譖號,若與他狼狽爲奸,天下何人看主公?!”
“子柔言之有理,如此一析,袁術已是死路也。”劉表道。
從他譖號那天起,早已經人人得而誅之了。倒不是爲了維護漢統,而是袁術自立了一個讓別人打他的靶子。
蒯良道:“擊袁術,與呂曹相戰並不相干。”
劉表沉吟不定,道:“江東孫策若襲我後……”
蒯良道:“修書去,遞個梯子,此時的孫策,只恐也需一個暫時的臺階,與荊州暫罷兵……”
“唔!”劉表遲疑不決,還是不能斷。
“修書再與袁紹,告知擊袁術之事,袁紹必不怪罪主公。”蒯良道:“袁紹若是能借了旁人的手,滅了袁術,還除了他的心腹之患呢,他自然高興還來不及,免了他日後不能容兄弟的局面,不能助他的兄弟,以袁紹來看,要之何用?!”
劉表搓着手,擰着眉,沒說話。
“再修書與穰城張繡,讓他助主公一臂之力,那袁術必死也!”蒯良道:“若主公一人擊淮南,孫策與張繡必不甘心,還不如一開始就談好分而食之,屆時那袁術就算想要再與呂布修好退三方之兵,不易也!呂布與曹戰,分不開身,他又死圍徐州,得罪了呂布,袁術四面埋伏,必死也……此是天賜良機啊,主公,不然若等呂布與曹罷兵後分出身來,只恐呂布視淮南爲己之地,不容主公插手了……”
劉表道:“那,修書與袁紹,探探他的意思?再修書與張繡,看他可願……”
蒯良道:“此是正理。張繡與曹操戰了幾次,如今屈居穰城,正不自在,若是能咬到淮南之地,他必然不會放……”
劉表的心定了定,見心腹謀臣都主戰,一時之間便忙修書送去了。
蒯良鬆了口氣,出了州府,上了馬車,小廝樣人來回稟道:“那徐州太守剛剛在街上,偶遇了大公子!”
偶遇?!哪有什麼偶遇?!
蒯良心中一凜,手一緊,眼神極冷,咬牙切齒道:“好一個許汜,在我荊州如此攪弄風雲!走,去會會他!”
蒯良自上次與許汜談崩後就想晾着他,哪知道這許汜,是個極有謀算的,竟然到處活動,如今將將主意打到劉琦身上了。
此時的劉琦年紀還小,繼母不慈,兄弟不睦,父親更是不搭不愛,都說有了後媽就給後爹,劉琦是很惶恐的,他本性又不喜爭,又懦弱,然而,他怕連命也保不住……
遇到許汜是意外,然而,許汜遇到他卻遠遠不是意外。
二人相談甚歡,互報姓名以後,劉琦才道:“原來竟是徐州太守,失禮了……”
許汜笑道:“大公子,若不嫌棄,上茶肆一聊,若何?!”
“請!”劉琦待人以禮,荊州又師者如雲,自然不會拒絕,也是執行習慣了的。
二人進了茶肆,許汜笑道:“大公子本是出身高貴之人,怎麼面有愁容?!”
劉琦哪會說父親的不是,便道:“心有忐忑,十分不安!”
許汜笑道:“大公子是牧州長子,緣何不安?!”
劉琦欲言又止,有苦都是說不出來的,良久,道:“只恐荊州無我劉琦立足之地……”說罷竟是落下淚來。
許汜都同情他了,便道:“父嚴在上,孝者,小棒則受,大棒則走,自古明理,便是重耳當年也是如此。”
劉琦一怔,聽進去了。
“況且州牧,並非如晉獻公當年那般不堪,連兒子也不容。州牧必會妥善安置長公子的。”許汜道。
劉琦真是有苦說不出來,便是劉表不是那虎毒食子之人,只恐萬一有了變故,人走茶涼,他不就是任人魚肉了嗎?!
那蔡家人勢力如此之大,着實可怕,劉琦也是怕的,只恐劉表一死,蔡家便一手遮天了。
劉琦是沒什麼眼界的,只以爲這荊州劉表一死,便是蔡家人的天下了,哪裡知道,這周圍的虎狼只等着劉表一死,全撲上來呢。
許汜嘆道:“汜在荊州日久,的確感覺到此處與徐州不同,我主無子,原本我徐州人還難受,如今看來,倒是幸事……”
劉琦一聽,便哭道:“可恨我母無有根基,若有,何至於此,如今竟是連反抗能力也沒有,無有半分的依仗……”
“果真無半分依仗?!”許汜道:“劉,可是宗姓!”
劉琦一怔,看着許汜,道:“不錯,若說同宗,倒有一個劉皇叔,他日若是得他庇護,也是好的……”
許汜嘴角一抽,笑道:“劉皇叔的確是個好的,只是,他便是有心,也未必有力……”
劉琦眼眸一暗,失落道:“不錯,那家人不會放過他,我弟弟在,哪容得他?他便是劉姓,也未必能主事……劉皇叔也不能硬來,終究是隔着宗姓,若不然有他在,我何須懼於此……”
許汜心裡已經特別無語了。
劉表這兩個兒子,都不咋的啊,生子還不如生女呢。這樣的兒子一百個,也未必比得上呂嫺。瞧這樣兒,跟小白兔似的。
這般懵懂,只知自身處境,對天下之局完全不知,對荊州局勢更是完全不懂,便是接了荊州,也是他人盤中餐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