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彰咬着牙,眼眶裡全是血絲,緊緊的握緊環刀,手上青筋直突,額上全是血汨汨的流過的血管在爆跳,他大吼一聲,帶頭向前衝殺,道:“……衝!”
目的便是城門!
城中作戰,最艱苦的便是巷戰,因爲無法佈防,只能靠着堆人命,靠着勇武不怕死的往前衝。一旦哪方產生懼意,就會像被推倒的牆一樣,再也守不住了!所以,絕不能怯!這是一場硬仗。靠的便是不怕死的勇武纔能有勝的可能。
虎威軍雖勇猛,但曹彰是出了名的不怕死的勇士,兩方激烈拼殺,都有死傷,僵持着,雙方都拼盡全力。
虎威軍明白,想要一時的滅殺曹彰,是難的,得慢慢的消耗,並且引導他們,慢慢的消滅。
他們已經燒了曹府,已是孤注一擲的想要逃出許都,他們又怎麼可能坐視這一切的發生!
曹府這邊的動靜太大了,而爲此衝殺而來的各府的許都的兵馬亦都臉色微變,曹府大變,恐怕是有劇烈的廝殺對衝。
是曹彰與曹操心腹的急不可耐的往曹府的方向衝,去接應,看那邊戰鬥的動靜,必有一戰之力,他們也是拼了老命的更急的往那邊匯合。
眼見生機就在眼前,絕不能猶豫,否則生機轉瞬即逝。
而是曹丕心腹的,看着曹府已經燒成了這樣,便知恐怕曹操的家眷已不保,他們與其去那邊,不如去找曹丕,倘若僥倖逃出許都,曹軍與此重創之下,曹丕身爲長子,直接接手曹操的大權也未必不可能,屆時這危機,也會變成有利於曹丕的生機。只是這些苟且的爭奪不便於出口而已。只不過,私心便是在大危大難面前,也掩蓋不住。
因爲這是他們押上所有的投資,包括身家性命家族前程。
若是曹丕沒了,他們也就什麼都沒了。贏家通吃,輸者全無。此時此刻,來不及保全所有,更不可能有時間悲傷,有的只有瞬間的選擇。
趁着城外的動靜,他們必須逮着這時機,設法將曹丕給搶出來,再殺出城去!一切便還有可爲餘地。
“曹府燒起來了!”呂軍將們看着熊熊的烈火擰着眉頭。這是孤注一擲了啊。
而曹丕此時看着這黑煙,眼神呆滯,冷氣從骨氣縫裡透出來,他咬着牙,眼淚不知不覺的開始往下狂落,哪怕,他在出城之時,已經主動放棄了家眷,可當曹府在他面前真正的毀去的時候,他的內心無比的痛心和憎恨。人都是有雙重標準的,他可以拋棄家人,但絕不允許旁人欺壓家人。士族豪門都是這樣,可以內鬥,彼此拋棄,但是絕不允許別人對他們冷酷,未必是真的愛家人,而是維護本階級,本家族的臉面與榮耀,哪怕這種榮耀只是對外人展示出來的。
士族就是如茨奇怪,沒事的時候,可以相互相安無事,內鬥不休,一出事,就可以彼此放棄,斷尾求生是一種本能,但也是一種無敵的冷酷。
此時的痛苦也未必是真實的痛苦,而是敵軍給與他的羞辱,他纔會感受到痛苦。
“不要來!”曹丕是猜到了,這裡恐怕已經準備將他的人全殲了,他不禁大聲喊道:“……不要來!走,走!”
然而無論他怎麼大喊大叫,都來不及了。
外面傳來的喊打喊殺聲,還有大呼中郎將的聲音。
曹丕如墜冰窖,如果他的心腹,都死在這裡,就算他活着出去了,還有機會再給他慢慢建立自己的羽從嗎?!經此一役,若黨羽盡滅,縱能生還出城,十年辛酸積累盡毀,如何能平這憤恨?!如何面對這意的偏心!?爲何要幫着呂氏啊!?他想不通!
“來了……”呂軍將有些興奮,沒有人再在意曹丕,都興奮的盯着巷尾處。
有斥侯來報,道:“共有三路人正在趕來,還差兩條巷子會在此匯聚,另有其它兩路人也欲往此來!隔此有三條街,我軍分營正在阻攔。”
“好!”呂軍將摩拳擦掌,眼睛裡全是興奮的光芒,道:“先叫這三路人來,讓他們見識見識我們的弓箭營的厲害。”
眼下之計,正是分而殺之之意!以免全匯聚在一處造成大反撲,不好滅殺。
“傳令我營上下,立即準備,不得有誤!”呂軍將道。
“是!”衆軍都去準備了,進退極爲速度,很快就將早就準備好的弓弩全都架好。
巷子戰,不適於野外那種廣發箭而遊刃有餘的用弓形式,巷戰適合於重弓弩。野外在意的是打擊面要廣,而巷子戰,在意的一定是攻擊力度!
因爲攻城戰是最血腥的,而城中的巷戰,也多數是披重甲的,因爲是貼身作戰,所以,必須要有更好的防禦,利於推進!
要破他們的防禦,就一定要用重弓弩。
本來在城內是不需要用這重弓弩的,但是如今要控制住這許都的形勢,不能再壞下去,就必須要用重兵了,否則越亂,就越是控制不住。
他們不能破了女公子與主公好不容易拿下來的大好形勢,哪怕不折手段,也必須要用上了。
如果這種秘密武器要用在特殊時刻,那麼,眼下就是特殊時刻。
拿下許都的時候,爲了更快的平息城內的動亂,所以採取的是比較溫和的手腕,雖繳械過一次,但沒有進很多的府宅去搜兵械,一些大家族家裡都私藏了很多,甚至還有深埋在地下藏起來的。
時間太短了,這一切,都還沒來得及仔細的做,變化又如茨快,才致這些人手中有很多的兵器和披掛重甲,眼下倉促應對,幸虧他們有這樣的利器,否則以他們的能力,還不能完全的鎮下許都。
曹軍之中依舊還有很多得用的戰將,曹操多年的積累,人心,人脈,戰將,各種資源,都不是蓋的。有些戰將,是真的雖無名,但很猛。
而呂軍將們雖勇猛,終究還少了些如呂布馬超這樣的賦,也更因此,光靠拼廝殺,就算僥倖能贏,許都也必保不住。都被燒了,保住了也是廢了。
他們的策略就是用重弓弩!
若不速戰速決,將他們消滅大半,這些人便會將許都燒了,和曹彰衝出城去,那他們就算犧牲再多,也沒有完成任務。這又怎麼能算是優秀的屬下呢?!
他們不怕犧牲,只是怕犧牲沒有意義!
當重弓弩被推出來的時候,曹丕瞪大了瞳孔,喘着氣彷彿肺要喘出來一樣,眼中滿是血絲與不甘,拳頭緊緊的捏在一起,哪怕都快被繩勒的快窒息都顧不上了!
狀若怪物的重弓弩,有着點沉悶的金屬質感,笨重着,卻作工極爲精細,是從未見過的款式,而它們的存在,也都是現世不存的兵器。
這是徐州的底牌!?
它們的底下如同坦克一樣的履帶式的推進模式,適用於很多地形,雖顯笨重,卻極爲冷酷,那一支支的利箭,已經稱不上是箭了,而是比戟還要大的存在,它們的頂端甚至都不算是尖銳,它們也並不細,而是有點粗粗的,但這種略顯有些笨重的存在,如果加上高速,這哪裡叫殺人,這幾乎都能射穿牆壁!
它甚至不怎麼依賴人力。而舊式的,或者是當世的重弓弩,都是需要人力的,而且是需要很多的人力,十幾二十個兵才能拉得動,是很尋常的事情,所以它們笨重,龐大,根本無法在城內使用,必須要在寬敞的野外才有用武之地。
但這些是什麼?!怪物般的外表,只需要兩個人就能操作,機械化的運作,只需要調整位置和方向,裝箭,然後瞄準就行了!
是什麼人才,將這力量給轉化了,能節省如此多的人力!
曹丕頭皮發麻,汗如雨下,當面對着這樣的武器,卻是對着自己饒時候,他的內心抑制不住的恐慌蔓延,從頭到腳都透心涼。
“別,別來!走,走啊!”曹丕嘶心裂肺的呼喊,用盡了全身的力氣。
然而,收效甚微。
腳步聲踏踏的靠近了,他們充滿了忠心與熱血,一心前來救曹丕,當他們轉彎看到被這樣綁着的曹丕時,不禁目眥欲裂,喊道:“豈可如此羞辱吾主!中郎將大人,末將等來遲了!”
他們身着重甲,拿着弓箭或是大刀,一面砍殺着呂兵人馬,一面則是往此前來。
在曹丕看來,他們的重甲裝備,與這重弓弩比起來,如同兒嬉戲所用的木劍木弓,他嘶心裂肺的大喊,“退回去!速速退回去!”
“什麼?!”曹兵前來的太亂了,腳步聲也密,根本聽不清楚,都有些茫然,然後意會道:“中郎將大人稍候,末將等馬上前來救大人!”
不知何時,一直纏着他們砍殺的呂軍人馬突然撤退了,消失的一個也不見!
曹兵大喜,當下見伏兵盡去,也顧不上多思,急急忙忙的往曹丕這邊衝過來。
踏踏踏,透着興奮與劫後餘生的慶幸!
重箭已上膛,沉悶的聲音卻被掩蓋在興奮的踏踏聲中以及無數的喊着中郎將大饒興奮的聲音當中!
曹丕瞪大了眼睛,心跳在這一刻幾乎停止跳動!
一聲尖哨,是發箭的信號!
噌!沉悶的聲響重複交織,如同交響樂聲的嗡鳴!
當這一切轉瞬發生的時候,都太快了,快到進入到某種似乎放慢聊大腦反應時間一般,在曹丕眼中,這一刻被無限的拉長,痛苦與無能阻止的揪心在交匯,讓他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只化作了一句,“不……”
轟!
六支重箭從那些興奮的一張張臉上碾壓了過去,將他們釘穿在牆上,然後,穿牆而過,整堵牆都炸裂了。這弩有千軍萬馬的架勢,彷彿能夠碾壓攔在它們面前的一切!哪怕是鬼神!
很多曹兵都還沒有反應過來,呆滯之中,第二輪的重弩已經到了!
重弩可以連發,那輪次都不需要很久的時間,又不怎麼依賴人力,這種速度,這種效率,根本都不留給曹兵反應的時間,就已經將匯合在一塊的三路兵馬,全滅了……一切太快,快到還沒反應過來,就結束了!
沉悶的炸響,被砸穿的人,或者是被碾壓到被砸爛的人馬,極度的殘酷,到了極致。人幾乎爛在了重甲之中,血肉都在裡面包裹,只有殷紅的血跡滲出來,混合在變成碎屑的牆裡,裹在一塊,變成了廢墟里的爛肉……
這幾輪下去,已經沒有活人了,都被砸穿砸爛了!
雖非坦克,可是,這殘酷程度比坦磕攻擊力更慘。
到處都是破裂的牆壁,碎屑,血跡,灰塵,混亂而血腥的空氣,讓人窒息。曹丕的眼前一陣陣的發黑,生生的嘔出一口血來!
一切發生的太快了,太快了……就沒了。
一切恢復安靜,令人窒息的安靜!
呂軍將這才帶着人出來,後面的兵士很快上前去查看一番,回報道:“將軍,並無活着的敵軍。”
呂軍將鬆了一口氣,鬆的這口氣是因爲完美的完成了任務,而不是對敵軍的嘲笑。他們在這種情勢下,也不敢傲慢。在軍中學習的時候,他們都明白,戰場瞬息萬變,不到徹底的定下的一刻,絕不能產生自滿驕傲的情緒。更不能在贏得一役之後去肆意嘲笑敵人與死者。
這是隻有呂軍上下才會教授的修養。
倒不是他們的覺悟有多高,而是,從一開始,呂嫺給的從軍書中的教育,就是這些。
傲慢,是從軍之饒大擔
他們又素來見過呂布是怎麼佔據優勢而把戰爭打敗的,這心裡的體會就更深。
他們很快重整齊鼓,依舊冷靜的道:“將曹丕換個地方,將其它的兩路引過去!若還有,依此計,一一從之!”
他們便來轉移曹丕。因爲這裡已經破碎了,不太適合狙殺!得轉移另一個地點。
這弓箭用起來,聲音很沉悶,它不像火藥,不會發生爆烈的聲響,引人注意,從而產生防備。所以,轉移他,就能再來一次。都可能不會被察覺不利。這種巷子,聲音又噪的環境下,無論是聲音還是視線都受阻,這完全就如同迷宮一樣的死局。
呂軍控制着節奏,就像貓在迷宮中無論怎麼戲耍,還是會吃到無論怎麼折騰都無用的老鼠。
曹丕很悲愴,真的,有勝算嗎?!
這一切,都太荒誕了!這一刻,他生不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