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布這一夜睡的不怎麼安穩,雖睡在帳中,然而這風無孔不入,彷彿鑽進了人腦子裡,把人的腦神經給惡狠狠的攪弄了一通,醒來就整個人有點陰沉。
這純粹就是起牀氣。天知道他是享樂主義者,恨死了這樣的鬼天氣!
他揉揉眉心,總覺得哪裡有點疏忽,卻又一時想不起來到底是哪裡。便皺着眉頭在在思索。良久也未曾有所感。
孫策是太高估了死士的能爲,令他不惜扮成死士以成大事。
而呂布卻又太低估了全軍死士的決心,所以對此,竟無所預警。
全然不知危險來臨。更不知人家謀算這麼多,第一關,已在此候着他!
“風停了沒?!”呂布問帳外親兵。
親兵道:“風漸息,斥侯說是等到午時,風可止也!”
呂布是一刻也不想等了,便道:“全軍準備,午時通谷!”
他滿腦子只有一個目標,就是找到呂嫺。沒有呂嫺的消息,他已經快急瘋了。
他本來就是單一細胞的人,行事作風也只是單一任務模式,很難多任務處理事情,他的大腦,還沒有精明到這種程度。
因此,眼前只有這一個目標,其它的就算有所直覺,此時也都顧不上了。
就像那吊着胡蘿蔔的驢子,眼前只有蘿蔔,再看不到其它的。
況且心情急躁也影響了他的很多判斷,他本來就性急,有時候就算知道有危險,在一心只奔目標的時候,他是絕不在意什麼危險不危險的,想事不會那麼提前。
這取決於他的情性,當他心生惰性,或是懶惰,就一定會心生膽怯,若是這一種,哪怕是最保穩的事情,呂布也一定會找各種理由拖延事情。
兩極分明,說的就是呂布的性情。
無常之人,形容的就是這一類人。急的時候急的跟什麼似的,什麼都不考慮,危險也在考慮之外。管他三七二十一,先把事做了再說,一秒都不想等。
不急的時候,你就是急死,催死,他也不着急,拼命的往後拖延。
無常之君,這樣的人,也十分常見!
而這類人,用不着栽幾次,栽一次,基本上就沒救了。
所以當初呂嫺才說他是極端之人。要取中庸之道。然而,人很難改變本性,又事涉心之所關重,就更加的難以保持理性。
至少,在愛子這一方面,無人可匹敵這一類的無常之人。
谷上,風漸止,再不止,埋伏於其上的人,快要吹乾凍僵了。
“許都傳來消息,曹公已故意放出呂布遇險消息,呂嫺心急如焚,正在往來營救呂布。算算腳程,眼下也絕未入兗州,只要呂布進谷,呂嫺便是飛也飛不進來!”這一次主要戰將是夏侯惇,他本來是在前線的,之前擇路,悄悄來了這裡,雖是奉命,但一開始並不知曉是執行什麼任務,直到到了此處,才被告知是要埋伏呂布。夏侯惇焉能不喜!?
他與徐州的仇恨可深了。所以一直靜等着報復之機,現在終於等到了,簡直是喜不自禁。
而也因爲喜不自禁,越等候呂布靠近,這心裡就積累着無盡的興奮。興奮的積攢,積累,只等着功成之時的綻放。那種心情,兇狠狠的,難以言喻的爽!
“從黎陽趕回,又怎麼來得及?!來不及了,今日呂布必會進谷,我等必助將軍,立得大功成!”諸將道。
先殺呂布,再用呂布遇害的消息去引誘呂嫺,亂她之心,再在她來的半道上埋伏。若能成此二事。父女俱廢!徐州便唾手可得!
所以,這等妙計,實在是厲害。
郭軍師當真是爲了這一計,籌謀良久。
把父女二人分開,然後阻隔兩端,相互牽制。只要他們無法聚頭,就算一計不成,再來一計。便能慢慢的耗着把這父女二人給弄死。
所以,這一次,哪怕真沒成功,也沒關係,因爲,爲了這一事,郭嘉已籌謀了太久,這只是第一關。生死之關!
後面的死關還多着呢!
現在,父女二人不知相互消息,隔絕兩方,只要利用信息之妙,足以叫他們死!
急甚!慢慢的來。若是呂布幸運,這進了谷還能活下來,那纔是真正不幸的開始,因爲,死則死矣,而生不如死的活着,鈍刀子割肉,纔是最疼的!那時呂布才知道,什麼叫生不如死。
夏侯惇是想要一擊必殺。然而他也知呂布兵馬強悍,人又頑強。所以他不敢僥倖一計必成。他心中也絕不氣餒,倘若不成。先耗着呂布,慢慢的牽制消耗,也足有拖死呂布的時候!
只要他還在意呂嫺,只要進入了這谷,哪怕是後悔了想退回去,也來不及了!
到那時,他才知道進退不得的滋味!
那就叫英雄末路的爽。
“東西都準備妥當了嗎?!”夏侯惇深吸了口氣,道:“千萬別叫呂布發覺,否則功虧一簣!”
“將軍放心,早預料到昨日有大風,因此物資都用心看管,斷無不妥。眼下,一切都已就緒,只等呂布進谷!”諸將道。
夏侯惇點點頭,道:“耐心,繼續潛伏!”
衆人都退了下去,各自去安排。
午飯畢,虎威軍已飯飽水飲足,排成兩隊準備跟着呂布進谷。
“主公,爲安全起見,主公還是押後。我等先進谷探探再說!”諸將道。
“無妨,我若不在前,軍心如何不疑?!”呂布哪有這個耐心,道:“斥侯已探進谷一回,必無恙!”
“只是斥侯上崖看的消息還未回啊,主公還是再稍候一二吧,”諸將道:“先看看崖上可有險再說。”
呂布想了想,心中暗急,道:“若不急通過,晚間再起大風,恐怕又要耽誤一日!如何使得!?”
他騎着赤兔,擰眉道:“將曹純之軍趕在前,先進谷。若遇險,我軍可退回。留兩軍押後過,若真是有險,也有退路。這一入口,莫叫敵軍掐斷,我軍,便不會有什麼大變!”
諸將一想也是,這附近是仔細的勘察過了,若有曹軍埋伏,可能性不大,便是真有衝來的曹軍,留下斷後的大軍也是實力強悍的存在,來得及通知並阻攔,大軍也有時間夠臨機反應!
這便夠了! ωωω_ Tтkan_ C〇
“進谷!”呂布揮手執鞭,身後親兵扛着方天畫戟,跟在他身後。
曹純被趕在前,不禁冷冷哧笑一聲,道:“懼死之徒!”
趕他們在前,就能阻止驚險了嗎?!未免想的太容易。
曹純心裡清楚,因爲他們並非懼死之人,已是存有死志之人,是誰都阻止不了的。
真趕在前,哪怕他們手上無寸兵,屆時也可調頭過來攻擊虎威軍!
曹純冷冷的睨了呂布一眼。這個蠢貨,從軍之中竟然還敢穿的花花綠綠,惹人招展。
就是這樣纔是找死。
若是平時穿這樣,各諸侯頂多說呂氏是無禮之後,典型的沒有底蘊的家族,所以纔會出現這樣農家樂畫風的奇葩作風。嘲諷一通也就罷了。
因爲禮制就是以純色爲尊的。因喜好而穿的太雜,會被人嘲笑的。只有取悅於人的優伶纔會穿的像個花孔雀一樣。真正的貴族大家,在底蘊的家族,都是以純色爲尊爲貴。
在平時裡,也只是繡上暗線以顯示尊卑。或是天子諸侯所穿的布料,平民不能穿。這樣可以區分尊卑。
而在戰場之上,不管尊卑,所有的戰將穿的都是一樣的服色!軍中講究的是與戰士共衣共食的同袍之誼。衣裝服色搞特殊本身,其實就不利於凝聚人心,除了已經強大到一定地步,或是篤定自負以外,其它人爲了穩重慎重,其實很少有這樣的。
呂布在諸侯衆中,其實不算是個穩重的存在。如袁紹與曹操這一類,服色幾與其它將領無異,若說不同,只有在髮簪,所用細小的器物上有所區別而已。因爲這一類很小,不顯眼。在亂軍之中,很難被敵人看到而刺殺。
所以很多影視劇裡帝王將相出征,服色都與衆不同,其實是一種找死行爲。或者是一看就不會打仗的人。
服色有異,可是現成的靶子。靶子若失,軍心必大潰亂。所以行軍之人是忌諱有特殊身份的人從軍的。
除了開國之君外,其實守成君王都不被禮法肯定可以隨軍出征。爲的就是怕搞特殊。軍法與朝中法度是完全不同的。是容不得特殊的,越特殊,越亂軍法,越會失敗。
而多數,如曹操從軍,他的服色從來不會太特殊,真正特殊的只有位置。所站的位置,纔是首腦,纔是軍之首級所在。
呂布也該被人所嘲,因爲他好穿花紅柳綠,其實人不會一直走運,越走高位,越顯眼,其實越不是好事。很可能這些所謂奇裝異服,就成爲自己的陪葬品了。
曹純遍示左右之人,以頭點了點呂布的所在方位,意思是他太顯眼,到時候可以盯着這顏色,就能拿下他!
無懼死之匹夫,勇極也。既是如此,拿下呂布,有他陪葬,死無懼矣。
更何況有此死功,必定能有丞相重賞。蔭及子孫,還有何愁?!
在戰場拼死拼活,不就是拼個前程嗎?!
身爲男兒,所拼功業,都是爲了光宗耀祖,蔭及子孫。所求不過如此。能進虎豹騎的人,都是心中有追求的人,就比其它從軍的人更有赴死的決心,立功的渴望,他們的意志則更堅定。而戰場拼殺,多數都是靠的這些能打的人。當然,死傷最多的,也是他們。
曹純帶領人在前,很是淡定。
呂布遠遠瞅見,不疑有他,爲首驅馬帶着兩隊人馬往谷中進發!
一切,是有條不紊的。
隨着人馬入谷,陽光漸漸遠去,陰暗潮溼隨之而來。
馬略有些不安的踢踏着蹄子,進入就有點艱難了。
軍隊不得不點燃了火把,照亮前行。哪怕是在白日,這種常年無人經過的谷地,是很難走的。
“咴……”有馬被藤蔓植物絆倒在地,發出急促而驚慌的聲音。
“出了何事?!”呂布回首問道。
“無事,只是小範圍的混亂!”有將領前來道。
呂布心中鬱悶,道:“隨布去看看。全軍繼續前行,切莫耽誤行程,今日必要通谷。不得延誤!”
諸軍聽從。
呂布則折返回來看,原來是有匹馬被絆倒後摔了骨折了!這一絆倒,好傢伙,堵路上了,後面的兵馬就走的磕磕絆絆的,走的十分艱難。呂布心中鬱悶的不行,看這腳程,今天能全部通過都很難了。
難道通個谷還得通上兩三天麼!?要不要這麼虐?!
他不禁氣苦的道:“趕路都趕不順。昨天大風耽誤,今日又行進如此艱難!”
左右不禁紛紛勸阻他道:“主公,許是爲我軍慎重以進,是老天爺幫主公呢。”凡事何必往壞處想。
事過回頭看,是老天都要饒他一命。
命數一事,當真是說不清!
呂布拉長着一張臉,也不走動了,只守在這裡,命人指引着人馬通過。心裡的焦急,哪能輕易形容。
這情景吧,猶如一大活人,被活活的一泡尿給憋出個好歹來。那種憋悶的感受,令人窒息!
赤兔突然不安徘徊起來,不僅踩踏着步伐,還嘶鳴起來。
呂布見他煩躁,不得不下馬安撫,道:“稍安勿躁!此地非一時可通過也。忍一忍,待通過後,必知嫺兒消息!”
赤兔是很通人性的,此時卻不知道怎麼回事,開始拼命的嘶鳴,甚至開始拱着呂布,帶着往回走。
呂布吃了一驚,因拉着它的繮繩,都不得不被他給帶回去一大截。
軍隊也因此突然亂了一瞬,這裡像是不順暢的卡住了一般,堵塞了。軍隊哪裡還能再前進。
夏侯惇一見此,已是急了,他怕呂布突然倒退回去,見不可失時機,忙下令往下拋石!
呂布哪怕與赤兔再好的關係,此時見赤兔不安,脾氣也上來了,忍不住拍了它的馬臂,大怒道:“臭馬!連你也要阻止布去尋嫺兒不成?!這幾日怎麼回事?!不是風作怪,就是你作怪!見了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