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然暗算至此,籌謀這件大事至此,而她竟毫無所覺,也是該死。她心中有自責,有無數的憤怒!
可是,第一反應,就是一定去救。然後直奔許都,叫曹賊再有兵,也前後不能相顧。她做絕了,方能迴應這種算計!
他兩面都要!
呂嫺絕不會放棄呂布的!
絕不能!這不是意氣用事,而是必須得以保全,方能力保北方大業能順利進行!
呂布,她的老爹,可千萬不能有事。倘若真的出了事,她必與曹操撕破臉,你死我活。誓分生死。
若是呂布無事,進了許都,也許還能和和氣氣的瓜分天下,還能有得談,取得暫時的和平協議!
她在得到張遼消息的瞬間,心中已經有了全部的盤算。
這幾乎是下意識的設想到了的最好的局面,最不壞的局面,以及最壞的局面。
而最壞的局面則是,他們父女若都亡,她留下的人,必斬司馬懿。
賈詡和陳宮也必得到消息,對司馬氏斬盡殺絕。然後徐州經一番洗牌,或保呂英爲幼主,或……另擇主。
若選呂英爲主,在他們父女之餘蔭,忠臣良將的保護下,徐州定能得一時之安!
她更知道,臧霸一定會把她的兵馬,這些實力兵全部帶回徐州去,有這些人馬在,徐州的根基就在!而軍兵實力,纔是這個時代,甚至是和平時代唯一的根基。雖不一定要用到它,可是知道它在,權力就在!
呂嫺將一切利弊,情況的好壞全部都想好了。
所以她纔會這麼短的時間內做出決定,這是必須要做的事情。
情義有時候它是會束縛人,害死人,可是不能說因爲有人因它而死,而否認它是個好事情。就像水火雖無情,可是它們的存在,才讓人類活的更好,人之所以爲人,缺不了這個東西。
呂嫺並非是意氣用事。她必須得這麼做。這是思路清晰,快速的設想中,所做出的決斷。也是由着本能做出的決斷。
也因爲毫不猶豫和本能,趙雲才深深的欽服於她。哪怕他依舊對呂布保留一點小小的意見,可是對呂嫺,他是心服口服的。
也正因爲了解,所以臧霸才沒有狠攔。因爲他更瞭解,呂嫺就是這樣的人,做了決定,必要有所行的人。說到未必能做到,但只要去做,纔是懾人之本!
呂嫺與臧霸之間有着默契。她沒有交代太多,其實未竟之言,她的本意,已經交代給臧霸了。
萬一,她真的死了。
臧霸也會盡忠事,做他該做的事。
以他的能力,又有許多根基的人在,穩住徐州,不是難事。臧霸本就是泰山之主,他若壓陣,便是代表了他的態度。
不會有任何問題!
君臣之間就是如此。生死不知。也正因爲有超脫生死的覺悟,纔沒有所謂的永恆,變故隨時會來,而他們也得做好臨時道別,甚至可能再不能相見的準備。也正因爲有這番覺悟,纔不需要多言。只有默契!
所有的事情,尤其是戰爭,哪能事事讓人有所準備才發生?!
就在你不經意的濛濛的時刻,來猛然一擊,而身爲漩渦中的人,只能奮力去爭,而未必有時間可以道別。
無常,遍佈世界和人生。
而此時的張遼正在奮力的押着大軍欲去與張虎匯合。他憑己指揮之力,力撐全局,便是馬騰和張楊也都服氣。
急趕兩日,終於在夕陽時,在約定地點見到了張虎。
張虎眼眶微熱,道:“父親!”
見張遼無事,張虎才鬆了一口氣。
“可有變故?!”張遼與他交換信息。
張虎方正色道:“袁紹命郭圖率大軍前來圍堵父親,郭圖令張郃隨從,張郃不從,眼下郭圖已發佈叛令,命全軍見張郃立殺。張郃來送了信與兒子,方纔急得脫。父親以爲,張郃心意如何?!”
張遼受了張郃的好,道:“只怕在權衡曹營與我呂營,不能做決定,否則已來投奔。”
張虎皺眉。
“此事先放下,急脫身要緊!”張遼道:“女公子已至白馬,我等要急趕去與之匯合!若與女公子匯合大軍,哪裡還怕什麼袁軍追殺圍堵。”
“果真?!”張虎大喜,道:“那就立即出發,只是父親需防範郭圖!”
張遼冷笑道:“無有大將可用,郭圖來硬碰,只會送人頭,以這奸賊之意,豈會來?!”
張虎道:“他不會硬攔?!”
“我兒還年輕,並不知此等人爭勢爭功,不在於以命拼功,而在於投機取巧,此小人之心也,不必懼怕,立走!”張遼道。
張虎點首,當下匯合,保全着全力往白馬方向趕!
張虎從部下中得知張遼斬了樂進和蔣奇,力破袁軍與曹營,一時心中十分羨慕,要是他將來也有等的實力,就能青出於藍而勝於藍了吧?!
只不過英雄難得一見,父雄子未必雄的事也常有。所以不可強求。
張虎還是極高興的,火速的按着既定規劃好的路線前進。
因急趕路,也顧不得廝見,但也不妨礙馬騰與張楊去看一眼張虎,張楊笑嘻嘻的對馬騰道:“此子年少,卻已如此有爲,比之孟起如何?!”
馬騰嘴角一撇,斜睨着張楊,冷笑道:“比孟起如何,我是不知,只是比起汝河內諸子,勝出天地之別。都是人生的兒子,爲何如此不同呢?!”
張楊臉色一沉,氣的胸腔鼓鼓的,像只活青蛙。
“遇事只會哭的倒有不少,兒子雖多,又有何用?!竟無一人留名於外,哼……”馬騰道:“我馬氏子侄皆早揚名,豈是汝可比?!比旁人,未必比得,比汝,綽綽有餘!再說,都姓張,人家父子皆雄,呵……”
張楊甩着馬鞭,氣的直抖,指着馬騰道:“你!……”
馬騰冷笑了一聲,正欲昂首走人,張楊怒罵道:“汝子便是再出息又如何,依舊在我賢侄女手上爲事,叫東不敢往西,叫西不敢往東,天下何人不知?!有什麼了不起?!我與奉先是兄弟之交,賢侄女之奴,便如楊之驅使之奴,爲女子所驅使,有何出息?!我之子侄,去了徐州,也是奉先之子,與賢侄女是兄弟姐妹情誼,豈是你可比得?!”
馬騰大怒,道:“張楊,你找打!”
說罷竟真要來抽他。
被身邊人攔住。
馬騰也知現在趕路不宜發生衝突,可是心裡這口氣怎麼也咽不下,罵道:“汝這匹夫,家中婦人尚且約束不得,有什麼臉面,扯什麼兄弟情誼。旁的不成,攀裙帶關係,一等一的以恥爲榮!”
張楊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冷笑道:“就怕攀都攀不上都嫉妒。我能攀得着,也是我的本事……”
這邊鬧騰的人仰馬嘶的。
在後的司馬懿聽人報說,也是無語。
這二人,當真是一日都不得消停,偏偏一日也殺不了對方。
做人就是這樣,必須得留有餘地,方好相見。若是真的行動了,事件升級了,那可真是要付出代價了。
只是如婦人一般這樣吵吵鬧鬧不休的,這也真是一把年紀了,丟不丟人?!
司馬懿正欲遣人去勸,別叫張遼看輕。哪知道隊伍停了下來。
司馬懿一凜,馬騰與張楊也停住了,突然停下,這是有事啊!若是要休息,斥侯早就奔走相告了。既無告知,必是有事!
“去問,出了何事?!”司馬懿遣人道。
良久,有斥侯前來稟道:“……有袁軍中人攔住去路。”
“何人?!”司馬懿道。
“張郃!”斥侯道。
馬騰與張楊緊急的調起人手來,準備接應應戰!如臨大敵!
這兩人雖然有時候恨不得刺破對方的臉,扒下彼此的臉皮,然而真正遇到共敵的時候,也是有着默契的。馬騰立即遣人往前,只問可要支持側應,而張楊則往後,去看糧草補給。分工明確,雖不明言,但也在長久之中,而混合起來的默契。
而在陣前,張郃策馬立於陣前,看着張遼。
張遼呼出一口氣,出列,騎馬上前,張虎忙帶着人跟上,氣氛有點緊張。緊張之中還透着一點點說不清的尷尬。
“儁乂,”張遼這是第一次叫張郃的字,也是透着親切和信任的意思,尋常般的問道:“聽聞郭圖已將汝定義爲反叛逆賊,你可有什麼打算?!要去袁公面前辯護嗎?!能順利到達袁公面前否?!”
竟是絕口不提他攔着自己是爲何意,這分明是不想交手的意思。
然而陣勢擺了出來,這是準備應付交手之意。
張郃詭異的沉默了一瞬,竟也不答,更是不應,對張遼此時到底在護送着什麼也不開口提。
兩方人馬,都有一種詭異的安靜,雖然緊張之中帶着戒備,可是,這對峙,有點莫名!也有點不安!
張郃良久才答道:“天下之大,若袁公處不能容,自有容人處矣。”
張虎幾乎脫口而出不如去追隨呂布。
卻被張遼瞪住,張虎便住了口。
張遼只道:“然也,天下英雄多如浪沙,此處不容,自有英雄識傑,你如此之才,自有投奔所往。遼不憂也!”
張郃又沉默了!
張遼掐着虎口,還能穩住的笑道:“儁乂,是否還有話說?!”
張郃不答。
張遼道:“若無話說,可否相讓,遼急着趕路!”
張郃竟也不問他有什麼任務,顯然對於彼此是瞭然於胸的。既不追問,便是有相讓之意了。
張遼心裡有三分把握,但見他猶豫一瞬,果然拱手,道:“文遠請往。郃也去也!”
他這才心裡鬆了一口氣。當下便穩住的命大軍人馬趕路。自己則側陪在張郃身邊。
馬騰和張楊心中詫異,見大軍又要開撥了,一時有點摸不着頭腦。
而司馬懿垂了眼眸。張遼搞定了張郃啊。
看來呂營不久後,必又能迎一猛將投奔了。
真是沒料到。
這種魅力,相互吸引的魅力,便是武將之間惺惺相惜的吸引,再加上時勢,很容易互得好感。這比起文士只憑嘴皮子哄他們入局,難得多了。張遼的優勢……
大軍開過,張遼才拱手道:“若你有往,祝前程似錦,若你無往,絕境時,立來奔遼,遼雖不才,必納之而獻英於主。絕無藏私!今日,謝過!”
說罷拱手,帶着張虎走人了。
張郃也很緊張,到此時事成定局了,他才鬆了一口氣,剛剛的他也很糾結。糾結到底是攔還是放,是打還是不打。
到現在這個局面,是多方促成的結果。
他苦笑一聲。罷了!
再尋出路吧。
見張郃果然不追,張虎走出好久才鬆了一口氣,因爲怕被追尾,他還暗暗戒備不少。直到此時方放下心來,道:“父親,剛剛爲何不叫兒子說話?!”
張遼道:“我兒有所不知。他有放我之意,然,並非是爲前程,若此時拋出,反而壞事。二則是,主公他回了兗州,張郃多聰明的人,若知主公可能生死未卜,他既使應了,跟我們去,也會叛出。主公若有險,他焉能真正歸心!?現在絕不是時機!”
張虎一驚,道:“主公真的回了兗州?!”
張遼點點頭,道:“我已緊急送信回去,女公子若知,必要回兗!”
張虎驚的汗都下來了,也不想張郃的事了,此時想着他,是真的不合時宜!他是完全的顧不上了,道:“那如何是好?!”
“女公子必尋我,”張遼道:“必問底細,並且託以大事矣。待到前方,你我父子單獨去見女公子,撇開司馬懿方好!”
張虎驚覺有所變,心魂不定,到底年少,道:“主公果真是被司馬懿所坑?!”
“算不上坑,只不過他力圖冀州烏巢之事,而不願跟隨主公回兗,本身就是不忠。”張遼道:“雖不算逆,但也不算忠。與此人打交道,要留心眼!”
張虎咬牙道:“那女公子會殺他嗎?!”
張遼低下眼睛,道:“若主公有事,司馬氏不保。而我們,得看住他!若果真壞了事,殺之!”
張虎訥訥,道:“怎麼會有這番變故。”
“我兒也無須憂心,若主公安然無恙,則是另一番局面了。”張遼冷笑道:“女公子回兗,直掏曹賊心臟,豈不順手?!女公子從不是任人宰割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