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德公切莫誇他,這傢伙自持武孔有力,時常胡亂生事,好勇鬥狠,祗甚是頭疼。”陳祗指着孟廣美笑道,孟廣美一臉鬱悶之色,我招誰惹誰了幹嗎一見外人就說我的不是。
劉備看到孟廣美的表情,不由得臉上浮起了笑容。陳祗趕緊邀請劉備入內,方踏足入府,卻見那擺到室內,尚未來得及撤走的沙盤,陳祗暗罵了聲該死,罷罷罷,既然讓劉備看到,不如做個人情,至少,現在自己還未考慮清楚投效何人之前,先給劉備一點好印象也不錯,再說了,那天劉備所贈之琴,陳祗總覺得太過貴重,正愁不知如何答謝。
“這”劉備先是一愣,疾步上前詳觀之後,不及得倒吸了一口涼氣,他身邊的陳到也是一楞,兩眼一亮:“漢水、鹿門山勢盡顯。好精緻的事物。”
劉備凝目而觀,久久不語,半晌似乎方纔驚醒了過來一般,望向站在身畔含笑不語的陳祗。“這個沙盤乃是祗在山中,無聊之時所制之物罷了。”陳祗看到了劉備那熱得發燙的目光,當下笑道。
劉備摸着下巴,仔細地打量着這個不過五尺見方的沙盤,一面言道:“無聊時所制之物呵呵,奉孝好手段,就算是備手中的地圖,府內的沙盤,與奉孝之物相比,實在是”劉備不由得不搖頭感嘆,看向陳祗的目光,又有所不同:“也無你這沙盤明晰,山勢、溪水,江河,歷歷在眼,就連小徑,也清晰可見,若是荊州嗯,此物。于軍中有大用矣。”
“哦這祗倒是不曾料到。”陳祗不以爲意地笑道,劉備看到了陳祗的表情,也沒有點破,笑道:“奉孝,備有一事相求,還望奉孝助備。”
“不敢,玄德公有言但說,有用着祗的地方,祗定當盡力纔是。”陳祗當下答道。
“不知奉孝能不能。能不能將此術,教授於備。”劉備誠懇地道。陳祗微微一愣,旋及明白劉備最後一句的意識是希望自己能把這個沙盤製作技術教授他的人。當下笑道:“當然可以,玄德公贈琴之恩,祗正無以爲報。能爲玄德公盡一份心力,也能讓祗心中稍安。”
“多謝奉孝了。明日,備便會遣人來見奉孝。”劉備聽了陳祗之言,心中亦鬆了口氣,沒有想到,一張用於陶冶情操的古琴,卻換得於戰爭中有大用的沙盤。陳祗對這沙盤那種淡然處之的表情,讓劉備越發覺得,這位少年俊傑,怕是還有更多的好貨色沒有掏出來。
劉備不由得多了一絲慶幸,那日,若非是徐庶聽聞自己因爲無子嗣,起了收養螟蛉之子地心思,又恰好聽聞眼前這位少年身懷異術,有續人斷嗣之能。不然,怕是自己真會錯過一位少年俊才。只是不知這位奉孝。其心可有所屬。
心裡雖然想着事。不過劉備還是表面不動聲色,言明瞭來訪之意,陳祗才知道,劉備上山,一來,是多謝自己那日爲其診治,二嘛。自然是想陳祗爲其施以針石。
劉備按陳祗的指點。脫掉了衣物,解開裡衣露出胸腹。平臥於榻上,陳祗取了針來,一面操作,一面言道:“祗要爲玄德公取穴,共兩組,每次取一組,需隔日交替輪用,今日,我便先爲玄德公取第一組”
嘴裡說着,陳祗的銀針已然刺入了劉備的腹間,取穴大赫、曲骨、三陰交,問明劉備的針感之後,陳祗對施針穴道處施予輕刺激,然後,在關元、中極二穴,用已經準備好的薑片置於穴道之上,然後揉捏出一團艾茸,置到薑片之上,引然之後,任其緩緩而燃。
那陳到立於劉備身側,一言不發地看着陳祗施爲,雖然面無表情,但是,他卻絲毫不敢懈怠地關注着劉備的神色變化。
陳祗溫言詢問劉備有何感覺,閉目平躺的劉備答道:“備覺那腹間有麻脹之感,還有一種像是有蟻行於腹部的感覺,不知是好是壞。”
“唔,這很正常,玄德公您繼續休息便是,若是覺得疼痛難耐,又或者是覺得有頭昏目眩之狀時,可即時告之於祗便是。”陳祗點了點頭之後言道。劉備微微頷首之後不再言語,繼續閉目凝神感受。待那艾茸燃完之後,再換上另一團,炙了三壯之後,炙區已然出現了紅暈,陳祗這才取針,收拾器具。
“咦,備感覺這身子似乎要鬆泛多了,這腹間也有溫暖之感。”劉備起身之後,活動了下雙臂笑言道。陳祗微微一笑沒有作答,施針之後,有這種感覺是正常地。
兩天之後,劉備又再次入鹿門,還帶來了兩位心思靈巧的工匠,向陳祗學習那沙盤製作技術,陳祗又根據教授的內容,乾脆就編撰了一本關於製作沙盤的小冊子,讓這二人細細研讀。
一晃眼,又過了一個月,那龐山民之妻諸葛氏,順利地產下了一位男嬰,花甲得孫,樂得連擺了三天酒宴的龐德公也就乾脆留在了襄陽,讓陳祗自己在山上別院裡自學。陳祗在龐德公家地酒宴之上,見到了劉表的兩位兒子,劉琦與劉琮,雖然長的都帥,不過,不論是那些荊州名士談論詩賦,又或者是有人在爭論經學,卻都沒有任何值得稱道的出彩之處,倒是他們對於佳釀美食有着很獨到的見解,可惜,劉表需要的是一位能夠繼續他州牧之位,具有政治眼光的繼承人,而不是評選美食家。
怪不得劉表最終聽信蔡蒯地話,選擇了與荊州大族有聯姻之親的劉琮,而不擇劉琦,雖然也有枕頭風的原因,不過,還有另外一個主因便是兩個兒子都不怎麼樣,只能矮個子裡拔將軍,擇一位更利於穩定荊州,團結荊州氏族的繼承人。
接下來的日子,陳祗繼續在鹿門山中修練,而劉備又陸陸續續來了幾次,每次給劉備施完針石之後,總會聊聊天,吹吹牛,陳祗倒也不是傻子,能看得出劉備對自己是什麼個看法,倒也不藏拙,總能讓劉備從與陳祗的對答中,尋找到一些新的東西。
“近日,奉孝與那玄德公交情愈深,對其人觀感如何”龐德公回了鹿門山後,尋來陳祗,當先問的,卻是這話,陳祗微微一愣,旋及答道:“寬宏而有大略,解已推人,知人待士,有王霸之器。”
龐德公聞言,撫着花白長鬚微微頷首:“汝觀劉荊州二子如何”陳祗想也不想便答道:“犬子爾。”當然,這主要是針對這二位公子在政治上的智商而言,並不是說這兩人一無是處,龐德公當然明瞭陳祗所語。
龐德公當下點了點頭,站起了身來,在廳中緩步而行,步到了門口停下了腳步,輕嘆息了聲道:“汝之言,甚合吾意,唉,如今荊州,已然轉盛而衰矣”
“德公何出此言”陳祗不由得一愣,至少對於荊州情勢變化,自己倒是沒有任何感覺。龐德公淡淡地笑,頭也不回地道:“建安之初,荊州便有童謠曰:八九年間始欲衰,至十三年無孑遺。自中興以來,荊州獨全,以劉景升爲州牧,民有豐樂,境內皆安,而至建安九年始,景升妻亡,家中始現亂象,諸將間有紛爭,各執其主前些日子,老夫家宴,而兩位公子,各有所擁,蔡蒯皆附於琮,而景升之族親,卻效於琦。此,正應了那八九年間始欲衰之兆爾,那劉景升身後,荊州怕是難躲那刀兵之災。”
“德公您的意思”陳祗站到了龐德公地身上,咧了咧嘴,對於那種什麼童謠之類地道聽途說不以爲然,不過,龐德公的分析卻很在理。
龐德公回過了頭來,看着陳祗溫言道:“奉孝才智,不亞亮、統,努力就學之勤,亦爲老夫所喜,然汝心思跳脫,雖有年少之因由,其實,也有汝心不知何往故。”
“德公,祗,確實內心一片彷徨,天下之大,英雄倍出,祗卻不知,誰方纔是那定鼎天下之雄主。”陳祗也乾脆坦白,龐德公久觀自己言論,要是不知道自己懷着怎麼樣的心思,也不會教育出那麼多優秀的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