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之道費而隱。夫婦之愚,可以與知焉,及其至也,雖聖人亦有所不知焉君子之道,造端乎夫婦,及其至也。奉孝你且說說你的理解。”龐德公頭頂斗笠,用小鋤鋤着那菜畦裡的野草,一面向着身邊提着水瓢正給菜澆水的陳祗問道。
陳祗擦了一把額頭上的汗水,略略考慮了一番,這才言道:“意思是說,君子的道廣大而又精深。普通的男女雖然愚昧魯鈍,卻也可以知曉君子的道,但它的最高境界,即使是聖人也有弄不清楚的地方詩經大雅旱簏有云:鳶鳥戾天,魚躍於淵這是說上下分明,君子之道,開始於普通男女,但其高深之處,卻昭於整個天地。”
“唔。”龐德公面帶笑容,微微頷首,繼續鋤着雜草,不過嘴裡卻沒有停下:“道並不排斥人。但如果有人實行道,卻排斥他人,那其實行的,便不是道。”
“師尊您的意思是,己所不欲,勿施於人。”陳祗放下了手中的水瓢,從邊上的小罈子裡倒了一碗茶水,恭敬地奉到了龐德公的跟前。
“正是此理,道不遠人,換言之,一條大道,歡迎所有人都走,你也可以引導其他人走上這條大道,但是,強迫他人走,或者是不讓其他人走,那麼,你所持的,便非大道,那是要失敗的。”龐德公儘量用淺顯的話來解釋。
“多謝師尊教誨。”陳祗可謂是心悅誠服,龐德公雖然說的是道,但何嘗說的又不是做人如果自己用利益去引導他人,讓他們都與自己共同分享利益進而分擔風險。同樣。劉備、曹操、孫權,這些三國雄主,哪一個不都是在遵行着這一原則而孫權。目前所作地,正是在將世家豪族與江東孫氏地勢力進行融合,從而達成一種利益與風險共擔的集團。
龐德公飲盡了茶水之後,撫着長鬚,指了指那些菜畦:“治理百姓,也就如老夫在這兒侍候這才菜畦一般,若是不精心鋤草澆水噴肥。日後,定然不會有好收穫,同理,爲政者,不施百姓於恩,只求索取,那麼,得到的,也定然不多。甚至,什麼也得不到,奉孝你要謹記纔是。”
“諾”陳祗長揖一禮鄭重地答道。正說話間,遠處,行來了一駕車馬,龐德公與陳祗停下了對話。眺目望去,一偉岸男子已然從那馬車之中走下,正衝這邊緩步而來,峨冠高戴,未語先笑,除了諸葛亮,還有何人
“亮拜見師尊。見過奉孝。”諸葛亮當先行禮問候道。陳祗趕緊回了一禮:“祗見過孔明兄。”
龐德公笑意盈盈地受了諸葛亮一禮之後說道:“孔明今日怎麼上老夫這兒來了”
“亮在學識上有惑,特來請教於師尊。”諸葛亮恭敬地答道。“唔。走吧,這裡太曬了。回屋再說話。”龐德公當先往別院行去。
陳祗在一旁聽着龐德公與諸葛亮討論易,不過,陳祗卻覺得今日諸葛亮似乎總是有些心不在焉地感覺,就好象是心中有事,而且目光時不時掃過自己,龐德公自然也能瞧得出來,遂與諸葛亮討論了一番之後,便笑言道:“老夫頗有些睏倦,先去休息了,汝可以與奉孝切磋一
待龐德公離去之後,諸葛亮站起了身來笑了笑:“奉孝,出去走走如何”
“也好,孔明兄請。”陳祗心裡邊已然知道,諸葛亮定然是尋自己有話要說。出了府,此時已然夏秋之交,天氣雖然仍舊炎熱,但山巒之上的樹木,已然不再盡是綠色,斑斕霜紅交映在羣峰之中。
諸葛亮緩步前行,有些發黃的樹葉已然有了欲離樹梢的跡象,陳祗也不多言,與諸葛亮並肩而行,看到諸葛亮高自己半個腦袋之後,頗覺得喪氣,嗯,看樣子還得兩三年的功夫自己的個頭才能超過這位諸葛大神。就在陳祗胡思亂想的當口,諸葛亮停步於那路邊地菜畦之前:“亮成婚數年來,無有子嗣,我兄長諸葛謹,甚爲憂心,故今年之初,又喜得麟兒,名喬,於年初之時,便過繼於亮膝下。此事,賢弟想必也是知道的。”
“嗯,祗是從水鏡先生處知曉的。”陳祗已然猜到了諸葛亮接下來要說什麼。一時之間,不由得有些恍惚,自己到了三國,憑的不是自己的學識才智,反倒是因爲自己的醫術,而跟這些三國曆史名人有了更深的交情,這是不是有些怪異。嗯,至少陳祗心裡邊暗暗好笑。自己都快要成爲了一位三國時代的不育不孕專家了都。
“孔明來尋過你了”龐統坐在榻上,在那棋盤之上,下了一子之後,衝陳祗樂呵呵地笑問道。“嗯,孔明是來尋過我,怎麼了你又想多小弟這兒打聽誰的八卦”陳祗擡眼看了龐統一眼,下了一子之後,吃掉了龐統兩子。
“瞧你說地,統是那樣的人嗎嗯,不過,那孔明的夫人,你看到了沒有,長的是否出乎你的預料”龐統這傢伙果然也不是什麼好鳥,至少陳祗覺得這位龐統兄有些興災樂禍的意思。
似乎龐統也查覺到自己地失態,老臉微紅,撫着腮邊短鬚裝模作樣地道:“統這也不過是關心伯父的愛徒罷了,豈會如你所想那麼不堪“是是是,小弟知道兄臺乃是一品行端莊,從不理會那些街邊巷語的正人君子。”陳祗也懶得理會龐統,想起了那日見到的諸葛亮的夫人黃氏,不由得搖了搖頭,頗有些同情那位三國有名的帥哥諸葛大神。
“那諸葛夫人倒是不醜,不過,也確實稱不上漂亮。”一般人都是黑頭髮黃皮膚,這位夫人卻有些反其道而行之,膚色甚黑,而那頭髮卻偏黃,雖然長的甚是端莊,可就算是陳祗這樣在大都市見慣了各種膚色人種地穿越人士,也無法將那諸葛夫人定位到美地層次。而諸葛亮長的既帥又高,長學又好,卻娶了這麼個夫人,也怪不得那些鄉間俚聞會有那樣地傳言。“嗯,奉孝之見,與統不謀而合。”龐統得意地道。至少自己的婆娘比諸葛亮的夫人長得漂亮,這一點,讓龐統的心裡邊小小地得意了一把。
“儀容偉岸,身懷大材,此等人物,莫說是女子,便是男子,也頗仰慕,卻偏偏”陳祗不好意思說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不過,這確實是最佳的評語。
龐統點了點頭:“奉孝只知其一,這其中,其實是大有文章。”
“莫非那黃氏乃是少有的才女”陳祗瞅向龐統問道。龐統摸了摸短鬚,翻了個白眼:“這個,統倒是不曾聽聞,不過料來其爲黃老之女,學究家傳,應該是有些文采的,不過,這並非是諸葛亮迎娶其爲妻的原因。”
“你知道”陳祗好奇心大起,湊上了前問道。龐統笑道:“統自然知曉,不過嘛”要是龐德公與水鏡先生看到龐統這副模樣,不知道是不是會覺得傷感,嗯,好好的一位名士鳳雛,怎麼笑的跟奸險小人似的。
陳祗心中自然能領會。“來來來,士元兄且坐,小弟昨日方獵了幾隻野兔,一會便讓他們烹好了,讓士元兄,嚐嚐那用秘料薰考的焦黃兔子肉。”
“知我心者,奉孝也,呵呵,也罷,反正現在天色尚早,統便細細與你分說便是,汝可知那黃承彥與我伯父一般,皆是荊楚名士,那黃家,亦爲荊州大族”
有了龐統點拔之後,陳祗這才明白了過來,原來,諸葛亮娶黃承彥之女爲妻,根本就是一樁徹頭徹尾的政治婚姻。黃承彥的妻子是當時荊州名門望族蔡諷的女兒,蔡氏家族在荊州的勢力很大,而蔡諷的姐姐,嫁的便是太尉張溫,至於蔡諷的另一個女兒,正是荊州牧劉表的後妻蔡氏,至於蔡諷的兒子,正是那位劉表最信任的大將蔡瑁。
陳祗光是聽到龐統給自己理順黃承彥之妻族的勢力分佈圖,就已然頭皮發麻,先人的,什麼叫名門望族,什麼叫世家門閥,黃承彥老婆的孃家,就是最典型的樣板。而嫁閨女給諸葛亮,除了諸葛亮長得帥,有才學之外,主要的一點就是,黃承彥同樣看到了諸葛氏在荊州的政治力量。
要知道諸葛亮的大姐嫁給了蒯氏家族裡數得上號的蒯祺,二姐嫁給了龐德公的兒子龐山民,蒯龐兩家在荊州的地位同樣舉足輕重。表面上不過是黃、諸葛兩家結成親家,而實際上蒯、蔡、龐、黃這幾大家族之間都通過諸葛亮與黃氏的婚事而聯繫了起來,結成了親戚關係,當然,這裡邊自然還包括劉表,還有琅邪諸葛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