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明月,重樓下,夜色朦朧。
一名衣衫襤褸的少女懷揣着懷裡的三個白麪饅頭,驚慌失措地狂奔着,身後三個身着僕裝之人捂舞着刀劍一路追擊。
“小兔崽子,竟然敢闖我們羅家的婚宴,今天看我不剁了你。”
那三人當中爲首之人,氣急敗壞,一個大跨步就要衝上去。
那少女慌慌張張,一不留神,赤.裸着的腳趾一下磕上了一塊裸露的碎石。
“哎呀。”
少女身軀一個趔趄,徑直撲倒在了地上。
一抹鮮紅從石頭縫中溢出,很明顯,這一跤摔得不輕,但比起流血的腳趾和擦傷的手臂,少女更在意的卻是那滾落在地上的三個白麪饅頭。
少女艱難的撐起身體,用手肘抵着地面,眼中所有的希冀,都落在那已經沾了灰的三個饅頭上。
“哼,總算逮到你了,果然是有其父必有其女啊,父親偷金,女兒偷食,羅家的臉都被你們丟光了!竟然還敢大鬧大少爺的婚宴,今天不好好懲罰一下你,回去怎麼跟少爺交代?”
眼見少女摔倒,那執刀之人也住下了腳步,雖然身上穿着僕裝,但卻儼然將自己看成了那所謂“羅家”的主人,對着少女喝斥起來。
“饅頭……饅頭。”
少女根本不理會那人說的那些,她的眼中只有饅頭,或許在其他人看來,這只是最平常最便宜的一種食物,可在少女眼中,這是救命之物。
“羅素素!你還當你是大小姐不成?”
那爲首之人臉色一沉,厭惡的看了少女一眼,徑直走到其面前,一腳踩住了即將被少女抓住的饅頭,甚至,還用力碾了碾。
“不……這是給爹爹救命的,爹爹會餓死的,不,不要,羅達,爹爹曾經救過你的命啊,求求你,求求你讓我帶走一點吃的吧!”
少女羅素素頓時雙眼溢滿了淚水,她的父親羅宏現在飢寒交迫,已經處於垂死邊沿,若是再不吃飯,決然見不到明天的太陽。
這不是一個饅頭,而是父親的命!
“啪——”
羅素素不提救命之事還好,一提反而使羅達惱羞成怒。
“胡言亂語!給我把她的嘴堵上,扔到逆龍潭裡去!”
那身後的兩個僕從答應了一聲,從腰間抽出一捆麻繩和一團棉布。
“不要,求求你們,救救父親吧,不要這樣,我們也是羅家的人啊,啊——”
羅素素不停地掙扎,但她一個不過十二三歲的小女孩,如何架得住三個五大三粗的壯漢?
“達哥,這個……”
“扔!”
羅達神色陰翳,他已經不打算留活口了,反正過不了多久,羅宏也會餓死,送羅素素去跟他一起陪葬好了,偌大的江陵城,少兩個無關緊要的人而已,不會有人發現的。
“噗通”
將羅素素扔進河,那兩名僕從趕緊跑路,畢竟是個小女孩,又是封建時期,幹了這等缺德的事,必須趕緊用雞毛狗血擦手,才能洗掉其上的罪孽之氣。
三人走後沒多久,那逆龍潭中突然冒起了強烈的氣泡,一個人頭猛然間紮了出來。
“呼啊,臥槽,怎麼傳送陣都你妹這麼坑爹,傳送出來的都什麼鬼地方。”
一個少年,面色堅毅,額頭寬闊,眸蘊赤炎,身如烈虎,眉間一縷英氣浮現,不是別人,正是路遠。
抱怨了一句,路同學腳下一個蹬踏,藉着天元火雷訣的爆發力一躍而起。
路土豪對這妖界的各種傳送陣已經無力吐槽,人員分散也就算了,這傳送的地點要不要這麼奇葩?這是要給自己拍個海底兩萬裡嗎?
光團消失的時候,路同學差點被嗆死……
直接送進水裡的傳送陣見過沒?
更讓路遠無語的是,眼看自己憋着一肚子氣,都快被憋死卻又見到了湖面的時候,特麼的誰扔了一個大.麻袋下來啊!
扔麻袋的那個人你站出來,我保證不打死你。
自己妖界之行最危險的一刻竟然是離開妖界,準備重返人間的時候,而且這危機的形式,居然是迎面砸下來一個大.麻袋……
路遠嘆了一口氣,將手裡的麻袋放下。
以他的靈覺自然是早就發現,這麻袋裡還藏着一個少女。
“哎,這社會真是黑暗,居然還有這樣處理流浪兒童的。”
土豪兄搖了搖頭,哀嘆一口氣。顯然,他把羅素素當成了衆多逃難乞兒中的一個,在水中的時候他就定位了自己的座標——江陵。
雖然對自己莫名其妙跑到了孫權的地盤上很無奈,但是至少回到了三國,想來沒被坑爹的傳送陣傳到西班牙去鬥牛已經不錯了。
也難怪路遠會認爲羅素素是逃難的乞兒,畢竟江陵這地方,是徐庶重點照顧的東吳要塞之一,也是東吳在荊州的根據地。
按道理,徐元直同學應該已經把這裡打了下來纔對,不過現在看來,似乎這中間出了點小問題,至少,路遠的靈覺中顯示,江陵的駐軍中還是插着東吳的旗子。
“不對,這裡沒有戰亂的痕跡。”
方圓十里粗略的一探,路遠就意識到了問題,這江陵城裡的百姓可以說是安居樂業,沒有一絲動盪的情形,而城中的流浪乞兒屈指可數。
將麻袋解開,畢竟人家又沒修煉什麼法門,憋久了是會出人命的。
一開麻袋,路遠立刻就被小蘿莉撲倒了。
“嗚嗚,嗚嗚嗚!”
羅素素頭髮有些散亂,嘴裡還堵着棉布,身體依舊被綁得結結實實,可即便如此,她還是用那堅實的飛機場糊了路遠一臉。
“……”
路遠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麼了,這奇葩的打招呼方式。
恩,要是換一個罩.杯,路遠一定很開心。
看着小傢伙眼睛裡的哀求還有急切,路遠的心莫名抽動了一下,彷彿看見了前世混雜在社會底層討生活的自己。
“哎,你也不容易。”
路遠鬆開了羅素素的繩子,準備給她包紮一下小腳上的傷勢,然後留點錢就閃人,畢竟自己還有不少正事要幹。
“求求你,救救爹爹吧。”
一鬆綁,羅素素那瘦弱的身軀一把就抱住了路遠,像是抱着最後一棵救命稻草。
“嘶——”
路遠齜牙咧嘴,不由得腹誹,這麼小,這麼瘦,這力氣是要逆天啊!
關鍵是自己還不敢運轉天元火雷訣,生怕一個不小心把小傢伙骨頭震散。
“小祖宗,你先放手。”
路遠瀑布汗,看了看羅素素那張髒兮兮的小臉,又看了看水汪汪的大眼睛,無奈一笑,這同情心又開始氾濫了。
“弄吃的?”
等小傢伙說完,路遠才知道,原來是她爹快餓死了。
這羅宏也是個人才,三十多歲一男的,居然也能餓死街頭?
路遠一個頭兩個大,自己乾坤袋裡早就騰空了裝妖獸內丹去了,哪裡還有食物,總不能扔幾顆妖獸內丹給人家吃吧,再說自己修煉了天元火雷訣,幾個月不吃飯也沒事。
這半夜三更的,去哪弄吃的……
“有了,小妹妹你等等哦。”
路遠嘿嘿一笑,撿起麻袋,轉過身,一個猛子扎進了逆龍潭裡,他記得剛纔上浮的時候,看到了不少野生品種。
不過十幾息,路遠就提了整整一麻袋魚出來了。
不僅有魚,還有泥鰍,黃鱔等等……
小素素睜大了眼睛,充滿了不可思議,這人是河神嗎?還是有魚蝦召喚術?
…………
一座破廟裡,路遠支起了篝火,叉着幾條魚,架着烤。
另一邊,羅素素已經開始照顧親爹吃飯了。
到了地兒,路遠才知道,不是羅宏不想找工作,而是這身體條件確實不允許。
“嘖嘖,真是親哥,下手真重。”
路遠搖了搖頭,唏噓不已。
羅家,乃是江陵城的大家族,壟斷了整個江陵乃至半個東吳的鐵器,米鹽生意,而這羅宏本是羅家的三少爺,雖說沒什麼大的成就,但卻也中規中矩,管理一兩間羅家店鋪的生意還是不在話下的。
二十三歲那年,羅宏娶了藍氏爲妻,之後生下了素素,本來一家人其樂融融,倒也活得悠閒自在。
可好景不長,去年羅老爺一口氣沒提上來,先走了,而膝下三子,自然是遵循嫡承父業的封建制度,於是羅宏的大哥羅明就上位了。
可這羅明竟然覬覦自己藍氏的姿色,幾次三番的要與藍氏苟合,卻被藍氏斷然拒絕,最後惱羞成怒,捏造一紙空文,誣陷羅宏擅用家財,勾結賊人,送到官府,監禁三月。
路遠也是進過牢的人,特別是這種被人打點過的官府,在裡面的待遇肯定會有“特殊服務”。
出獄之後,羅宏就算是廢了,半身癱瘓,骨頭都碎了。
羅家進不去,羅素素也流落街頭,之後數月,都靠羅宏以前交好的幾個廚師接濟,而家丁羅達卻以此爲由,誣陷羅素素偷食,還幾次下重手毒打。
值得一提的是,那羅達還是羅宏在年輕時救下的兄弟,在羅家做事也是羅宏應允的,甚至其名都是羅宏改的。可就在羅宏失勢之後,這羅達反而是第一個跳出來過河拆橋的人。
爲了讓父親活下去,羅素素忍受着屈辱,忍受着白眼,忍受着棍棒,忍受着世間一切的不公,只有那雙眸子顯出她心中的澄澈。
路遠眯了眯眼,他自問不是喜歡管閒事的人,但是有些事,不管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