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殺已經接近了尾聲,羌人男子的屍體橫七豎八倒在地上,鮮血流的滿地都是。
陳旭雖然看似面無表情,卻一直在悄悄注視着那個女人。看到女人自殺,他的心不由狠狠抽動了一下。
“嗚嗚,嗚嗚嗚。”
壓抑的抽泣聲,從女人與小孩那個方向傳來,他們在爲自己親人的死而悲傷。
可是懾於關中兵的兇威,這些人卻不敢大聲哭泣。
陳旭收回了自己的眼神,閉目平復了一下心緒,再次下達命令:“羌女之中,但凡年齡超過三十五歲、長相醜陋者,殺無赦。”
“羌人男孩,身高超過車輪、年齡超過八歲者,殺無赦。”
兩道命令的下達,再次掀起了腥風血雨。
陳旭就好像一個冷血屠夫般,讓羌人感覺渾身冰寒。
“惡魔,你這個惡魔,一定不得好死!”
不少被殺戮的女人以及孩子,在驚恐之餘全都大聲咒罵着。陳旭卻宛若萬年寒冰一般,站在原地不動聲色。
或謂陳旭曰:“主公,這些小孩與女人之中,還有羌人擄掠來的漢人奴隸,他們該應當如何處置?”
陳旭臉上不由柔和了一些,說道:“既然都是漢人,就帶回涼州,將他們好好安置下來吧。”
刺鼻的血腥味,充斥着整個羌人營寨,那些倖存下來的女人與小孩,臉上都帶着驚駭欲絕的神色。
只不過,還有一些人憤怒的盯着陳旭,眼中的仇恨幾乎化爲實質。
陳旭讓人默默將這些人記下,新一輪的殺戮再次出現,但凡目露怨毒之色的人,殺無赦!
陳旭之所以留下年輕的女人,是想要將她們賞賜給關中士卒,好爲關中增添人口。
之所以留下小孩,是因爲民族的仇恨,尚且沒有完全融入他們的骨子裡,這些小孩經過教導,完全能夠被同化爲漢人。
可是對於那些懷恨在心之輩,陳旭所做的僅僅是殺戮,他要用血腥手段,讓這些人感到恐懼。
方纔那個漢人女子所言,化解雙方仇恨的事情,陳旭不是沒有想過。
這個建議雖然好,卻不太現實,縱然有一絲絲的機率能夠成功,也要耗費很長時間。
陳旭,卻等不起。
之所以要屠盡羌人,不僅僅是爲了給陳靜報仇,更重要的是,陳旭需要一個完全穩固的涼州。
只有涼州穩定,徹底解決後顧之憂,陳旭才能積蓄實力與關東諸侯爭鋒,早日平定天下。
爲此,揹負上劊子手的罵名,又如何?
歷史上縱橫天下的梟雄,又有哪個不是雙手沾滿鮮血。
根據史書記載,曹操擊破烏桓以後,就屠殺了投降的烏桓人、漢人二十萬。
當然,到底是曹操屠殺降者二十萬,還是有二十萬人投降,還是頗有爭議的一件事情。
古代沒有標點符號,史書對於這段歷史的記載,通過不同的方法斷句,卻能擁有兩個截然相反的結論。
可是縱觀曹操一生屠過數座城池,以及殺掉八萬袁軍降卒的舉動,也可以猜測出,曹操真有可能,屠戮了二十萬投降的烏桓人。
依照當時曹操的實力,若是不屠殺二十萬人,恐怕很難將這些人安置下來。
從那以後,縱橫幽州東北部的烏桓人就徹底沒落,也可以當做曹操屠殺俘虜的佐證。
與曹操相比,陳旭所謂的殘忍,完全是小巫見大巫。
想必過了今日,關中軍屠戮羌人的舉動,很快就會傳遍塞外,那些蠢蠢欲動的異族,定會被陳旭的鐵血手段所震懾。
那個時候,只要陳旭一日健在,西部異族都不敢再領兵寇邊。
屠一城而破十城,滅一族而懾十族,又何嘗不是戰略的博弈?
就在陳旭思緒飛揚的時候,忽然有一個將校跑了過來,對着陳旭說道:“主公,我們從一人眼中,看到了深刻的仇恨,可他卻是漢人。”
陳旭聞言眉頭微皺,問道:“既然是漢人,爲何會仇視我?”
“末將查過,此人以前是個奴隸,被自己主人虐待,後來有一位羌人女子將其收養,並且視其爲親子。”
“方纔那位羌人女子,爲了保護自家男人被士卒們殺了,所以這個漢人男孩,纔會充滿了仇恨。”
這個男孩,正是以前那個被羌人虐待的小孩,只不過因爲一個美麗而善良的羌女,才使他的人生髮生了轉變。
然而好景不長。
沒過多久,羌女丈夫就在征戰的時候受傷,跛了一隻腳,一家三口生活再次變得艱難起來。
可是羌女仍舊沒有拋棄小男孩,始終待其如親子,這纔得到了小男孩的感激。
陳旭瞭解到了事情前因後果之後,心中微微震動,不由暗問自己:“我做錯了麼?”
深吸了一口氣,陳旭對將校說道:“帶我過去見他。”
跟在那員將校身後,兩人迅速往孩子堆裡走去,隔着很遠,陳旭就看到了一個年齡偏大的男孩。
若非此人乃是漢人,絕對會因爲年齡與身高的緣故,而被關中軍斬殺。
“此人眼中,的確充滿了仇恨。”
陳旭來到小男孩身旁,居高臨下的看着他,問道:“你爲何恨我?”
小男孩沒有說話,只是死死盯住陳旭。
陳旭皺了皺眉頭,指着那些倒在血泊中的屍體,說道:“若不是他們,你的家人又豈會被殺?你又怎會淪爲奴隸?”
“難道就因爲我殺了你的仇人,你就恨我麼?”
小男孩早就忘記了自己的家人,他已經把那個羌女當成了自己母親,惡狠狠瞪着陳旭。
“噗嗤!”
陳旭手中的長槍,猛然往前面刺出,將小男孩身體洞穿。
“你雖爲漢人,卻已經被羌人同化,既然你對我滿懷怨恨,我又何必將你留下?”
“噗通!”
陳旭拔出了自己的長槍,小男孩一臉不可置信的倒在地上,死不瞑目。
附近的羌人男孩,全都驚恐的往旁邊躲去,看向陳旭的眼神滿是畏懼。
陳旭沒有再看那個死去的男孩一眼,環顧身旁孩子們,溫和的說道:“從今以後,你們不再是羌人,而是正統的漢人。”
“我會給你們找到幸福美滿的家庭,你們的生活,將遠比以前要好。”
環境可以改變人,特別是這些似懂非懂的小孩,更是如此。
陳旭之所以殺掉那個漢人男孩,就是因爲,此人已經被羌人同化了。
再加上他年齡偏大,已經可以記住仇恨,所以陳旭纔會毫不留情的出手。
現在的陳旭對待敵人,無論是誰,都會如寒風一般冷冽。
至於這些年齡偏小的孩子,陳旭自然會給他們安排妥當,只要經過漢人幾年的薰陶,他們就會忘掉以前,成爲純正的漢人。
在陳旭看來,所謂漢人,不僅是指血統,更多卻是指文化、精神的傳承。
凡尊崇漢人文化者,願意融於漢族之人,都能稱之爲漢人。
……
距離羌人王庭不遠位置,一大隊騎兵風馳電掣往這邊趕來,爲首兩員大將正是呂布、趙雲。
趙雲等人擔憂陳旭安危,這纔在聚集了所有兵馬之後,沒有絲毫休息,就往這邊殺奔而來。
可以看出,衆人臉上都帶着疲憊不堪的神色,
“唏律律!”
一匹戰馬從遠處飛奔而來,在趙雲旁邊止住了繮繩,說道:“將軍,主公已經殺掉馬超,攻克羌人王庭了。”
趙雲、呂布聞言大喜,也都悄悄鬆了一口氣,繼而就不急不緩朝羌人王庭趕去。
沿途之中,趙雲詳細詢問了一下戰報,聽完羌人幾乎被屠戮殆盡的消息,有些沉默不語。
呂布卻是哈哈大笑,說道:“對於這些羌人,就當使用如此手段。”
沒過多久,大軍就已經抵達了羌人王庭,長途奔襲的關中軍騎兵,紛紛找了地方休息。
而此時,營寨內的羌人屍體,也都已經被處理好了。
趙雲也顯得有些風塵僕僕,他拉住典滿問道:“阿滿,主公在哪裡?”
典滿答道:“主公帶上了一些黑甲衛,在冥澤湖畔散心呢。”
趙雲得到陳旭蹤跡,辭別了典滿,招呼着幾十個親兵,就往冥澤湖畔奔去。
“嗚嗚嗚!”
還沒有抵達冥澤湖畔,趙雲就隱約聽到了一陣嗚咽的笛音。
笛音時而淒涼婉轉,時而激昂熱血,趙雲沒聽多久,就感覺有些入迷。
“這是什麼曲子,爲何我從來未曾聽過?”
趙雲心中疑惑不已,急忙讓親兵們放緩了戰馬的奔跑速度,往笛音方向緩緩走去。
黑甲衛早就分散四方,看到趙雲到來以後,根本沒有阻攔,就放趙雲過去。
趙雲來到距離陳旭不遠的位置,才發現吹笛之人正是陳旭。他翻身下馬,摸了摸胯下戰馬的鬃毛,示意它自己散步,便緩緩往前面走去。
陳旭完全沉浸在笛音之中,根本沒有注意到趙雲的到來,典韋宛若一個鐵塔般,靜靜站在一旁。
“嗚嗚嗚。”
“嗚嗚嗚。”
笛音婉轉,聲音忽高忽低,動人心魄。
至於陳旭手中的那根笛子,正是擊殺馬超以後,從他腰間拿下的戰利品。
“嗚嗚嗚嗚嗚嗚。”
一陣婉轉的聲音,爲這首曲子畫上了句號,陳旭卻仍不罷休,將笛子別在腰間,開始在湖畔舞劍。
陳旭一邊舞劍,一邊放聲歌唱。
“有些愛像斷線紙鳶,結局悲餘手中線;有些恨像是一個圈,冤冤相報無了結。只爲了完成一個夙願,還將付出幾多鮮血,忠義之言,自欺欺人的謊言。”
陳旭身姿舞動,他想起了漢人與羌人之間相互殺戮,仇恨越積越多的事情。
他還想起了自己藉着天子名義,打着匡扶漢室的口號,出兵攻打益州的事情。
手中劍勢當即由慢轉快,又由快轉慢;殺戮,仇恨,野心,都在此間展露無遺。
“有些情入苦難回綿,窗間月夕夕成玦;有些仇心藏卻無言,腹化風雪爲刀劍。”
“只爲了完成一個夙願,荒亂中邪正如何辨,飛沙狼煙,將亂,我徒有悲添。”
陳旭身體柔弱無骨,好像喝醉了酒一般,毫無規律的晃動着,手中寶劍更是寒光閃爍,忽上忽下,忽左忽右。
他想起了與袁術交戰時,紀靈等人縱然被俘,仍舊誓死不降;想起張任等人,爲了守住益州,殺死龔都、江武的事情。
在紛亂的戰火中,究竟何爲對,何爲錯,何爲正,何爲邪?
“半城煙沙,兵臨池下,金戈鐵馬,替誰爭天下?一將成萬骨枯,多少白髮送走黑髮。”
陳旭想起了那些,因爲戰爭而失去家中孩子的父母,有好多人都是白髮蒼蒼,官府雖然可以對他們的物質進行補貼,卻不能撫慰老人心中的傷痛。
劍勢再變,宛若狂風驟雨般,卻帶着一種蕭瑟、無奈以及愧疚。
“半城煙沙,隨風而下,手中還有一縷牽掛,只盼歸田卸甲,還能捧回你沏的茶。”
暴風驟雨般的劍勢,忽然變得輕柔緩慢,其中有一種希冀,一絲盼望。
忽然之間,陳旭想到了張玲、趙雨、呂綺玲,想到了家中的幾個兒女,很想脫離刀光劍影,回到他們身邊,一家人團聚在一起。
“……”
陳旭一邊忘情的歌唱,一邊舞動着手中長劍,身體在湖畔扭動,微風吹起了他的髮絲。
正在四周警戒的黑甲衛,聽見這種奇怪的歌聲與旋律,品味着裡面的歌詞,有不少人都是潸然淚下。
正是因爲他們經歷過亂世的殺戮,才能因爲陳旭的歌聲而產生共鳴。衆人都是將目光放在陳旭身上,思緒飄得很遠。
“半城煙沙,血淚落下,殘騎裂甲,鋪紅天涯,轉世燕還故榻,爲你銜來二月的花。”
想起了陳靜之死,想起了鐵騎縱橫,鮮血盈野的景象,陳旭手中劍勢忽然變得詭異不定。
“嗡!”
及至終了,一道劍鳴之聲響起,陳旭猛然收劍而立,臉上露出了一絲悵然。
趙雲站在一旁,聽着聞所未聞的歌詞與旋律,看着自家主公以劍道出心聲,臉上忽然露出了笑意。
他知道,自家主公仍舊沒有變,哪怕他手段變得鐵血而殘忍,心中仍舊有一塊淨土。
趙雲來到陳旭面前,輕聲問道:“主公,這首歌叫做名字?”
陳旭臉上露出了回憶之色,答道:“半城煙沙。”
(聽着許嵩的《半城煙沙》,想着書裡面的劇情,心中忽然涌出了一絲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