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旭年少時期就義氣深重,好遊俠,但凡有人求助於他,陳旭在自己力所能及的範圍內,都會慷慨解囊。
這也是爲什麼,他雖然出身貧寒,當時卻能在鄉里,闖下諾大名聲了。
接受了這具身體的全部記憶,擁有後世靈魂的陳旭,對於那些坊間的俠客,亦是心存好感。
哪怕他現在身爲幷州牧,但凡有這種人投奔於他,或是想要在他這裡得到幫助,陳旭都不會推遲。
這個時代,大多數的遊俠,都是出身豪強、貴族。
諸如漢末的那些諸侯。
董卓少好俠,嘗遊羌中,性粗猛有謀。
袁紹乃是公族豪俠,喜歡結交豪傑、蓄養死士。
曹操年少之時任性好俠、放蕩不羈,不修品行,不研究學業。
袁術少以俠氣聞,數與諸公子飛鷹走狗,後頗折節。
劉備少寡語言,對人折節下交,喜怒不形於色,好交結豪俠,年少之人爭相依附。
先不說董卓、袁紹、曹操、袁術、劉備這些人,他們年少之時都有俠者風範。甚至連那些在歷史上打醬油的幾個諸侯,亦是如此。
陳留太守張邈,少以俠聞,振窮救急,傾家無愛,士多歸之;曹操、袁紹皆與邈爲友。
已經去世兩年的河內太守王匡,年少之時亦輕財好施,以任俠聞名。
可以說,俠的精神,早已貫穿了整個漢末歷史。那些出名的諸侯以及名將,或多或少都沾了一點俠氣。
漢末遊俠,可以算得上是墨家的一個分支。
信奉墨家思想的人稱之爲墨者,墨者中從事談辯者,稱墨辯;從事武俠者,稱墨俠。
墨者必須服從鉅子的領導,紀律非常嚴明。墨者之法:殺人者死,傷人者刑;殺盜人,非殺人。
墨俠就是通過自身的武力,採用暴力的方式,來實現墨家的主張。他們有時候爲了實現自己的主張,甚至敢與一個諸侯國對抗。
但是墨家的這種思想,傳承至兩漢時期,就已經有些變質。
兩漢時期的遊俠,他們雖然也有上古執劍一族,講義氣,重然諾,輕生死,言必信,行必果的風範。
但是他們,大多都不是爲了一個理想在奮鬥。相反,他們靠的是結私交,用以壯大自身的實力,繼而達到權行州域,力折公侯的目的。
甚至有很多出身不好之人,爲了能夠名揚天下,繼而成爲一方豪強,故意加入遊俠這個大家庭之中。
就如同當初的陳旭一樣,他殺張其一家,固然有着自己的理由。但是經過陳靜謀劃以後,這次殺人,就已經有些變質。
陳靜的初衷,正是想要讓陳旭經歷這次風波以後,名揚州郡。繼而能夠由一介貧民,蛻變成爲一方豪強。
這個時代的遊俠,不管是典韋爲了義氣殺人;還是像夏侯惇那樣,因爲別人侮辱自己的老師而殺人。
他們都是立氣勢,作威福,結私交,以立強於世者。
說到底,他們如此行事,與墨俠爲了墨家的思想而奮鬥,還是相差甚遠。
墨家的墨俠,他們看到看見強大的一方,欺凌弱小的一方。哪怕弱小的那一方,與他們沒有絲毫關係,他們也會挺身而出,仗劍直言。
漢代的遊俠,雖然有些俠客傳承了墨俠的風骨。但是歷史上絕大多數出名的遊俠,卻是缺乏這種正義感。
遊俠之本,生於武毅,不撓久要,不忘平生之言,見危授命,以救時難而濟同類。以正行之者,謂之武毅;其失之甚者,至於爲盜賊也。
這個時代的俠客,正處於一種過渡形態。新舊交替之間,必定雜然並存。
其中雖然不乏施愛尚義,有醇厚之風的志士;也不乏有些放縱末流,持強凌弱的惡霸。這種魚龍混雜的遊俠形態,也使得人們對於遊俠褒貶不一。
無論如何,遊俠已經貫穿了整個漢末的歷史。很多家族與諸侯,都被打上了俠的烙印。
陳旭大婚將至,晉陽現在更是人聲鼎沸、魚龍混雜。再加上幷州頒佈唯纔是舉的招賢令,也使得三教九流的人物,都聚集在這裡。
其中不乏一些落魄的遊俠,強烈要求面見陳旭。一開始,陳旭還不厭其煩的接見他們。
但是隨着時間的推移,以及事務的繁忙,這不由使得陳旭,再也沒有精力顧上他們。
這一日,陳旭帶着典韋、郝昭,以及一些親兵,前去面見其他諸侯的使者。他們路過招賢館的時候,忽然聽見裡面有着激烈的爭吵聲。
其中一道男聲憤怒的大聲吼道:“某素聞幷州牧陳文昭,不拘一格招賢納士,這纔不遠千里前來幷州。”
說到這裡,他冷笑了幾聲,大聲說道:“今日觀之,幷州陳文昭,也不過是一個徒有虛名之輩罷了。”
接待那個男子的幷州官吏,聽見此人如此辱罵陳旭,心中自然惱怒不已。好在陳旭曾經再三強調過,只要別人進入招賢館,就是幷州的貴客,不可怠慢。
正是因爲如此,那個接待的幷州官吏,這才強行嚥下心中的惡氣。
然而,面對這等無理取鬧之輩,接待官吏自然不會再給他好臉色:“我家主公日理萬機,若是每一個前來招賢館之人,都要求親自面見吾主。”
“那麼吾主,又豈會有其他的時間,處理政務”
“你若果真有真才實學,就應該按照規矩辦事。待你展露出了異於常人的本事時候,自然會得到吾主的親自接待。”
這個時候,招賢館外面已經圍了很多人。他們聽見接待官吏的話,盡皆暗自點頭。
一個幷州本地的男子,忍不住罵道:“這廝好不曉得是非,你若真有本事,自然會有官吏將你引薦給使君。沒有本事卻在這裡胡攪蠻纏,真不知好歹”
“正是如此”
其餘圍觀之人,也是紛紛出言附和。
直到這時,陳旭才知道爲何起了爭執。
原來,但凡有人前來招賢館,必須先展露自己的本事,纔會被考官酌情推薦給陳旭。
但是這個男子,進入招賢館之後,就要面見陳旭。招賢館中的官吏,自然不會答應。
畢竟,整個幷州境內,不知有多少招賢館;每日前來招賢館的人,也不知凡幾。但是那些能夠面見陳旭之人,卻是少之又少。
縱然此人果真是個大才,也要按照規矩辦事。不然的話,若是人人效仿,陳旭每日只是接待這些招賢館中的人,可能都會忙不過來。
那個男子,被衆人指指點點,頓時臉色一沉。他眯起了眼睛,身上的殺氣,不由自主的露了出來。
圍觀之人,頓時感覺身上有些發冷。
陳旭身後的典韋見狀,皺着眉頭說道:“此人身上好重的殺氣”
點了點頭,陳旭亦是臉色沉重,他開口說道:“能夠散發如此殺氣之輩,絕非常人,他值得我親自前去一見。”
話畢,陳旭直接向招賢館中走去。
雖說絕大多數晉陽的百姓,並沒有見過幷州牧的模樣。但是,陳旭畢竟時常出沒晉陽城中,還是有些百姓認出了陳旭。
“啊,使君來了”
隨着一道驚呼聲響起,圍觀的百姓,紛紛把目光投在陳旭一行人身上。
看着陳旭帶領全副武裝的親兵,往這邊走過來。圍觀的百姓們,都不由自主的讓開了一條道路。
陳旭走在最前面,典韋、郝昭一左一右的護着陳旭,往招賢館中走去。剛纔還無比嘈雜的招賢館附近,頓時變得落針之聲亦可聞。
屋中的那個男子,也聽見了方纔之人的喊聲。他轉過身來,緊緊注視着門口的方向。
終於,一個雄壯、威武的身影,映入了他的眼簾之中。
“見過主公”
那個在招賢館中負責接待的官吏,急忙上前向陳旭見禮。陳旭擺了擺手,那人很識趣的退了下去。
直到這時,陳旭纔開始細細打量起眼前這人。
這是一個三十多歲的中年人,他身材高大、壯碩,雙目炯炯有神。滿頭長髮隨意披散在肩膀上,根本沒有挽起來。
他的這個打扮,就可以顯示出此人的野性,以及放蕩不羈。
陳旭在打量這個中年男子的時候,中年男子也在打量着陳旭。他雖然心知眼前這人,就是幷州牧陳旭,卻也沒有絲毫上前行禮的意思。
“不才正是幷州牧陳旭,不知壯士可否告知名諱”
最終,還是陳旭展現出了他折節下交、招賢納士的性格,主動上前向着中年男子作揖行禮。
男子見到陳旭向他行禮,眼中的厲芒這才消去。他也沒有回禮,只是淡淡的說道:“使君身爲幷州牧,公務繁忙,又怎會知道某家之名”
“既然如此,不通姓名也罷”
話畢,此人左手抱劍,右手負於背後,昂首而立。
“放肆”
男子如此狂傲的舉動,頓時惹惱了陳旭身旁的典韋。他向前踏出一步,毫不掩飾地放出了身上的殺氣。
中年男子見狀,心中一驚,臉上也變得凝重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