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共三題,皆是策論。
第一題,小試牛刀,問的文教之事。儒家出身的士子們,自然在這一方面很是擅長,每一個應考的士子都能寫下洋洋灑灑上千言。
第二題,安國全軍之道。題目就這麼六個字,出這個題目的是蔡邕。在出題目的時候,董明原本定下來的題目是“商君至,而秦國強,橫掃八荒,一統六合,何也?”
打算藉着科考,給變法定個性。只不過蔡邕卻有不同的意見,倒不是說商鞅變法不好,只是蔡邕覺得商鞅最後的結局不太好。兩人又商量了一番之後,蔡邕提出了這個題目。理由也很簡單,眼下的大漢朝內憂外患,不久的將來必將會有大規模的戰爭來緩和釋放國內的矛盾。這個時候提一下,也算是未雨綢繆了。
對此,董明表示高度的認同。因此也就同意定下這麼一個題目了。再者說來,安國全軍是孫子的思想,這玩意不會對董明推行新學造成太大的阻礙。畢竟兵家是最不可能成爲一個社會主流思想的學派。
最後一題,董明出的題目,題目很直接:“齊桓專任管仲而霸,燕噲專任子之而敗,事同而功異,何也?”
齊桓公任用管仲而稱霸,燕王噲任用子之而導致燕國大亂,一樣的方法而結果不同,爲什麼呢?
題目雖然是用來考士子的,但其實就是董明在表達自己的政治思想。通過科考,讓士子們自己去思考,變法強國到底需要的是一個怎樣的領導者。
董明的目的也不藏着掖着,就這麼正大光明的擺出來,反而讓很多保守派有些無從下手。再一個就是,哪怕是最爲反對董明的那些人,也沒有深刻的意識的科考的巨大威力。在他們看來,科考不過是一個新型的選拔官員的方式罷了。
威脅是有的,但是沒有這麼大威脅。因此,董明在科考這件事上雖然遇到了阻礙,但是阻礙並不是太大。相較於這些人的能量來說,眼下董明還不值得他們全力施爲。
一個破落戶罷了,哪怕攀上了董家的高枝兒,仍然沒有被很多人放在心上。哪怕是你董明照耀千古,青史留名也沒用。這天下最終還是不是咱們世家說了算?
第三場考試結束,所有士子都離開了校場。劉宏下令,封鎖校場,數百名閱卷的官員住了進來。他們要在董明、蔡邕、孔融三人的帶領下,七天之內改完所有的試卷,並且還要給出名次。前三百名榜上有名,餘者來年再戰。這三百名,只有三分之一是靠自己實力考出來的。剩下二百名,世家佔了一百名,劉宏佔了一百名。好在劉宏這一百個名額,他一個都沒用,直接給了董明。
董明自然也不會搞什麼暗箱操作,除了答應世家的名額之外,其他的全靠本事。
緊張的閱卷工作,沒什麼好說的。洛陽,考完的士子們在睡了一覺之後,第二天醒來忽然覺得空落落的。
連續做了三天的試卷,猛然間沒事情做了,整個人都有些懵。不管是住店還是借住在親戚朋友家裡的士子們,在起牀後很長一段時間裡,才意識到科考已經結束了。
空落落的感覺退散之後,沒有一點輕鬆感,反而覺得更有壓力了。
考得如何?能不能通過?成了壓在每一個士子心頭的千斤巨石。
白玉京,麋芳和甄堯兩個人難得的沒有請客,兩人包下了第一樓,坐在對頂層笑談着。
“某家讀書不如甄兄,且包下着第一樓,爲甄兄賀。”麋芳是個很有自知之明的人,他知道自己的那點墨水,也就是走個過場罷了。
“子方兄,以這一次科考的難度,子方兄其實是可以考過的。”甄堯是個認真的人,一字一頓的說道:“數千士子,真正能考過的是哪些人,想必子方兄也是心中有數。科考的難度不在於精深,而在於廣博!而這廣博,對於大多數士子來說,太不公平了。”
麋芳臉上沒了笑容,然後道:“是也。某家....的確對通過科考有些期待。”
甄堯說的,其實是對的。還是那句話,世家大族表面上看,是掌握了財富和權力,封鎖了上升渠道。但是說到最根本的,其實是因爲他們掌握了教育資源。下層民衆,哪有機會獲得受教育的機會?
又有幾人能夠得到相對來說全面的教育資源呢?
科考有失公允嗎?董明覺得沒有,他要的不是讀書識字之人,而是有足夠知識支撐自己施政的人。出身世家大族也好,寒門士子也好,普通百姓也好,董明唯纔是舉。在才學面前,一視同仁,這就是最大的公平。
當然,眼下董明還要跟世家苟且,但是以後會有詩和遠方的。
金市的一家茶館,張鬆、張肅帶着吳蘭高沛正在喝茶。四人是住在親戚家裡的。張家也蜀郡也算是大戶,家裡也有人在洛陽爲官,因此四個人倒不用爲住處煩惱。
“子喬,這一次科考,你有多大把握能夠名列前茅?”張肅自家事自家知,單就學識和機智來說,自家的弟弟是強於自己的。他雖然有信心能夠通過科考,但是卻沒有信心能夠考多高的名次。
兩百名左右,是他得到的一個頗爲靠譜的名次。至於吳蘭和高沛....吳蘭還是有機會考到三百名左右的,高沛的話,眼下還是太難了。
“八成。”張鬆也沒了之前的傲氣,實在是算學一場,幾乎將他所有的傲氣都給磨平了。幾乎每一題都要耗盡心血才能做出來,還不能確定是否正確:“八成的把握能夠通過科考,至於名列前茅.....三成的把握能夠前十。”
八成是謙虛,但是三成...恐怕就是真的。對張鬆,張肅還是很瞭解的:“也不錯了。”
“是啊,某家還不知道能不能通過呢。”高沛喝着茶一臉羨慕的說道。
第三場結束之後,董明就宣佈了一個消息,考中的士子,將參加殿試,由陛下出題,確定最終的名次。從此以後成爲天子門生,平步青雲。
高沛羨慕的是這天子門生的名頭。
“對了,對於最後一題,你們怎麼看?”張鬆忽然問了一句。
張肅聞言眼睛眨了眨,然後道:“子喬爲何有此一問?”
“沒什麼,只是覺得最後一題,某家好像答得有些錯了。”張鬆搖搖頭說道:“昨天夜裡某家就意識到了。”
“嗯?對子喬你來說,這最後一題應該沒什麼問題吧?”張肅覺得有些奇怪。自己弟弟過目不忘的本領在,這種題目不至於答錯吧。
張鬆搖搖頭:“某家的意思是,搞錯了尚書令出題的用意。大家在做題的時候,是不是針對管子和子之的功過得失進行了論述?然後給出了結論?”
張肅和吳蘭聞言點點頭,高沛則一臉平靜的說道:“某家都不知道子之是何人,只是誇讚了一下管子。”
“額......”張鬆愣了一下,然後繼續道:“也是某家做題做的腦子不靈光了。這一題看似在問子之和管子,實際上問的卻是當朝之事!眼下國家要變法,科考出這一道題目,實際上是在問,什麼樣的人適合成爲變法的主持者。”
“啊!這麼一說,倒真是如此!”張肅恍然大悟:“那這麼說,我等答錯了?”
“那倒不至於。”這個時候一個陌生的聲音插了進來。張肅四人了過去,卻是旁邊的桌上,坐着一個姿容威儀的年輕人,剛纔便是這人插話。
這人不是別人,是董明記在本子上的張既。
張既一大早起來之後,也有些壓力,踱步晃了一會兒之後,見到這茶館開門,便坐了進來。沒成想就遇到了張肅等人,聽他們談話知道他們也是考生之後,便忍不住想要攀談一下。就好像高考剛結束的考生,見到同爲高考生的陌生人,總想交流一下考試內容一樣。
說起來,自從白玉京二十四小時不打烊之後,洛陽的大小店鋪漸漸的也增加了營業時間。而董明也樂得如此,因此也給了這些人一個方便。
“在下張既,也是這一次科考的考生。剛纔聽到幾位兄長在討論這一次的考題,因此便多嘴了。還望海涵。”張既連忙道。
“無妨,大家都是同年,不妨做過來一起?”張肅邀請到。
張既自然不會拒絕。
衆人通了姓名,然後張肅問道:“剛纔德容剛纔所言不至於是什麼意思?”
“最後一題,誠如子喬所言是問的今時之事,但是專論管子和子之的優劣得所,又有什麼錯呢?畢竟題目就是如此!”張既笑着道。
“這倒也是。”張鬆也明白這個道理,不過還是皺着眉頭道:“但是若是能借古說今,恐怕更能得到考官的賞識。”
張既點點頭,沒有說話,但很明顯是非常認同張鬆的話的。
“都考完了,現在說這些也沒用。”高沛是最輕鬆地:“還有七日,便是放榜的日子,某家就祝各位兄弟,榜上有名了!”
“哈哈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