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兮衣兮,綠衣黃裡。心之憂矣,曷維其已!”
“綠兮衣兮,綠衣黃裳。心之憂矣,曷維其亡!”
“綠兮絲兮,女所治兮。我思古人,俾無訧兮。”
“絺兮綌兮,悽其以風。我思古人,實獲我心。”
夏侯蕙輕啓朱脣,那低沉哀婉的聲音,似是纏綿於脣齒之間,似是徘徊於記憶之中。
聽着十分的飄渺恍惚,像是隔着茫茫的生死距離,無力的吶喊着,哀而不傷。
更多的卻是眷戀和不捨,卻愈發的讓平生感到眼眶發熱,心頭髮酸。
“……周公子曾經教過我這首古詩,當時我不明白其中的意思,而今卻忽然覺得這首詩是如此的美麗貼切。”
夏侯蕙扼腕嘆息道:“尚且擁有的時候,只覺是非常自然平常的事情,而今一朝失去,方纔知曉當時是多麼的可貴!”
周循停下了琴曲,低聲勸慰道:“夏侯姑娘,死者長已矣,生者當勉力,切莫耽於往事,徒傷心神!”
“公子所言甚是!”
夏侯蕙閉上了雙眼,深吸了口氣,待到再次睜開雙眼時,眸中的愁緒已然一掃而空,雙目之中又是一種獨立的堅強和燦爛,只是這種堅強和燦爛的背後,分明潛伏着一絲的感傷。
“公子,家父答應爲你鑄造一把天龍破城戟,奈何如今他要看管邪刀,無力分身,所以將此事交託於我。”
“一應材料我也帶過來了,若是公子並無異議,我這便開爐鍛造,爭取早日爲公子鑄成靈器!”
“現在就動工?”
平生聽到這個消息,高興之餘,也明白了夏侯蕙的用意,不過是想利用忙碌來令自己無法思考,無法沉湎於往事。
在這種狀態下,平生不認爲她能夠鍛造出什麼好的靈器來,只是此時此刻,饒是他無臉無皮,也不忍開口拒絕:“夏侯姑娘可需要我們幫忙?”
長恭自告奮勇道:“就由在下爲姑娘鼓風吧!”
夏侯蕙有些遲疑,畢竟鼓風直接影響着火候。
對於他們這種專業的鍛造師而言,鼓風一般都是他們直接以真氣凝聚出一個分身,以此來與自己達到最佳的默契,掌控最爲精妙的火候,才能鍛造出令他們滿意的作品。
思忖片刻之後,夏侯蕙終是嫣然一笑,道:“鼓風可是一件幸苦活兒!”
“些許體力活,長恭還是自信能夠勝任!”
夏侯蕙推開了茅草屋的後門,後院中的確有一座完好的鍛造爐,風箱器械,一應俱全。
夏侯蕙將身上的包裹放在鍛造臺上打開,幾塊閃爍着紫色雷霆的雷系奇石,立刻在黑夜之中綻放出萬千的雷光,差點將平生的雙眼給亮瞎了。
待到平生反應過來時,夏侯蕙已然點起了爐火,開始將其中的一塊奇石放入火中灼烤。周循靜靜的站在風箱旁,極有默契的拉動風箱,往爐內鼓風,將火焰吹得更加的旺盛。
“公子以前是否也曾鍛造過兵器?”
“姑娘何出此言?”
“我看公子對火候的掌握,十分的純熟,若非有過相當豐富的鍛造經驗,斷然達不到這種程度。而且……”
夏侯蕙疑惑的盯着長恭,道:“公子如今鼓動的風量,催使的火候,正是我想要的!”
“呵呵,長恭以前的確親眼看過別人鍛造兵器,也曾親身參與過,然而卻是出於少年心性,覺得好玩而已,當不得姑娘如此謬讚!”
周循回頭看着平生,開口道:“公子,煩請你到鍛造爐後右方的池子裡打一桶水來!”
“叮……”
夏侯蕙剛用鐵鉗將鍛冶爐中燒紅的奇石鉗了上來,右手用力的敲打了一下,發出清脆響亮的聲音。
然而聽到長恭的話,卻是不由自主的看向了長恭,怔怔出神,道:“公子何以知曉該用鍛造爐後右方的池水?”
“莫非有誤?”
周循雙眉微皺,道:“據我所知,水的優劣,對於兵器的好壞有着直接的影響。雷系兵器剛猛霸道,當用爽烈之水蘸浸,如此方能得到相輔相成之效……”
“我是想問公子爲何知曉鍛造爐後右方的池水爲爽烈之水?”
周循自知漏了破綻,思忖道:“……左柔而右剛,鍛造臺後左方之水自爲緩柔之水,後右方自爲爽烈之水,難道這不是鍛造師制定的規矩嗎?”
夏侯蕙深深的看着長恭,眼中露出了一抹失望落寞之色,意興闌珊道:“……我以爲只有我會這樣處置蘸浸之水,不料別的鍛造師也是如此,倒是我孤陋寡聞了!”
“這把靈器對於公子來說,必然是極其重要的武器,還望姑娘心神專一,莫做他念,以求令其臻於完美!”
“公子所言甚是,是我分心了!”
夏侯蕙收斂心神,將鍛打好的奇石放入平生擡來的水桶中蘸浸,水汽蒸騰,嫋嫋升起,橫隔在周循和夏侯蕙之間。
遠遠看去,平生只覺這畫面十分的和諧美好。若是沒有那把邪刀的介入,或許他們就不會是如今相望不相聞的局面。
一念至此,平生心中不由的對那居心叵測之人憎恨起來。
幾人默默的站在茅草屋外,無聲的觀看着夏侯蕙和周循同心鍛造兵器的場面。
只覺那不斷錘擊奇石而響起的叮噹聲,像是一首永遠都聽不完的樂曲,那片不斷蘸浸而冒起的水霧,是一幅永遠都洗不去的畫面,深深的烙印在他們的靈魂裡。
“平生,他們好可憐啊!明明都已經在一起了,卻不能相認!”
解語靠在平生身旁,輕聲開口道:“你說夏侯妹妹能不能感覺出來,此時長恭就是周公子呢?”
“感覺出來了?只是她不敢相信而已!”
平生故意壓抑着心底翻騰不休的情愫,嘴脣貼在解語耳旁,低沉的嗓音悠悠的迴盪在彼此的心間:“人鬼殊途,即便相認又能如何?天亮以後,長恭還是長恭,周循還是周循。”
“待到我們離開以後,周循將再也沒有機會跟夏侯蕙交流。”
“此時相認,給予她一點短暫的慰籍和溫暖,而後又匆匆的離去。等若是揭開她已經癒合的傷口,再次撒下一抹鹽,這種行爲實在太過自私,殘忍!”
平生難得的感性道:“相見爭如不見,有情何似無情!”
“都進屋去吧,不要打擾他們!”
平生拉了關興一把,將看得津津有味的他強行曳進了茅草屋裡,將後院的一切,將短暫的一夜,留給心有靈犀的兩人。
關鳳嘟着嘴,一臉吃味的說道:“我不要,長恭哥哥還在外面呢!”
“鳳兒,那不是長恭!”
平生可不敢對這隻驕傲的小鳳凰推推搡搡,以免又被這丫頭片子給記恨上:“你現在看到的人雖然是長恭,但是主導他身體的是周循,是夏侯蕙朝思暮想的周循。”
“咱們就當是坐回好事,成全他們一回,好不好?”
“不要,就不要,我就要留在這裡!”
“由她去吧!”
趙統開口道:“不過鳳兒必須答應我們,不能將真相告訴夏侯蕙!”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