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破曉,朝陽的第一縷金芒,灑落在遠方城池的輪廓上,給它踱上了一層蓬勃的活力。
洞開的城門處,住在城外的樵夫正挑着柴火往城裡趕,還有一些挑着蔬菜的百姓,進進出出,將縣城的繁華展現的淋漓盡致。
平生可不敢大大咧咧的進城,尤其是爪黃飛電,光是那高出其他馬匹一頭的體格就夠惹人注目的,更別提他通體白如雪花的鬃毛。
不得已之下,平生也只能在它身上塗抹上一些泥漿,又將自個弄得跟個泥猴子似的,這纔敢靠近城門。
“這麼小就是通緝犯,嘖嘖,這賞金,夠我吃十輩子了!”
“就是,莫非是縣衙弄錯了,一個小孩,居然值五千兩黃金!”
“瞧你們這羣鄉巴佬說的,令人發笑。我跟你們說,我可是去過許昌的,這小孩的來頭可不是一般的大,光是家裡的財產,估計就有幾萬兩黃金,更別提他家的人脈關係了……”
平生靜靜的站在是人羣外圍,遠眺着城牆上貼着的自己的通緝畫像,雙眉悄悄的蹙起,暗中琢磨道:
不可能,這絕不是官府貼出來的,我從逃跑到現在,也不過一天一夜的時間,以老黃的速度,尋常人壓根就追不上,即便是許昌發出海捕文書,最快也得兩天後纔到這裡。
可這裡卻偏偏有我的通緝令,這麼說來,城裡應該有亡天的人提前守在這裡。
進城的搜查並不嚴,可是想要出城怕是沒有那麼輕鬆,而這裡又是前往荊州的必經之路……
“哎,哪來的泥猴,別站在門口擋道啊!”
平生正在思慮一會兒該如何行事,身子卻被人推了一把,頓時黑着一張臉往後看去,卻是剛纔在人羣之中說的口沫橫飛的那人。
“你到底進不進城,別耽擱大爺的時間,我可是要趕着上工呢,一個時辰幾十個銅錢的收入呢,你陪得起嗎,快讓開!”
“抱歉!”
本來還可以決定進退的,被那人這麼一鬧,平生頓時有些尷尬了,在萬衆矚目之下,若是折身回返,定然會引起別人的注意,眼下也只能硬着頭皮,牽着爪黃飛電進城了。
“誒,我說你是外地來的吧!”
那人跟在平生身旁,雙眼來回的打量着爪黃飛電,口中滔滔不絕的說道:“這匹馬倒是挺肥的,小兄弟想不想撈一筆,我們酒樓也賣馬肉,我跟東家關係好,去給你說說,多付你點銀錢!”
“籲希希……”
爪黃飛電早已通靈,聽到那人要殺了它當成馬肉賣,頓時不樂意了,肥碩的馬臀一扭,將那人撞了個趔趄,差點摔倒。
“嘿,這畜生脾氣倒是不小!小兄弟,把它賣給我吧,我付你十兩銀子,不會讓你吃虧的!”
平生安撫下不大樂意的爪黃飛電,眯縫着雙眼,審視着那人,只覺那人眼中有光芒閃爍,眼神遊離不定,定然不是什麼好鳥:“哥哥是開酒樓的,正好我肚子有點餓了,到你們那裡吃點東西先,至於賣馬的事情,咱們一會兒再商量。”
“好,好,跟我來。不是我包行愛吹牛,這縣城裡,最好最富有的就屬我們包家酒樓,跟我們做生意,保準你虧不了。”
“哥哥,剛纔在城外聽你說,好像對被通緝的小孩很瞭解。”
“那是自然,我包行是誰,可是出了名的包打聽,全縣城裡消息最靈通的就是我了。”
“記得兩三年前我跟我們東家到許昌城去拜訪一位大人物時,就湊巧碰到那個惡霸在欺凌其他的幾位公子,把他們打得頭破血流,那叫一個殘忍,想那些公子也是有背景,可都敢怒不敢言。”
“想不到如今風水輪流轉,輪到那個惡霸一家子倒黴了,嘿嘿,這就叫做不是不報,時候未到吧!”
惡霸!
……不是不報,時候未到!
平生聽得額角青筋直跳,右手緊握成拳,恨不得將那廝踹在地上,狠狠的揍上一頓。
“哥哥未免也太武斷了,也許是那幾位公子哥作惡在先,纔會被人教訓也說不定呢!”
“你懂什麼,那惡霸可是出了名的許昌一害,他怎麼可能幹出正義的事情,擺明了是在仗勢欺人。”
“所謂上樑不正下樑歪,孩子都是那副德行,他的父母肯定也不是什麼好東西。按我說,這種人就該抄滅全家!可惜啊,還是讓那小崽子給跑了!”
平生被包行一席話,氣得七竅生煙,奈何眼下是在鬧市,不敢動手,只能強忍着怒意,轉移話題道:“這就是包家酒樓,果然夠氣派啊!”
“那是!我們包家可是經過幾代的積攢,底蘊深厚,不是許昌那家惡霸,那種暴發戶可以比擬的。”
包行挺着胸膛,十分驕傲的說道:“跟我到後門去,把馬牽到後院,咱們先好好的吃一頓,再商量賣馬的事情。”
聽到包行的一再羞辱,平生怒極而笑,靜靜的跟在他身後,穿過鬧事,走入無人的小巷裡。
進入後院,出現在平生面前的是一輛糞車,茅廁里正有一箇中年人,一臉憨厚的朝着包行彎腰行禮。
“哇,你個倒夜香的,不會早點來嗎?這個時候正是客人用早膳的時候,你想敗壞我包家的生意嗎!你他孃的動作給我快點,清理完茅房,早點離開我包家的地方,免得污了這裡!”
“小兄弟……,唔……”
包行剛剛轉過身,卻忽然發現自己開不了口,平生的手指正點在他身上的一處穴道上,剛剛意識到不妙想跑的時候,平生的另一隻手指又點了上來,令他的身體徹底一僵,難以動彈。
“哥哥不要怕!”
平生欺近包行身側,貼着他的耳邊,低聲說道:“小爺不會傷害你的,小爺在許昌可是出了名的善良!”
“你是想問我爲什麼嗎?”
平生盯着包行那充滿不解的眼睛,灑然一笑,道:“呵呵,哥哥不是去過許昌,見過通緝令中的那個惡霸嗎?爲何如今小爺就站在你面前,你卻認不出我來。哥哥這記性,真是不該啊!”
“放心,小爺說過了,不會傷害你的!”
任憑包行如何顫抖,平生都懶得去理會他,徑自將他抱了起來,輕輕的扔進了糞車裡,看着他渾身浸滿糞便,難以辨清模樣,這才滿意的點了點頭,道:“還請哥哥再幫小弟一個忙!”
說完之後,不再去理會包行那意欲殺人的目光,直接將糞桶蓋上,朝着茅廁裡的中年人喊道:“大叔,包大哥要你立刻離開這裡,說是有貴客要來,不要影響了他們!”
“立刻離開,可是這茅廁還沒清理好……”
“這是包大哥的意思,您照做就是了!”
“那好吧!”
平生綴在拉糞車的中年人身後,慢悠悠的離開了包家後院,又去了其他的幾家大戶,而後轉悠到了城門附近。
守衛的士兵不耐煩的捂着鼻子,像是趕蒼蠅一般驅逐中年人:“哇,寧老三,真他孃的臭,快過去,臭死了!”
“等等!”其中一個衛兵長喝住了糞車,手裡拿着一張通緝令,道:“寧老三,有沒有見過這個人!”
“頭,寧老三就一個拉糞的,哪有可能見過!”
“哼,糞車可是最能藏人的地方,寧老三,把糞蓋打開!”
“頭,不太好吧,我可不想搜這輛車!”
“少廢話,我自個來!”
衛兵長搶過其中一個衛兵的長槍,將槍桿伸到糞桶裡捅了捅,面色一變,道:“真有人!快,把他拉出來!”
兩個衛兵忍着噁心,心不甘情不願的將糞桶裡的包行揪了出來,道:“頭,這傢伙臉上全是屎,看不清模樣……”
平生趁着別人的注意力都被包行吸引住的瞬間,右手中指和拇指彈出了一顆小石頭,替包行解開了身上的穴道,讓他的手腳恢復了行動力。
“老實點,別想跑,再敢亂動,送你去見閻王!”
包行掙扎着想要離開,奈何雙手被衛兵牢牢的扣住,背上更是被重重的敲了一杆子,差點將他敲暈過去,只有一雙充滿了怨毒的眼睛滴溜溜的轉動着,尋找着平生的蹤影。
而這時的平生則站在包行的不遠處,一副耳觀鼻,鼻觀心,事不關已的模樣,直將包行氣得渾身直哆嗦。
“不用看了,除了通緝令上的罪犯,還有誰會自個躲到糞桶裡,想矇混出城!把他押到衙門裡去,寧老三,把糞車處理好,立刻到衙門來報到,把情況說清楚,否則治你一個包庇之罪!”
“我,真不關我的事,我只是一個倒夜香的!”
“走,走,快走,臭死了!”
守城門的六個衛兵,四個押着包行離開了,剩下的兩個衛兵,以爲通緝犯已經緝拿歸案,也不再留心對行人的搜查,很快就將平生打發了出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