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說也……”袁術手擡在半空,叫罵聲半途而止。
他可以威脅公孫瓚,不理會陶謙,劉備更是可以無視,但他沒法忽略王羽。
公孫瓚是來求援的,立場很被動;陶謙結盟的心思沒那麼迫切,但他肯定也有想法,不會輕易得罪人;至於劉備,一個跑腿的而已,正好拿來出氣。
王羽就不一樣了,王家會不會與袁紹陣營決裂,全在王羽一念之間。
河內與在場的三個諸侯相隔甚遠,處於袁紹陣營的包圍之中,王匡和袁紹還有淵源。以常理論,王匡肯定不會主動脫離,否則他就會成爲儆猴的那隻雞。
但王羽已經用實際行動表明,他要跟袁紹決裂了,不然他也不傻,怎麼敢把郡城的糧食都給搬來?
對袁術來說,袁紹越倒黴,他就越高興,好容易有了王羽這樣的好榜樣,他也是很珍惜的。讓他去吹捧王羽,他的確放不下架子,但也不好爲了點意氣之爭,就惡言相向。
他哼了一聲,轉過頭去,這舉動看似無禮,卻明顯與前不同,在場衆人都鬆了口氣。
“沙場爭雄,靠的是運籌帷幄,而不是匹夫之勇,華雄不過一蠻荒野人,公路將軍你何等身份,犯不上因他而動怒。而關二哥的軍職雖不高,卻是忠義之人,武藝精湛,遠勝王羽,羽亦是敬之如兄……”
說着,王羽面容一肅,昂然道:“我認爲,心懷報國之志而請戰,就算不合規矩,也是情有可原,值得敬重的,公路將軍以爲然否?”
袁術哼哼唧唧的,就是不肯接話。
不分場合地點亂請戰這種事,王羽做的最多最出名,他拿這個做例子,顯然是要死保關羽了。不想跟王羽撕破臉的話,袁術也只能忍了。
“今日,我軍遠來疲憊,倉促出戰難免不利,不如先休息一日,明日再戰。”陶謙見狀,知道風波已經過去了,連忙出來打圓場。
“恭祖所言甚是,就這樣決定吧。”公孫瓚自然順水推舟,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的將話題岔開,百忙之中還不忘向王羽投過幾個讚許的眼色過來。
不是王羽見事快,誰能拿袁公路這個混世魔王有辦法?
事不關己的尚且如此,當事人的心情也是可想而知。
張飛咧開大嘴,呵呵直笑,待公孫瓚等人離開,他直接走上前,拍着王羽的肩膀笑道:“好小子,俺老張果然沒看錯你!俺就說嘛,會喝酒的,都是有情有義的好漢,鵬舉,俺看你真的很投緣,不如找機會也一起結拜了吧,大哥還是大哥,你就是四弟,哈哈!”
這傢伙嗓門大,力氣更大,高興起來,更是有些忘形,以王羽的強壯,都被他拍得一陣趔趄。
關羽也很激動,但他爲人比張飛穩重,當然不會提出結拜那麼不靠譜的提議。他只是鄭重其事的一抱拳,許了句承諾:“鵬舉兄弟,以後有用得着某的地方,但管開口,只消關某做得到,必不推辭。”
劉備也一臉感激的湊過來了,不過他的心情卻很複雜。
他早就看出來了,王羽這幾天一直在結交……不,應該說是拉攏自己的兩個好兄弟。
劉備很鬱悶,他倒不擔心王羽能成功。
即便不考慮兩位兄弟的性情爲人,這個時代對義的看重,也註定了王羽沒有成功的希望,親兄弟可以反目,但義兄弟若是半途而廢,主動背棄的那一方,會被天下人唾棄。
雲長忠義無雙,翼德一片赤誠,有什麼可擔心的?
但是,牆再結實,也架不住別人一直挖,哪怕挖不走磚石,也能弄幾片碎塊不是?
今天的請戰被袁術給搞砸了,任務沒搶到手,還被王羽趁機施恩。眼看着兩位兄弟對王羽的好感度急速上漲,自己卻只能幹看着,這叫劉備情何以堪。
二弟的脾氣他很清楚,守信重諾,他說了要報恩,那就是真的要報,將來若是臨陣對敵,很難說……算了,算了,想那麼遠做什麼,眼下的局面就已經很棘手了。
劉備回過神的時候,正聽到王羽和張飛聊得火熱。
“……翼德兄,剛纔你也有在外觀戰,你覺得華雄武藝如何?”
“挺不錯的,比俺可能要差那麼一點點,比你可強不少,你明天若真要和他打,可得加點小心。打不過記得快跑,你那馬快,他追不上你的。”
關羽丹鳳眼微眯,指點道:“華雄刀法嚴整,週轉卻慢,你可以利用馬速奇襲,或許能收出其不意之效。若不然,就是一番苦戰了,你武藝雖稍弱,卻也未必就輸,但要想分出勝負,怕得在百招開外了。”
“謝雲長兄指點。”王羽滿口子稱謝,心中卻暗道慚愧。
他之所以在最後關頭纔出面阻止袁術,除了提高好感度方面的考慮之外,關鍵還在於華雄本身。
在他的破關戰略中,華雄是很重要的一個環節,如果放任事情的發展,讓關羽發威把華雄給斬了,他的計謀就有問題了。
最好的辦法,就是讓袁術當惡人,自己扮好人,不着痕跡的把事情攬到身上,順便收穫關、張的感激。
計劃成功了,可是,眼見二人語出至誠,王羽不由有些不好意思,得了便宜還賣乖,說的就是自己這種情況吧?
不過,沒辦法,政治這種東西,就是這麼骯髒,只能是相見恨晚了。
關下的西涼軍叫罵了一陣子,見這邊沒動靜,也只好訕訕收兵回城。同時,王羽這邊也散了場。
王羽剛從軍帳出來,賈詡就湊上來了,奸笑着問道:“將軍,你那計劃中,斬殺華雄是很重要的一環,可是你很推崇的那二位,都明言你不是對手,就算能贏,也得經過一番苦戰,卻不知你要如何設法呢?”
“這事啊……”王羽眼珠一轉,一偏頭,視線落在了賈詡臉上,“只怕要着落在文和先生身上了。”
“我?”賈詡愕然,他用胖胖的手指,指着自己的鼻子,很無辜的望着王羽:“我說王將軍,你覺得我要是有殺華雄的本事,還會出現在這兒嗎?”
王羽笑嘻嘻說道:“先生出手,當然是鬥智不鬥力啊,咱們先前不是說好了嗎?”
“說是說好了,可是你讓我怎麼辦?難道混進去給他下毒不成?我跟華雄可沒那種交情……”說着,賈詡突然驚咦一聲:“咦,難道你又要……”
王羽點頭:“先生既然明白了,就請你走這一趟吧。”
“好吧,願賭服輸,不過你就不怕……”賈詡欲言又止。
“先生是聰明人,聰明人不會幹傻事的;而牛輔是糊塗人,糊塗人同樣不會幹明白事,先生以爲然否?”
賈詡沒好氣的說道:“什麼聰明不聰明的我不知道,我就知道,將軍你的鬼心思不是一般的多,而且,專門算計自己人……呃,好了,還有事沒有,沒事我可就要走了,天太黑的話,很危險的。”
“嗯,我就是想到這個,所以特意給先生準備了點東西。”王羽在懷裡一摸,摸出個香囊來,“未免牛輔犯傻亂來,先生須得以此爲信物,交給牛輔之後,他就會老老實實的了。”
賈詡半信半疑的接過香囊。
手工不咋地,似乎新織成不久,沉甸甸的,也不知裡面裝了什麼……
他知道王羽生擒了牛輔之後,很是折騰過對方一番,說不定還有把柄什麼的,但跟香囊這種東西似乎沒啥關聯吧?難道里面是毒藥?或者說王羽逼他又招供了幾個相好的?或者……
賈詡捧着香囊左看右看,前思後想,就這麼心不在焉的出了營,然後在幾個郡兵的護衛下,沿河兜了個大圈子,到了虎牢關西門。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賈詡也是盟津潰兵的一員,如今的虎牢關也有收攏潰兵的作用。所以,正在府中喝悶酒的牛輔,很快便收到了消息。
“賈詡?他還活着?快……等等,驗證過他的身份了嗎?不要帶個刺客進來……什麼?有信物,拿來我看……”
牛輔本就已經半醉了,說話也有點語無倫次,擔憂刺客那句話,尤其遭人嗤笑,連他的親衛,眼光中都帶了幾分鄙夷。
就牛中郎您這熊樣,誰會花費力氣來刺殺您啊?
牛輔感受到了周圍的鄙夷之意,不過他已經習慣了。
對他最忠心的那些人,要麼正在河東,要麼就是在盟津被殺了,現在這些都是後從潰卒中提拔的,都是牆頭草。
這些人自己也是敗軍的一員,但卻一直把戰敗的責任往自己身上推,好像這樣就能擺脫敗戰之恥似的。
現在,他沒空理會這些傢伙,如果來人真是賈詡,那麼……
在盟津之戰中,他已經見識過了對方的智謀,要是有此人鼎力相助,想鹹魚翻身卻也不難。同時,牛輔又有些擔心,因爲他聽到了一些風聲,有關於王羽在亂軍中追捕一個胖子的事兒。
如果這人已經投靠了那個惡魔,那……想到王羽的手段,牛輔一陣陣戰慄,這少年就是自己的災星,如果沒有他,自己哪會落到這般下場?
然而,當他看到那個香囊時,他就有了預感,噩夢還遠沒到盡頭!
用顫抖着的雙手撕開香囊,將裡面的東西倒在桌子上,下一刻……
“啊!”一聲淒厲的慘叫,驚秫了雄關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