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男兒生亂世,亂世當稱雄 一一七章 潰圍而出
雖然並不知道書房裡發生了什麼,但司徒府的僕從們仍然經歷着畢生難忘的一幕。
率先衝進府邸的,是一行三人,他們認識其中兩個;緊追其後的,是那個近日內,讓府中所有人做惡夢的惡客呂布!
再後面,人馬如潮,喊殺聲四起。
“追!不要走了王鵬舉!”
“丞相有令,擒殺王鵬舉者,賞萬金,封列侯!”
僕從們都被嚇傻了,呂布等人,以及西涼軍的殺氣很可怕,不過更讓他們難以想象的是,這麼大的陣仗,針對的竟然是傳說中的那個王鵬舉,同時,也是近日來,他們司空見慣的那個朱壽!
認知上的衝突,使得所有人都如墜夢中,連迫在眉睫的危機都忘記了,只是定定的看着那個既熟悉又陌生的少年。
看着他頭也不回的向身後丟暗器,打得追兵慘呼連連,呂布怒吼如雷;看着他拔出七星寶刀,霜刃如雪,一朵朵血花,在幾個追得過近的追兵喉間綻開;最後,將他們驚醒的,是王羽舌粲春雷的一聲大吼:“還不快逃?想死在這裡嗎?”
衆人如夢方醒,終於意識到現實的處境了。
“快逃啊,從後門!”
這個時代,很少會有人擁有足夠的安全感,哪怕是王侯公卿也一樣,或者說,地位越高,危機意識就越強。司徒府不但有地道,而且暗門也很多,僕從之中沒人知道地道在那兒,但其他逃生之路卻是知道的。
人羣蜂擁而逃,王羽卻站住了,他衝李十一點點頭,示意後者帶貂蟬混入人羣。
院門處的動亂已經波及開來,後苑的歌姬們也徹底將對王允的畏懼拋開了,尖叫着四處逃竄。外面的兵馬是不是來抄家的,並不是很重要,因爲亂兵比來朝堂派來抄家的更可怕,後者來府中,好歹還有個記錄呢。
亂兵,而且還是西涼軍的亂兵,這世間還有什麼殘忍之事,是他們不敢做的嗎?
末日一般的混亂中,卻不是所有人都往後面逃,一個嬌小的身影逆着人羣往前院跑來,哭喊聲中帶着幾分欣喜:“貂蟬姐姐,壽哥哥,快,快跟我來,我知道哪裡可以逃出去……”
“畫眉?”王羽微微一怔,迷糊小丫頭的密道,恐怕有些不靠譜吧?吐槽之餘,他心裡也是一暖,這小丫頭還是很有義氣的。
貂蟬望了過來,王羽知道她的意思,當機立斷的一揮手:“十一,帶上她,一起走,快!”
“喏!”李十一應諾一聲,拉了有些愣神的畫眉一把,帶着兩女混入了逃亡的人羣之中。
王羽緩緩轉身。
這樣就差不多了,以司徒府地形的四通八達,絕大部分人還是能逃出去的,某種意義上來講,他們四散而逃比跟在自己身邊更安全。
這些人會將恐慌進一步散播出去,等到了臨界點之後,就會一舉爆發出來,徹底粉碎董卓在洛陽的統治!
當然,在那之前,還有很多事要做,比如,與呂布的未盡之緣……“轟!”院牆四分五裂,激起了漫天的煙塵,寒光閃爍其間!
那是呂布手中畫戟的鋒芒,寒光之後,是呂布雄壯的身影,從煙塵中由淡變實,再次出現在了王羽面前。
“貂蟬何在?”雖然只晚了一點點,但呂布已經找不到那個讓他夢牽魂繞的身影了,沖天的怒氣壓抑在平靜的質問當中,殺氣已經凝實若實質一般。
“若溫侯與羽易地而處,會作何抉擇?”王羽苦笑着搖了搖頭,不愛江山愛美人,自己還真是這麼履行了啊。
如果是真正的梟雄,現在是不是應該將貂蟬讓出,以籠絡呂布,進而達成收編幷州軍的目標呢?結果,自己雖時常以梟雄自居,一直以來做的也算不錯,可到了這個節骨眼上,還是做了最糟的選擇啊。
不過,也沒什麼可後悔的。
紅顏禍水一類的說法,都是扯淡,真正的梟雄人物,有幾個會爲了感情耽誤大事?即便有,他們爲的恐怕也不是所謂愛情,而只是單純的好色罷了。
呂布也許不一樣,但事到臨頭,自己卻也無從抉擇。
“答得好!”呂布眼中寒光一閃,冷冷道:“你的選擇沒錯,不過,這樣選的後果,就不用本侯說了吧?”他擡起手中畫戟,指向王羽:“敢奪某所愛,就得有承受某全部怒火的覺悟!”
話音未落,畫戟已經化成了狂暴的颶風,向王羽席捲而去。
很顯然,這次呂布是真的氣瘋了,什麼公平,驕傲,又或一些亂七八糟的準則,都被他拋到九霄雲外去了。就算是河陰那一次,他都未曾這麼認真過,天下第一的呂奉先,全力爆發了!
這次,王羽的拳法都用不上了,他不可能對呂布來個空手入白刃,手中七星刀雖利,卻斬不斷畫戟的戟杆,實際上,他想斬上戟杆都難。
呂布的戟招全力施展開,速度既快,力道也猛,只要被捲進去,就只有被動招架的份兒,拿着一柄短刀,如何能招架得住?
他頓時就落在了下風。
不過,王羽既然敢轉身迎戰,自然也是有一定把握的。正面肯定扛不住,但這裡不是一馬平川的戰場,而是亭臺樓閣處處的司徒府,他不用打贏呂布,只要周旋一陣子就足夠了,這裡正是勇武之地!
於是,河陰之夜那一幕重現了。
呂布和王羽一追一逃,在司徒府裡展開了遊鬥。
“轟隆!”畫戟橫揮,牡丹亭的六根亭柱斷了四根,頓時向一側傾斜過去,首先落地的是亭子頂上的琉璃瓦,這些精美的工藝品,噼裡啪啦的落在青石路上,化成了碎屑,隨風而散。
而王羽早在磚瓦落下前,就已經從亭中閃出去了,順手在地上摸了幾塊鵝卵石,頭也不回的抖手甩出,往正廳疾馳而去。
呂布偏頭閃過幾枚,又揮手拍飛另外幾枚,腳下速度絲毫未減,緊緊追在王羽身後,畫戟只在王羽後心打轉,卻始終差了那麼一線。
結果,就是這麼一耽誤,王羽鑽進正廳了。這是司徒府的主建築之一,連綿幾十間廂房,別說呂布只是業餘客串,就算是專業的拆遷工來了,也得費點手腳才能徹底拆除得掉。
“圍住了,殺進去,把他給我揪出來!”王羽在屋子裡聽到,也是咂舌不下,呂布那臭脾氣都召喚起援兵了,這次還真是不好收場呢。
“喏!”侯成等人毫不猶豫的衝進去了,知道對付的是王羽,他們的心裡也在打鼓,但溫侯氣成這副模樣了,誰還敢耽擱?
西涼軍卻沒人理會呂布的命令。
他們對呂布囂張早就不滿了,先前囂張不可一世的不讓自家靠近,奈何不了敵人,又向自家發號施令!
搞搞清楚,咱們西涼人才是嫡系,你們幷州人不過是投靠過來的走狗罷了!有什麼可囂張的?想對自己這些人呼來喚去,你還早了一百年呢!
“你們,不服本侯的命令嗎?”呂布凌厲的目光在西涼軍將的臉上掃過,衆人心頭都是一陣冰寒。
“丞相有命,西涼軍與幷州軍畢竟是兩家,混同作戰多有不便,時常會有誤傷發生,故而讓我等只爲呂將軍後援……若呂將軍自覺拿不下此僚,請稍移尊駕,以便我等入內擒拿此僚!”
“兩家麼?好,很好!”呂布面無表情的點點頭,轉身衝進了房舍,臨走前,還放出了狠話:“你們就在這裡圍着罷,待某殺了王羽,再來跟你們算賬!”
見呂布進去了,有將校憂心忡忡的問道:“將軍,這樣會不會誤了事?軍師可是說了,要咱們不要惹火了呂將軍……”
“有什麼可擔心的?丞相一直就有徹底收編幷州兵馬的想法,這呂布實在太不恭順了。今次他將事情鬧得這麼大,丞相已經派人出東城,去監視幷州大營了,呂布再不收斂,等收拾了王羽之後,就該輪到他了,有什麼可怕他的?”
“說是這麼說,可軍師……”
“軍師的膽子就是太小了,全沒有做大事的氣魄,早點撤出洛陽多好,他非說要周密部署,路上儘量少死人!洛陽這麼多人,死幾個又能咋樣?今天就是個好機會,等殺了王羽,咱們就給軍師來個木已成舟!”
“將軍的意思是……”
“昨天的消息,曹操的五萬大軍已經過了成皋了,不用三日就能到偃師,北軍不可靠,洛陽城守不住了,再不走,就走不了了!今天反正城裡也亂了,不如就趁機讓兄弟們最後快活一下,然後趕着人出關,城裡這麼多人,只要能剩下一兩成走到長安,也就夠了吧?”
“原來如此。”
“所以你們都知道了?呂布不可靠,說不定丞相很快就要下令拿他了,咱們只管先圍住,等命令就是,順便還可以發點小財什麼的,聽說洛陽這些公卿府上,都養了許多歌姬,個個國色天香,比民間的強出百倍呢。”
“喔,喔!”衆軍聽得血脈賁張,恨不得裡面馬上就分出勝負,好讓他們有機會大逞獸慾。
“咦?怎麼冒煙了?不得本將命令,哪個兔崽子居然跑去放火?快,快救火!”
西涼軍將說的興起,一時沒留意周圍的動靜,等發現時,火勢已然形成了規模,將整個司徒府都籠罩了進去,並有向周圍擴散的趨勢!
西涼軍大亂,有人忙着救火,有人忙着逃命,還有少數人念着重賞,衝進了房舍之中,試圖殺了王羽再走。
彷彿約定好了似的,就在亂相四起之際,王羽從窗戶裡翻了出來,身體還沒落地,幾枚碎石已經發出了尖銳的破風聲,往來路射去!
身後,呂布怒吼一聲,橫揮畫戟,將牆壁和王羽的暗器一併掃飛,全無耽擱的衝了出來,威勢無雙!
“看你還有什麼花招!”
王羽悠然笑道:“招數多得是,溫侯須得小心了!”
“有花招就儘管……”話說一半,呂布忽覺有異,西涼軍中,突然有人疾衝而出,人未至,銳風已然撲面而來!
鋒銳來自一柄大斧,以撕破蒼穹之勢,迎面劈來!
呂布的注意力一直放在王羽身上,雖然也知道王羽可能有接應,但他完全沒把那些人放在心上,因爲他知道王羽手下沒高手,之前遇見那紅、黑二人都只是來助拳的。
結果冷丁遭遇了一個一流高手的強襲,他倉促應戰,對方卻是蓄勢已久,儘管他的武藝更高一籌,可還是被這勢不可擋一斧給砸得連退幾步,倒撞回了殘壁之內,反而擋住了緊隨其後的侯成等人。
“走!”王羽好不戀戰,徐晃加上自己,也不可能打贏呂布,趁機脫身才是正理。
“喏!”徐晃自己也在心驚,全力一招,居然只是把呂布劈退了幾步,此人的武藝實在太可怕了,能跟此人周旋數次,每次都能全身而退,甚至還佔到便宜的主公,就更讓人難以理解了。
不過,現在不是多想的時候,趁機撤退,藉着時間差,完成最終計劃纔是最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