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氛,在諸葛瑾一句話說出之後,再次的凝滯起來。
豫州?分配?
簡短的四個字,在衆諸侯心中分量卻是不輕,只是此次前來的幾家諸侯中,能夠分得利益的,也只有諸葛瑾、呂布、劉表三家,以及那未曾前來,卻已經開始行動的孫家。
蒯良也沒想到諸葛瑾說話間絲毫不做顧忌,這哪裡像是一路諸侯能夠說出的話?無奈的笑了一下,將臉上本來故作的表情收了起來,於屋中諸人臉上掃了一遍,神色淡然的出言說道:“侯爺之言正是如此,今我荊州出八萬精銳,願取汝南、弋陽、安豐三地。”
一旁,曹操見劉表獅子大開口,心中頓時便是一怒,要知道,袁術如今手中全部的地域,也不過只剩下了五處,就要起身嘲諷幾句,卻爲身邊坐回來的郭嘉拉住。
“主公稍安,豫州之地於我們並無好處,如同那雞肋一般,得之我幸,失之我命,還是不爭的好。”郭嘉心中很是明白,豫州,其實於他們並沒有多大的關礙,真要論起來,他們此次的目標乃是傳國玉璽,自家手中有着皇帝在,若是在有了玉璽,才真正算是名正言順。
郭嘉一打岔,曹操頓時也醒悟了過來,他心中也是明白這些,只是被蒯良那姿態給氣昏了頭,聽郭嘉說完,便將心思按捺下來,隨即將眼光瞟向身邊,正安然穩坐的諸葛瑾,心中頓時覺得有些尷尬:什麼時候,自己竟然還不如如此年紀的諸葛瑾沉穩了……
曹操不動,不代表別人也能坐的住,呂布第一個就坐不住了。
“劉景升,你這胃口是不是有些大了,豫州境內,汝南最爲富庶,你竟然想要一家獨吞,難道只你出得八萬士卒不成?某此次前來,可是帶了五萬幷州鐵騎,你要汝南,我這些手下又該如何?”呂布看着蒯良,傲然的出聲說道,五萬鐵騎,哪怕是曹操都面色一驚,要知道,縱橫西涼多年的馬韓聯軍,手中也不過才十多萬鐵騎,已經讓他忌憚不已了,哪知道其身後的呂布,竟然能夠在短短的時間裡,再次將幷州鐵騎組建起來,一時間面色有些陰沉。
“如若論起,我家主公乃是漢室宗親之後,當今天子之叔,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汝有何德,敢與我家主公相提並論?”蒯良作爲劉表帳下頭號謀士,自然也不是吃素的,更何況,對於呂布這樣貧寒出身的武將,世家大族之人少有看得起他們,蒯良也不例外。
“你……”呂布將眼睛一瞪,就要起身發怒。
“諸位,且先聽瑾一言可好?”諸葛瑾見事情有些大條了,不得不趕緊出面平撫一下:“今次討賊,乃是爲國,豫州雖好,卻仍舊屬賊,諸位如此爭論不定,不如這樣,兩位既然意屬汝南,便同時起兵,各自取各自得如何?”
“好,誰打下來的就是誰的。”對於自己手下士卒的能力,呂布是極爲相信的,聞言自然不懼,當即應承下來,他爲人雖直接,卻並非癡傻,自然知曉諸葛瑾言中之意,只是他呂布信奉的,從來都是實力至上,誰的拳頭大便是爺。
“如此,我便也應下了,哼……”這一次再出言的不再是蒯良,而是劉表,在其說完之後,面帶怒意的瞪着呂布,狠狠的哼了一聲。
原本,劉表在前來赴宴之時,便已與蒯良商量好了,汝南,他勢在必得,主要是南邊孫堅帶給劉表的壓力太過巨大了,荊北之地地勢太過狹小了,宛城等要地又不在他手中,無奈之下他只好另謀出路,只是沒想到忽然間又冒出個呂布,心中憤怒,卻又無可奈何。
對於此,呂布夷然不懼,狠狠的瞪了回去。
蒯良立在一邊,低頭不語,沒有人知道,此時他的心中,是何等的波濤洶涌。
一桃殺二士,明明確確的一個陽謀,卻讓劉表不得不踏入,只是他怎麼也沒有想到,這樣一個古人心中的謀略,有這樣一日竟然用到了自己身上,此時他心中所剩下的,除了那屬於弱者的濃濃的悲哀,便只剩下了對諸葛瑾的恐懼,這樣一個年紀的少年,竟然有着這樣的心思。
諸侯間沒有信任,沒有仁慈,這一點諸葛瑾深信不疑,不過,他也沒有料到,突如其來的靈機一動,竟然在蒯良心中埋下了一個炸彈,此時的他,也正陷入對於策略的昇華之中。
善謀者,謀於天下。
陰謀、陽謀,果然是各有千秋。
諸葛瑾自出世以來,所經歷的事情最大的,也不過是對於未來走勢的謀劃,或者可以說是他一個後世來人,對於歷史發展走向的隨從,從來不曾出計謀劃,做那損人利己之事,亦或者說是那傷天害理之事,也是由此,諸葛瑾一直以來才讓身邊的人如沐春風,秤不離砣般的圍攏在其身邊,也讓得他手下的衆人在追隨的同時,卻也有着深深的擔憂。
爲君者,並不是說你道德上多麼完美才可以的,恰恰相反,如同諸葛瑾這樣“仁慈”的人,成爲君主後,只可能是一個悲劇,這麼多年不歷戰事,諸葛瑾身上早已化去了當年征討黃巾之時,身上那濃郁的殺氣,一個不願見血的君主,在這個人命低賤的亂世,如何能夠生存的久遠?賈詡擔憂着,程昱擔憂着,新近歸來的李儒也是如是的擔憂着。
當然,諸葛瑾身上也有着他自己獨特的魅力,且不說其對於手下人如何如何。爲君者,當有強大的意志與執行力,這一點,在諸葛瑾身上正有着完好的體現,經略青州、東取袁紹、力戰陶謙、並劉繇、平劉岱,這一系列的動作將諸葛瑾身上的這一行爲體現的淋漓盡致。
其次,爲君者,當能用人才。既然是人才,自然有着好與壞之分,善惡自古便作兩分,就像如今其手下的田豐、沮授、戲忠,就像其手下如今的賈詡、程昱、李儒,不以好惡來用人。
至於最後一點中的志向,建國立業,正乃是人之終極追求,身處亂世,正逢英雄輩出,羣雄割據之時,誰甘願一生平庸?而這,卻是諸葛瑾從來不曾缺少的。
屋中,因爲劉表與呂布兩人的爭執,氣氛顯得緊張起來,誰也沒有注意到,雙目陷入失神中的諸葛瑾,此時的心中正發生着翻天覆地的變化,而就在此時,誰也不曾注意到的劉備忽然間出言說道:“豫州地處於荊、揚、徐、兗、司五州之間,可以說在座的諸位中,只有孟德與我兩人得不到利益,試問,如此之下,又該如何?”
是啊,劉備與袁紹之間的勝負都還未分出,此時又加入到討伐袁術之中,利益呢?他的利益點在哪裡?這一瞬間,曹操才發覺,似乎,自己一直以來都好像將劉備給忽視了,想到這裡,曹操心中,悚然心驚,不由的拿眼神對着劉備掃了又掃。
“袁術稱帝,天下震驚,天下乃是漢室之天下,袁家憑仗着四世三公的名頭行此等之事,可謂是大逆不道,今日有袁家爲先,他日是不是會再有他人隨後?這等之事,劉公即爲漢室宗親,正當奮勇除之,何須在意這蠅頭之利?更何況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何分你我之故?我家主公身爲漢室駙馬尚且奮力除賊,劉公即爲‘皇叔’,豈能落於人後?”諸葛瑾心中正自變幻着,根本不曾注意到劉備之言,坐於他身邊的賈詡第一時間便發現了異狀,雖然不知道是爲何事,卻也不願自家主公遭受打擾,起身先是對着劉備一拜,款款言道。
曹操身邊正坐着無聊的郭嘉聽了,眼神就是一亮,心中暗自讚歎賈詡老謀,一番話一頂大的帽子扣下,即便是劉備再不願意,也只能就此罷休了。
“自然,天子健在,竟然稱帝,此等造反之舉備自然當爲先,怎敢落於人後。”果然,劉備聽完臉上就是一苦,剛纔席間他正是發現了諸葛瑾的異狀,這才挺身而起,爲的就是想要打落諸葛瑾的面子,掃其人望,實在是沒想到,諸葛瑾身邊之人竟也如此伶俐。
劉備退縮,卻不見諸葛瑾出聲說話,衆人心思疑惑,細眼看時,卻正見到諸葛瑾眼神無焦,直到此時,諸葛瑾的異樣才被衆人發現。只是有着戲忠、賈詡兩人護航,諸侯也得不到多少便宜,再相交鋒一段時間,見並無好處可得,衆人紛紛與戲忠告辭,三三兩兩的散去了。
賈詡、戲忠二人相互看看,卻是有些無奈,平日裡到也遭受了不少諸葛瑾走神之事,只是那些畢竟是小事,而且也都是短暫即好,哪裡曾像這樣,一坐便是半個時辰不動?
“志才,平日裡主公待你最好,你且去將主公喚醒……”賈詡推了一下身邊的戲忠出聲說道。
“賈文和,你不至於真這樣吧?平日裡有事,哪次不是我爲你阻擋?”看着賈詡那模樣,戲忠心中頓時氣不打一處來,平日也就罷了,此時明明情勢不同,怎麼還是自己?
“你去……”賈詡卻是不理,再次推了一下戲忠,乾脆的將眼睛闔了上,不再睜開。
“你……”戲忠頓時氣的手直打哆嗦。
正在其不知道該如何是好的時候,一個聲音在其耳邊響起:“好了,你們怎麼又吵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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