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桓新大王蹋頓不是綿羊,他是幾百年來,烏桓最傑出的王,是猛虎,當然得給他如後世那樣的機會。
蹋頓現在非常忙,幾乎到了心力憔悴的地步。
老爹在幫助漢人的時候,全軍覆沒了,給他留下了一堆爛攤子。
對於老爹的死,他沒有一點悲傷。在這個草原上,弱肉強食是最基本的法則,一個男孩,從他出生,到他死亡,很少有超過30歲的。他們不是死於部族之間的爭鬥,就是死於南北戰爭之間的搶掠廝殺,或者是死於一場瘟疫,一場飢餓,一場雪暴,乃至一個莫名奇妙的噴嚏。
這就是大自然的不公平,同樣是一個腦袋,一個肚子,兩條腿的人,上蒼卻不公平的將自己的族羣,安置在了這荒漠一樣的草原,忍受着貧瘠與寒冷。
而讓那些軟弱的兩腳羊,卻佔據着膏腴富庶的南方,自己就聽說新來的那個先生和自己說,在自己的鄰近地方,那裡四季分明,該熱的時候熱,該冷的時候冷,但更有春秋時間,那種讓人適宜的天氣,。
這個先生也告訴自己,再往南去,跨過一條渾濁的河,就會到達一個廣袤的大河之濱,然後跨過它,那裡四季如春,沒有春夏之分,沒有秋冬節氣,氣候溫暖得讓人隨時都穿着短衣短衫,物產豐富的讓你可以整天倒在樹下,不去爲了吃喝奮鬥,因爲樹上四季結滿了果子,可以隨時讓你填飽肚子。山間奔跑的野獸,能讓你隨時得到肉食,而河裡的游魚,那多的簡直讓你目不暇接。
同樣是這個先生告訴自己,就在南方的那個朝廷,曾經出現過各地糧倉裡的穀物堆積如山,都糜爛成一塊。銅錢堆放在倉庫裡,連穿錢的繩子都腐爛掉了,根本就沒法數的過來。
世家大族的一場普通的宴會,所耗費的物資車載斗量,有一個豪族的主人,只是自己一個人的一頓飯,就要花費一萬錢,而就這樣奢侈的飯食,這個人還要哀嘆,他實在不知道怎麼下筷子,怎麼樣吃到自己喜歡可口的東西。
一萬錢,在這個苦寒的草原,完全可以買上二三十頭黃牛。那是怎麼樣的一個概念?這完全可以讓自己,和自己手下的這幫勇士們,吃上一天。
“這就是不公平,爲什麼我們烏桓人要在這極北之地,在這苦寒的地方,忍受這種煎熬,而那些軟弱的人,卻享受盡他們所有我們不可能想象的富貴榮華。我心不甘。”
站在他身後陰影裡的那個漢人文士,就笑着輕聲對他道:“天地之大,有德者居之,其實這簡直就是個笑話。天地之大,只有拳頭硬的人才應該佔有,呂鵬,不過是一個小人,他現在已經佔據了幽州,他有何德何能?而且,這次老大王的全軍覆滅,也是他呂鵬親手所爲,您作爲烏桓人的新大王,就應該以爲老大王報仇,就應該以爲那些7萬勇士報仇的口號,召集全族將士,趁着呂鵬立足未穩的時候,直接衝進幽州,佔領他的地方。”
對於爲老大王報仇,蹋頓一點心思都沒有,自己早已經野心勃勃,也早已經看不慣了老爹對南方人的那種懦弱,就在他十幾歲的時候,他就曾經不斷的幻想,如果自己掌握着一批最勇猛的烏桓勇士,那麼南方的無數珍奇異寶,無數的好東西,都將成爲自己腳下的戰利品。
但是爹爹老了,他的性子懦弱了,他已經不配再當這個部族的大王。但是,那個老傢伙卻半個眼也看不上自己這個雄心勃勃,能夠帶着烏桓民族走向爭霸天下的雄主,而是一味的呵護溺愛自己那個軟弱無能的兄弟,什麼好東西都給他,無數肥美的牧場,全部撥給他的部落族人。
老天可憐見,那個狗屁的呂鵬,替自己剷除了壓在自己頭上的大山,讓這個烏桓部族變成無主,那個軟弱可憐的哥哥,就在自己的一支狼牙箭下喪命,自己成了真正的這個部族的大王,從今以後,自己就可以爲所欲爲,成就自己成爲天下的王。
“丁力先生,你這次讓我收縮所有部族的實力,匯聚到王庭,有這個必要嗎?”蹋頓就端着自己的黃金酒杯,皺着眉,疑惑的詢問道。
在陰暗的角落裡,就施施然走出來一個漢人文士,在羊油的燈火裡,這個人赫然便是潞縣丁家的丁力。
走出了陰暗的角落,站在了明亮的燈火裡,丁力感覺到有些不適應,就眯着眼睛,適應了一陣之後,笑着躬身對蹋頓斯里:“這非常有必要。”
蹋頓就看着自己這個幫助自己奪取了王位的智囊:“怎麼說?”
“大王你要知道,這次老大王幾乎帶走了本週全部的男子勇士南下中原,被呂鵬一把大火,燒的是全軍覆沒,當時老大王也沒有派人回來,通知我們烏桓人誰去接掌他的權力。”
蹋頓就點點頭,卻沒有說什麼,其實心中卻是腹誹,於是也就直言不諱的道:“我們草原民族,由於天生的苦難,讓我們成爲了一種強者爲尊的習慣,根本就不像你們漢民族,需要什麼立長立幼,需要什麼繼承正統。”
丁力就淡然一笑:“老天爺給你們的不公平,但不等於人心不會怎麼想,你的哥哥,在所有的人眼裡,似乎是軟弱無能。”這時候丁力就張開了雙臂,仰臉向天:“但是你的哥哥是仁慈的,他在你的這個民族裡的好名聲,是你絕對達不到的,老天可以讓強者爲尊,但民心卻更希望是仁者執政,如此一來,你成爲這個大王,畢竟還是名不正言不順,這時候,大王最應該做的就是收攏人心。”
看着面色陰沉的蹋頓,丁力無所謂的一笑:“民心的收攏有兩種,一種是女人般的懷柔那種,就比如說你的哥哥,但可惜,那需要時間,需要很久很久的時間,這個,你沒有。”
蹋頓就斜歪在虎皮上,端着他的黃金酒杯,輕輕的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