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權去世以後,吳國又經歷了三個皇帝,但是,正所謂“一蟹不如一蟹”,一個比一個“水”。權臣當道,把宗族的人都逼反了——孫綝弄權,就逼反了孫懿,使之逃亡了魏國。
孫皓做了皇帝,更是胡作非爲。
當時蜀漢滅亡,小小弱弱的孫吳,和由魏進級的晉朝南北相望,顯得是那麼的弱小。可是,孫皓不知道大敵當前,整備藩籬,而是愈加荒暴,使許多孫吳的人泅江投晉,這些人中孫秀是官位比較大的人物了。
石崇是西晉時的鉅富,癖好是跟王愷比誰更有錢。不過,堂堂荊州刺史,居然靠搶劫商旅蓄財,怎麼聽也有點不厚道。
他的寵妾綠珠,美豔且善吹笛,石崇爲解綠珠思鄉之情,建了一座極其奢華的“金谷園”。孫秀向來與他有隙,做了趙王司馬倫的親信(其實也是半個男寵)後,就向他索要綠珠。石崇不給,偏逢司馬倫得勢,不爽的孫秀大軍一圍,石崇見大勢已去,對綠珠說,“我因你獲罪,奈何?”綠珠流淚道,“妾當效死君前,不令賊人得逞!”遂墜樓而亡。孫秀大怒,將石崇和潘岳等人斬首。
孫秀是三國時東吳的皇族,是孫權的侄孫。官拜前將軍,夏口總督。
公元270年前後,孫秀在東吳前線帶兵,很有威信,在晉國也有一定的知名度。有點兒功高蓋主的意思,引起吳主孫皓猜忌,溜溜湫湫地整治過孫秀,使孫秀事事處處提防着孫皓。
這年,孫皓派了他的舅舅何定帶着五千兵力前往孫秀的駐地,說要打三千隻鹿以充實自己的廚房,其實要打的是孫秀這隻“大鹿”。然後,讓何定剝奪孫秀的兵權,取而代之,鎮守夏口。
孫秀是個機靈人,知道孫皓派他舅來幹什麼,就在何定沒有到達之前,連夜乘船帶着家屬和親兵渡江投奔了晉朝。
…… ……
晉武帝司馬炎很看中孫秀的“投誠”,對他格外關懷寵信,不僅封他爲驃騎將軍,而且還把自己姨表妹蒯氏嫁給他。
孫秀是帶着家屬來到晉朝的,也就是說,他的妻妾都跟着他。
有人說,是因爲孫秀的妻子水土不服,患病而死,司馬炎才把自己的表妹嫁給他。這種說法實在是現代眼光。
孫秀的妻子死沒死姑且不論,三國呀,普通男的三妻四妾不是稀鬆平常嗎?更不要說皇親國戚了;就是你孫秀已經有了三妻四妾,我再給你一個,你要不要?你敢不敢不要?
給你,排在什麼位置,你掂量着,反正那是我的表妹。擺明了,就是想派去個家裡人監視着你,你還有什麼不服的?
這蒯丫也出身豪門大族,表哥是皇帝,爺爺是吏部尚書,老爸是南陽太守。
司馬炎將這麼一個豪族妹子配給孫秀,和你結爲連襟,目的是啥?你知道不?
孫秀當然知道這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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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初的日子,孫、蒯兩口子還是蠻恩愛的,不過呢,這不等於夫妻倆沒有摩擦。這蒯家妹子生**嫉妒,看見孫帥哥跟他的妻妾有某些互動,就喜歡罵。
(看看,孫秀的妻妾還在吧?)
老婆和老公拌嘴,本是平常事,偏偏這位蒯夫人用的是最難聽的話,最難堪的比方,她罵老公是“貉子”。
什麼是貉子?貉子是一種小型犬科動物,身子肥胖,腿又短粗,俗話叫“土狗”,是一種很不起眼兒的動物。蒯氏一天到晚把自己的帥哥老公“土狗長土狗短”地罵來罵去,你讓你的帥哥老公情何以堪?
更何況孫秀本來就是從江東流亡過來的,在敵人的政權裡求生存,心理當然很是敏感、脆弱,是個容易受傷的男人。
再往前追溯,其實整個孫氏家族都是很忌諱“貉子”這種動物的。孫家是南方人,貉子是南方的動物,南方人最喜歡用“貉子”來罵自己看不起的人,後來漸漸發展到北方人也用這種動物來罵南方人。
當年關羽北伐,水淹七軍,威震華夏,他要求孫權友軍立即配合,結果孫權有自己的小算盤,遲遲不肯出軍,關羽於是開罵:“你這貉子居然敢耍我,等我關某攻下樊城,回頭就滅了你孫家。”
一句“貉子”把孫劉聯盟活活給毀了,可謂一句罵人的話改變了三國曆史。
綜合這些歷史政治因素,可以想見孫秀該有多生氣,於是跟蒯丫斷絕了往來:我是貉子好吧,那我不沾你的邊,不進你的屋!行了吧?
蒯丫有點兒蒙,有點兒傻比,明瞭暗了地試圖和老公和好,可老公卻是“周倉擺手——不那什麼你”,蒯丫有點兒不知所措。
冷戰一段時間,絲毫沒有好轉的跡象,只好找最大的人情面子——皇帝司馬炎,請表哥想想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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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馬炎也意識到這不只是家庭問題,因爲當時的東吳還沒有滅亡,拉攏孫秀是一項很重要的政策,這個問題不能忽視。怎麼調停呢?
晉武帝這一年正好實施天下大赦,在接見了文武大臣之後,司馬炎單獨將孫秀留下,只說了一句:“如今天下大赦,講究寬宏大量,你家的蒯夫人應該也在特赦之列吧?”
這番話有講究,表面上只是談公事,卻和家事有一個共同點:原諒。
我原諒天下的囚犯,你該原諒家裡的老婆吧。而且也給了孫秀面子,承認蒯氏確實有錯。但是你孫秀也不要過分,我司馬炎都替你老婆求情了,見好就收吧。
孫秀是個聰明人,當即摘下帽子向司馬炎謝罪,然後原諒了老婆,夫妻倆和好如初。
司馬炎不動聲色地調停家庭矛盾,從其手法來看,他能統一三國,還真不是偶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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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世說新語•惑溺第三十五》原文:
孫秀降晉,晉武帝厚存寵之,妻以姨妹蒯氏,室家甚篤。妻嘗妒,乃罵秀爲“貉子”,秀大不平,遂不復入。蒯氏大自悔責,請救於帝。時大赦,羣臣鹹見。既出,帝獨留秀,從容謂曰:“天下曠蕩,蒯夫人可得從其例不?”
秀免冠而謝,遂爲夫婦如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