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大虎接過令牌,只覺得格外沉重。如此重任,他一個初出茅廬的少年怎麼擔起?便道:“許前輩,其他事我都可允可,可這件事實在超出了晚輩的能力範圍,實在不敢領受。”
“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少俠也不必過謙,這本就是你的使命啊。”許犯掙扎着道:“雪兒這孩子以後可要受苦了,你替我照顧好她。”
說完這句話,許犯柔情地看了一眼仍在哭泣中的少女,道:“答應爹,不要報仇!”手臂從她的頭頂滑落了下去。“爹,你不要死!”少女哭的撕心裂肺。
轉眼之間,大隊的官兵涌了上來,一衆高手和黃巾軍拼死抵抗,但也無法阻擋如螞蟻一般的官兵。段大虎看事情緊急,對黃衫少女道:“姑娘,快走!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可是她仍兀自伏在父親的身上哭泣不已。這時一名官兵已經殺到,段大虎一刀過去將他的長槍削斷,萬般無奈,只得拼死抱起了黃衫少女,大踏步向着人少處突圍而去。
他們拼命奔逃,只恨爹孃少生了兩條腿,終於跑到了一條河流旁邊,見左右沒人跟來,也實在是跑的精疲力盡,便放了她下來。她臉色蒼白,連呼吸也極其細微,段大虎實在是擔心,怕她也就這麼死了。
他的行囊早已丟失,也只好找了片大的樹葉,盛滿了清水,一點點喂她喝下,剛開始她並不知道喝水,最後才喉嚨動了起來。段大虎喊了幾聲“許姑娘”,她也沒什麼反應。
見她喝了水,段大虎方纔有些安心。用屠龍刀去附近砍了幾株小樹,又撿了些枯枝用隨身帶的火摺子點燃了,籠起了一個大火堆。卻看少女兩腮殷紅,段大虎摸了摸她的額頭,卻是額頭滾燙,看來是燒的不輕。
他仿徨無計,只得從自己衣衫上撕下一片布來,浸溼了水敷在她的額頭,如此換了幾次,幾個時辰後,她的燒總算有些減退,看樣子是安心睡去了。這時在這荒山野嶺中,只聽得一隻烏鴉的叫聲,更增淒涼。段大虎聽得師傅說,人臨死之時,烏鴉便會來數人的眉毛,如果被它數清了,那人就沒救了。他便吐了一口吐沫,抹在了她的眉毛上,好讓烏鴉數不清。月光之下,她的睫毛上依然掛着晶瑩的淚水,鼻樑隆起,嘴脣殷紅似血,腮旁一個小酒碗若隱若現。段大虎心中雖然一動,但此時她性命也不知道能不能保得住,也就不去想她的美貌了。累了一天,也坐在一側靠在樹上,逐漸昏沉睡去。
睡到半夜,只聽得一陣哭聲,原來是那姑娘做夢了。只聽得她囈語道:“爹,你不要死,你不能就這樣留下雪兒一個人了……”
段大虎在朦朧中也聽得她說的悽楚,不自覺流下淚來。她好歹還知道自己父母,而他從一生下來便沒有了父母,師傅一手將自己帶大,可又不得不讓他下山而去,來到了這亂世之中。
段大虎心道,如今這偌大個江湖,哪裡卻纔是我的歸宿?沒有親人,也沒有朋友,恐怕是自己死了也不會有人知道,更不會爲自己流淚了。
一時思如泉涌,悲從心來,卻是睡不着了。這時火勢略小,段大虎又加了些柴,又擔心她冷,便脫下衣衫蓋在了的身上。這纔拿出屠龍刀來,仔細地端詳起來,這刀比他原來那把虎頭大刀要重上很多,約莫有八十餘斤,也比原來的虎頭大刀寬長。刀身似乎用玄鐵鑄就,手掌撫摸在上面也是寒冷徹骨,刀身紋有游龍,隱隱有氣吞山河之勢。武林中人最注重兵刃,刀頭歃血,這便是吃飯的傢伙。得了這柄寶刀,號令江湖他是不想了,最起碼用來防身總不會錯。
剛纔亂戰之中不及細想,此時卻覺得甚爲好笑:自己原本是朝廷的官兵,卻陰差陽錯的做了反賊,竟還是反賊中的大頭領,果真世事無常。就是不知道以後了曹操和趙芸,又該如何自處?
曹操生性豁達,自然也不會放在心上;但芸兒呢?她雖是一介女子,但嫉惡如仇,不知道比其他男人都要兇上幾百倍,說不定又要和我比試武藝。
……
……
胡思亂想中,段大虎又在半夢半醒之中睡着了。夢中全是和趙芸洞房的那一幕,也說不清是歡喜還是悲傷。這一覺醒來時,天已經大亮,段大虎睜眼一看,外衫蓋在自己的身上,可那黃衫女子竟不見了。
段大虎這一驚非同小可,心想難道是夜裡來了狗熊,竟然把她給叼走了?
他一骨碌躍起,手扶寶刀,左右尋找。走了幾步,卻見河流之下,一個姑娘正在那裡對着河水梳妝,卻不是黃衫少女是誰?
“姑娘,你醒了。”段大虎道。
她轉過頭看着我竟也有了些許笑意:“段公子,謝謝你的救命之恩。”她想要站起,卻一個趔趄,看來是受傷頗重。段大虎趕緊去扶着她到一干燥的地方坐下。
“許姑娘……”他剛要說話,卻被她打斷,她說道:“段公子,我叫許千雪,你可以叫我……雪兒。”
“嗯,許姑娘……雪兒,你的傷勢怎麼樣?”
“不太好,恐怕會死。”許千雪秀美緊蹙。
“啊?我帶你去找大夫。”段大虎趕緊站起來。
“這荒山之中,卻在哪裡去尋大夫,就算尋到了,我恐怕也是死了。”
段大虎暗想也是,但還是說道:“就算拼了我的命,總也要是救了你。”
“段公子,你對我這麼好嗎?”她語氣柔情似水,也不知道是不是受了傷沒甚力氣。
“你幫過我,我又受到許前輩的委託,自然要對你好的。”
“就因爲是這樣嗎?”她嘆一口氣,似乎吹皺了一江春水。
“我……”他實在不知道說些什麼好。好在她並不追問,而是問道:“你真的願意舍了性命也要救我?”
“那當然,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段大虎拍拍胸膛。
“好吧,段公子,我被張讓那老匹夫打了一掌,震傷了我的心脈。如果沒有名醫對症醫治,恐怕撐不了十天了。”
“那你知道哪裡有名醫嗎?”段大虎急道。
“在離這不遠處,是墨家的機關城。如果我們能到機關城,可能墨家能看在我爹的面上,爲我醫治也說不定。”
“墨家?”這個世上現在還有墨家卻讓我百思不得其解,“就是諸子百家中的墨家嗎?”
“嗯,他們已經存在了幾百年了。但是墨家與世無爭,這些年來又是太平歲月,所以早已不問世事,隱居在這裡。”
“我記得漢朝有個姓董的大官,曾經提出過‘廢黜百家,獨尊儒術’,難道不是這樣嗎?”
“哼,諸子百家豈是朝廷想廢黜就能廢黜的?我常聽我爹說,每一個大家,都代表了一定的勢力和階層。就像儒家和法家代表權貴,農家代表百姓,道家代表士族,這個世界上,人心複雜,諸子百家不論在什麼年代,都還是在的,只不過或許沒有那麼轟轟烈烈了而已。”
自來到這江湖以來,段大虎還沒有聽說過這麼深奧的道理,當然似懂非懂。接下來,她又給段大虎介紹了諸子百家的基本思想,以及前要去墨家的一些基本知識,段大虎都一一記了下來。
“這世道亂了,諸子百家豈不是又要復興了?”段大虎似乎很有興趣。
“是啊,安穩了幾百年,再也無法平靜了。亂世之中,販夫走卒莫不可以爲英雄,是英雄也就總有英雄志。”許千雪道。她莞爾一笑,就像整個冬天的雪都要融化了,“段公子,你就別憂國憂民了,我早已經餓了,能不能去找些吃的?”
聽她這麼一說,我肚子也是“咕咕”作響了起來。段大虎手拿寶刀,道:“你稍等,我去碰碰運氣,看看能不能找到一隻狗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