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皓月當空。天空中白雲流轉,歲月如白駒過隙。段大虎和趙雲三人兩馬,卻走得極爲緩慢,公孫瓚仍舊昏迷不醒,但已無大礙,可總還是不能快馬顛簸。他一人被馱在白馬上,趙芸則和段大虎共乘一騎。
趙芸吐氣如蘭,在段大虎身後好像是睡着了。段大虎平生第一次被女人從後面抱着,心中不僅沒有覺得不耐煩,不知爲何,反而覺得有一種甜蜜在心中流淌。
也知道走了多久,終於看到了北平城。兩人問守城士卒問明瞭將軍府的去向,一路不停留,將公孫瓚送到了門口,也不進去打擾,便離開了。
當時東方已經發白,公雞也鳴叫了起來。兩人拍馬出了城,走走停停,一路上也不忙着趕路。這一日,終於到了冀州地界,離常山也只有半天路程。趙芸便趁着午間去酒樓吃飯的功夫,換上了女兒裝,從一個容貌俊美的少年白袍將軍,變成了一個鄰家小妹。
也不知是和段大虎混的熟了,還是臨近家鄉,她的笑容也多了起來。一路上倒是也給段大虎介紹了不少人土風物。
終於到了趙村,村落裡阡陌縱橫,雞犬相聞。趙芸家在村尾,推門進去,兩位老人正在柴房做飯,熱氣騰騰。
“爹,娘,芸兒回來了。”趙芸啜泣着,跪倒在地。
“真是芸兒啊?”芸父迎着光看着趙芸,道,“快快起來!”
三人這才抱頭喜極而泣。段大虎看着鍋中烤着紅薯,不由得食指大動。
“這位是?”芸母這才注意到段大虎。
“奧,他叫段大虎,江湖上有名的少年俠客。”趙芸道。
段大虎這才抱拳道:“伯父伯母好,我是小芸的朋友。”
“好,好,快進來坐。”芸母甚是歡喜,拉着段大虎的手對他瞧了又瞧,可他好像除了身後的大刀有些與衆不同外,其餘都很尋常。
他比趙芸高一個頭,皮膚黝黑,濃眉大眼,和趙芸站在一起竟然很是般配。
熱騰騰的烤紅薯和玉米榛子端了上來,段大虎一路行來確實是餓了,一連吃了幾大碗,芸母似乎是越看段大虎越高興,不停地勸他多吃點。那邊趙芸只是說了這些年的從師經歷,段大虎這時才知道,她的師傅左慈,是赫赫有名的劍仙人物。
說完了這些,又說起了黃巾軍大亂,陷百姓於水深火熱之中。芸父倒是十分憤懣,一直教導讓趙芸報效家國,國家有難,匹夫有責,要保家衛國云云,看來趙家真把這個女兒當男人養的。
“小虎啊,你今年多大啊?”
“伯母,我今年十六。”
“十六啊,真是年輕有爲。小虎啊,那你家是什麼地方的呀?”
“我是長安的。”
“長安好啊,天子都待過的地方。小虎啊,那你有無婚配啊?”
“至今尚無婚配。”段大虎剛吃了塊紅薯,有些噎着。
“那就太好了。小虎啊,你看我們家小芸怎麼樣啊?”
“很好,長得又漂亮,武藝很厲害。”
“我是說,人品相貌你看中不中啊?”
“都挺好的。”段大虎斜眼看着趙芸,她低頭臉紅着,更不說話。
“我們家小芸啊,什麼都好,就是小時候讓我當男娃養,做事情一點也不像個女孩子,還真怕她嫁不出去啊……”芸父一聲嘆息。
“我看也中,要不,這幾日咱就把這門親事給辦了吧?”芸母提議。
“阿嚏!”我突然一陣寒意襲體,打了個很響亮的噴嚏,噴出了一口飯來。
“哎呦,你看這小虎怎麼還害臊了呢?”芸母笑的花枝亂顫。
段大虎擡頭看向趙芸,她把頭垂的更低了。
……
……
吃罷晚飯,段大虎把趙芸拉到了小樹林中。
“俺可是直性子,你有話直說,到底想要幹啥?”段大虎怒氣衝衝。
“段兄,事到如今,你就從了吧。”趙芸好似整暇。
“你……你不能逼良爲娼啊?”段大虎一時詞窮。
“怎麼,你不樂意?”
“來的時候你可沒說這個啊!”
“我說了,憑你的膽量,還敢來嗎?”
“你……我非娶不可?”
“非娶不可!”
段大虎頭皮一陣發麻:“婚姻大事,怎可如此隨意?”
“一點都不隨意。師傅斷定我今年要成親,而我馬上要去從軍,爲了爹孃安心,也一定要成親的。”
“那爲什麼是我?”她的理由我竟無法反駁。
“你長得馬馬虎虎,武藝也更是差強人意,人品還不錯,又剛好撞上門來了……”
段大虎心想那一日,斧頭幫那些山賊纔是剛好撞上門來了。
“想娶我……不,想讓我娶你也行,得先問過我手中的大刀。”段大虎記得師傅說過,遇到不能解決的事情,就要靠刀來解決。
“那小女子恭敬不如從命。”趙芸盈盈一拜。
忽然,段大虎覺得眼前光芒閃動,沒想到她說動手就動手。他慌忙後退,抽出大刀來凝神以戰。趙芸手持寶劍,似笑非笑地看着段大虎,道:“段兄,那你手下留情。”
這種緊急時刻,段大虎豈能手下留情?
段大虎虎吼一聲,掄起大刀就和她大戰起來。他心中暗付自己刀法沉穩,趙芸終究是女子,氣力總不如他。果然,趙芸並不和他刀劍相碰。但是她身法巧妙,如靈蝶飛舞一般,在段大虎前後左右悠忽閃現,往往以不可能的角度向他殺來。段大虎知不如她身法靈巧,和她遊走必定吃虧,所以緊守門戶,瞅着機會便遞上一刀。
可這趙芸劍法竟十分了得,出招並無套路,最重要的是第一劍的角度和走勢,她一劍既出,似乎連綿不絕,隨後連綿幾十招上百招都按照這一劍順勢而走,絕無停滯,卻又覺得渾然天成,輕飄飄好似完全不費力一般。拼殺之中,段大虎看她身法忽地一滯,似是腳下踩着了一根樹枝,腰間破綻畢露。“好機會!”段大虎大喝一聲,一招“當機立斷”,橫斬向她的破綻,眼看趙芸避無所避,卻見她伸劍在段大虎的刀背上一搭,人如飛燕般掠起,一時間段大虎頭頂門戶大開,但覺頭上有千朵劍花,竟無法閃避。原來,她只是故意賣個破綻,卻讓段大虎上當。
眼看那劍就要在段大虎的大好頭顱上鑽個窟窿,他也只得棄刀認輸。趙芸旋轉一圈,姿勢美妙,落在了地上。
“再來!”段大虎恨恨道,剛纔只是我一時大意。
“好,那我們便重新來過。”趙芸盈盈一笑,“段兄,小心了。”
她一劍刺到,這一招是“弄玉吹簫”,段大虎迷迷糊糊中伸刀擋住,下一式卻是“蕭史乘龍”。這兩式相輔相成,姿式曼妙,尤其“蕭史乘龍”這一式,長劍矯夭飛舞,直如神龍破空一般,卻又瀟灑蘊藉,頗有仙氣。相傳春秋之時,秦穆公有女,小字弄玉,最愛吹簫。有一青年男子蕭史,乘龍而至,奏簫之技精妙入神,前來教弄玉吹簫。秦穆公便將愛女許配他爲妻。“乘龍快婿”這典故便由此而來。
這故事中的綢繆之意,逍遙之樂,段大虎卻也是知道的。此時,劍舞之中見她身姿飄飄,脣紅齒白,有着冰川遇春風的冰融之豔麗,讓他有如夢幻之中。可刀法最重精神的集中,段大虎這一分神,又被她刺到了咽喉之處。
“段兄,承讓了。”趙趙芸斂衽一禮。
段大虎道:“認賭服輸,我娶了你就是。”
趙芸“格格”一笑,道:“早就讓你從了,這套《天山冰河洗劍錄》劍法,世間並無多少人能抵擋,以後還說我欺負你不成?”
其實,段大虎哪有不想娶她,能娶到這樣一個美貌如花又武功高強的娘子,那是他以前在終南山上想都不敢想的。
三日後,趙家請了鄉紳父老,前來參加趙芸和段大虎的婚禮。趙芸身披紅妝,戴着紅蓋頭,段大虎則胸帶紅花,打扮了個油頭粉面。村落裡成親本就簡單,先是拜見了族長鄉親,又去祠堂裡做了見證,這就算定下了。
只聽族長大聲唱道:
“一拜天地!”
“二拜父母!”
“三拜鄉親!”
和女子拜堂這事段大虎從沒經驗,就像大姑娘一樣扭捏了起來,糊里糊塗地就和趙芸拜了堂,不由得意氣風發,又和鄉親們逐個敬了酒,他酒量本就不行,趙村土釀的包穀酒卻是後味巨大無比,堪比“神仙醉”,段大虎竟是腳步琅蹌。
雖然拜堂環節渾渾噩噩,段大虎心中卻想着,這下終於光大門楣了,到時候生個小全真教,也不辜負師傅下山時的殷殷重託。
直至深夜,兩人才送完父老鄉親,回到洞房之中,只見牀榻之上,趙芸的紅蓋頭還沒揭起來,段大虎傻笑幾聲,前去揭開了紅蓋頭。燭光搖擺,趙芸雙腮殷紅,明豔不可方物。
“娘子,春宵一刻值千金,我們……”段大虎滿臉淫~笑,正要說“我們這就一起睡了吧”,忽見趙芸手中竟然握着寶劍,嚇的他下半句話竟是如何也說不出來了。
“娘子,你的眉毛有些淡了,我來給你畫畫眉吧。”段大虎改口柔聲道。
洞房中,段大虎左手握着銅鏡,右手輕拿眉筆,細緻地爲她畫起了眉毛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