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欒奕醒來時,已是三天之後。擡起沉重的眼簾,朦朧的視線裡,欒刁氏守在榻邊,腦袋一點一點的打着瞌睡。蔡琰、貂蟬兒女坐在遠處的圓桌旁,聚精會神的把玩着手裡的茶杯。
小翠是第一個發現欒奕醒來的。無精打采的雙眼,瞬時間恢復清明,“少爺……少爺醒了!”
欣喜大叫過後,屋內一陣雞飛狗跳。欒刁氏、蔡琰、貂蟬一股腦圍了過來,詢寒問暖。屋外的欒邈聽到動靜,也跟進門來,語氣關切。他緩緩對小翠說:“少爺三日滴米未進,去做些稀粥來先給少爺用上。”
“哎!”小翠清脆應答,直向門口跑去。跑到半路,卻聽欒邈又道:“等等……一併把汪郎中請來。”
“哎!省得了!”小翠又走。
“等等……別忘了給少爺煮上兩個雞蛋,補補血氣。”這次換做欒刁氏叮囑。
“知道了。”話雖是這樣說,小翠確是停止不前,一副踟躕模樣。
欒刁氏疑惑,問小翠,“還不去請郎中、弄吃食,在這兒愣着幹嘛?”
小翠嫣然一笑,“小翠這不尋思着等等,看老爺夫人還有沒有別的囑託,好一併辦了嘛!”
衆人聞言皆笑。欒奕亦是想笑,可是,他身上有傷,每笑一次,傷口輕顫便會發出一陣刺骨的疼痛。爲減緩痛苦他只能強憋着,雙手捂嘴,雙肩一顫一顫的痛苦不已。
“去去去,別在這裡貧嘴。”欒刁氏笑顏如花,將小翠轟了出去。
少頃,汪郎中匆匆趕來,爲欒奕把過脈後露出可掬的笑容。“聖母保佑,醒來就好,醒來就好!教主已無性命之憂,只需吃上幾幅藥劑,再好生調理一段時日便可生龍活虎,如同以往了。”
衆人皆喜,剛剛反身回來的小翠,又與汪郎中共同離開,到廚下煎藥去了。
母親欒刁氏則取來熱粥,一勺一勺地喂欒奕服下。
肚子裡有了東西,欒奕也覺得舒服了許多,撐着身子半坐在了榻上。
欒邈見欒奕雖面色泛白,說話有氣無力,但精神確是不錯。便告訴他說:毛玠、典韋、吳天現在門外候着,要不要見上一面。
欒奕大喜,“哦?毛兄也回來了嗎?勞煩父親把他們都請進來!”
“不必麻煩伯父了。”在屋外聽到欒奕召喚,毛玠大喇喇推門而入,典韋、吳天跟在他的後面。“奕哥兒可大好了?”
“無礙了!”欒奕咧嘴一笑,他亟不可待的問:“大家快給奕說說,這些時日都發生了些什麼!”
“說來話長。”毛玠嘴角上揚,將牀頭櫃上的茶碗遞給欒奕,又道:“奕哥莫慌,先喝口水,聽玠慢慢道來。”他頓了頓,組織一下語言,緩緩道:“話說一個月前……”
二個月前,毛玠照欒奕叮囑,拿着半年來積攢下的朱英的犯罪證據,與欒福一起奔赴洛陽。一路之上馬不停蹄,僅用了一個月多一點就到了洛陽。入京之後,二人將證據一分爲二,一份交給了恩師蔡邕,另一份則給了王允。
蔡邕別看只是個太學祭酒,按理沒有什麼實權,可是別忘了,他還兼任着帝師一職,可隨時進宮面聖。他與王允一個在皇帝面前打耳旁風,一個在朝堂活動,爲欒奕這個準女婿費了大心思。竟在東漢這個行政效率低下的時代僅用短短兩天時間便將朱英這個濟南國長史拉下了馬。
漢靈帝親擬詔書,痛斥朱英滿盈惡貫,按律當誅九族,其餘從衆判處腰斬。現命濟南國諸國戍衛統領黃勳捉拿一衆罪臣,即刻受法。另,歷城縣令欒邈檢舉有功,着其接替朱英之職,任濟南國長史!
玉璽落印,朱英的罪也就算坐實了。毛玠當即拿着黃錦聖旨返身濟南。
欒福則按欒奕所說留在了洛陽,在洛陽城中擇機收購宅邸,改建爲教堂向京師官員、百姓傳聖母教。
毛玠是在5天前回到濟南地界的,當時濟南國內17縣沸沸揚揚,亂成了一團,細細打聽才知教會總壇這邊被官府圍困,各地信徒得教主聖令,拿起武器奮起反抗,有組織攻打各縣縣城、鎮所……
毛玠舔了舔乾裂地嘴脣,對欒奕說:“這部分情況,玠也不是非常瞭解,還是讓典大哥來說吧!”
典韋聞言,滿臉橫肉的面龐上,那對野獸般的眸子裡竟流出晶瑩的淚。雄威的身軀,忽的一下跪倒在地,悲愴道:“教主……教主受如此重傷,實乃典韋救援來遲之過!典韋愧對教主的信任,甘願受罰!”
欒奕慌了神,想起身攙扶典韋,卻又因身負重傷,傷口疼痛起不來牀。“典大哥,這是作甚!能在如此短時間內聚集這麼多兵力,救下奕之性命,奕非但不能罰你,還該好生感激您纔是!”
“典韋慚愧!”典韋這才安心,站起身來。
“典大哥。快說說,這幾日你又做了些什麼?”欒奕一臉期待。
“這個……”典韋悶吃半天,“某家嘴笨,還是讓吳天兄弟來說吧!”
吳天施施然來到欒奕榻前,以典韋角度敘述道:“那日……”
那日,典韋與欒奕分別以後,策馬直奔歷城東北吳家堡。進入吳家宅院,典韋便將攻打歷城縣受阻,總壇被圍之事原原本本的告知了吳天夫婦。吳天知道事關重大,當即按欒奕之前的囑託,集結莊內300青壯,向他們發放一早存在庫房裡的兵刃,準備支援總壇。
可是,在經過一番探尋過後才知,圍困總壇的官兵足有2、3千人,面對如此規模的官兵,300青壯若是前往救援根本就是飛蛾撲火,以卵擊石。
典韋、吳天夫婦急得不行,不知如何是好。恰當此時,典韋忽然想起,臨別前,欒奕曾交付給他一枚純金打造,中間鑲嵌紅寶石的十字架。
他當即將十字架從懷裡取了出來,在吳天面前晃了晃,“臨行前,教主給了某家這個!也不知有何用?”
“這是……教主令!”典韋不識得,可不代表吳天不認識。他在任命爲教會神僕前的培訓中除了系統學習《聖母經》,還專門學習過教會的各種印鑑,其中尤以教主令記得最爲清楚。在聖母教中,教主令象徵着最高權力,聖母教徒見教主令如見教主,它就是聖母教裡的尚方寶劍。同時,還兼帶着玉璽的功能。
“典騎士,你有此物爲何不早拿出來。如此……教主有救矣!”吳天興奮異常,取來紙筆潑墨便寫,一篇召集濟南國全體聖母教徒拯救教主、教壇的檄文一蹴而就。讓莊中文人連抄百份後,從典韋手中請來黃金十字徽章,小心翼翼打開十字章尾端卡槽,露出精雕細琢的印章,滿沾紅泥,挨個蓋章……
一個個仿宋體“教主欒奕令”紅色大字躍然紙上。
吳天隨即命人將百份檄文連夜送往歷城縣各鄉鎮查經班,落教會活動點,及其餘十六縣自發教會組織。
拿到教主令後,各地教會組織又相繼召集教徒,將這一消息散佈了出去。
一時間,濟南國8萬聖母教徒沸騰了。半年來,他們深深體會到了聖母教的好。富人們知道聖母教能滿足他們的願望,能讓他們變得更富足,且這種富足不但是物質上的還有精神上的,他們堅信只要信了聖母教,就能在死後得永生上天堂,信仰讓他們覺得充實,日子過的比過去更加豐富……
窮人們知道聖母教經常在禮拜日給他們飽飯吃,給他們衣服穿,在他們遇到困難時,聖母教徒團結一致,互相幫助,使得難關並不在難……他們還深灰體會到,自己信奉聖母教的東家變得更加慷慨,除了賞金比以前多了,每個禮拜日還會給他們放假一天,讓他們在一週疲憊的勞作過後享受生活,因爲在七日創世時,聖母在第七日歇了工。
可是,好日子這才過了不到半年,官府卻要剷除教會,將他們夢寐以求的生活生生捏碎。
長久以來對官府的積怨在這一刻被激活了,彷彿多米諾骨牌一般擴散開來。在各地神僕的召喚下,數萬聖母教徒有錢出錢,有力出力,百姓自備鋤、鏟、叉等農具在各自禮拜點匯聚,又在本縣德高望重神僕帶領下,殺向了本地縣城。
原本,全濟南國境內共有衛戍士卒8000人。看起來算是不少,可這8000人馬需分別駐守濟南國17個縣,平均下來每縣不過400多人。再加上爲圍剿欒奕,朱英從各縣共計調走了2000餘人,留在各縣的兵馬只剩200多人。與紛紛揚揚的信徒想必,簡直少得可憐。
一天之內,在各縣內應協助下,濟南國東平陵、西平陵、濟陽、商河、淄川……16縣相繼陷落,被聖母教信徒佔領。
佔領縣城之後,各地集結兵馬連夜向歷城縣趕來。來自南方諸縣的兵馬在南山匯聚,由護教騎士典韋帶領,北上營救。北方諸縣的兵馬則在吳家堡與吳天匯合,南下攻打歷城縣城。有如此多信徒趕來救援,欒奕得救也就理所應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