欒奕稱帝,蔡琰無疑是皇后的最佳人選。
然而出乎欒奕乃至滿朝文武意料的是,蔡琰拒絕受封皇后,請求欒奕將後位讓給貂蟬、甄宓或者楊婉。
起初欒奕還以爲蔡琰這是在虛讓,在經過一番面談之後方知蔡琰乃是真心實意。
蔡琰含情脈脈對他說:她前半生,自打嫁入欒家開始,便爲欒家勞心勞力,並含辛茹苦把小詩萌一點點帶大,每每遇事先顧及家人,沒有一天是在爲自己活着。現在欒詩萌成人出嫁了,年至四十歲的她同時又攤上聖元這樣可以給女人一席之地的好年景,她不想再讓家庭和孩子束縛自己,不想成爲鎖在宮門裡的家雀,她想爲自己活上一活,向世人展示自己的學識和報復,也闖出一番功名來。她懇求欒奕找個去處——最好是貧瘠的去處讓她任一屆父母官。
蔡琰推辭的這番說法,朝中很多文武官員無法認同,唯獨欒奕刻意理解。
他知道,蔡琰是爲文學和藝術而生的,對於一個懷着文藝情操的人而言往往最是嚮往自由。皇后之位雖然看起來位高權重,對蔡琰來說卻是心靈的枷鎖——她不希望被桎梏在教主府高大的府門之中,做一個活在欒奕福廕庇佑下的女人。不想成爲一隻被囚的鳳凰,而是想一飛沖天,與盤龍、麒麟試比高。
作爲深愛蔡琰的丈夫,欒奕自然不想用塵世間的俗務束縛住蔡琰的心靈,他尤其不想看到蔡琰憂鬱、失落的眼神。所以,他果斷收回成命,打消了封冊蔡琰的念想。
不過,他駁回了蔡琰外調爲官的請求,至於拒絕的理由只有五個字,“我離不開你!”
女人天生就是種區別於男人的奇怪動物。本來信誓旦旦鐵了心腸要去偏遠地區一展報復的蔡琰,在聽了這五個含着千言萬語的話以後,心裡那塊砣霎時間消融無蹤了。她滿含熱淚的點了點頭,“那我便繼續留在陛下身邊當機要秘書。”
“不要叫我陛下,我永遠是你的子奇。”
深深一吻過後,便是一陣翻雲覆雨。
雨過天晴之後,欒奕經過深思熟慮,想了個折中的辦法。爲了擡高登基後蔡琰在衆妻妾中地位,欒奕雖然打消了封她爲後的念頭,卻決定冊她爲智德皇后。
所謂的封和冊聽起來差不多,也經常以“冊封”爲詞連起來使用,但其具體含義確是有所差異的。所謂封,文如其意,就像是對號入座,給某個人貼個標籤,讓他出任某個角色。對於皇后而言,誰人被封爲皇后,那麼她就被貼上了後宮正主的標籤,扮演皇帝正妻的角色。
冊與封的差異則提現在,冊也就是所謂的登記入冊。受冊爲皇后之人,身後不必貼標籤,也不用扮演任何角色,只是她的名字會被錄入皇室日常起居文書,每月領取的布匹、糧米、炭火等等與皇后相同待遇,同時她的名諱和事蹟也會以皇后的身份載入歷史。
總結而言,受冊爲後之人,雖不是真正的皇后,卻享受與皇后同等的待遇。
而由於眼下欒奕還沒有登基,後宮之位尚且高懸,身爲智德皇后的蔡琰便成了神聖華夏帝國的首任皇后,從而會在華夏帝國的史書中留下濃厚的一筆。同時,在真正的皇后受封之後,由於蔡琰與皇后乃是平級的存在,後宮諸人必須向尊敬皇后一般尊敬於她。這樣則可鞏固蔡琰的地位。
依照傳統,唯有皇后病故或者犯下重罪處死之後纔會得到“冊封”中冊。也就是說只有在卸任之後,才能得到冊。在這兩種情況下,病故的皇后往往可以得到一個較爲體面的冊,比如孝莊、孝憲。受罪處死者要麼得不到冊封,即便得到也是偏於貶義詞。
蔡琰既沒有病死,也沒有犯下罪惡,卻得了智德皇后的冊封,是華夏文明千年來唯一一個異數。
爲了讓蔡琰受冊而不受封給出合理的解釋,欒奕先是大讚了一番蔡琰的才華,說智德皇后雖爲女兒身,卻纔華橫溢學富五車……他甚愛其才,決計忍痛割愛,不讓蔡琰牛刀宰雞管理小小後宮,而是將之加以升遷,委以重任。
事實上,欒奕也確實想要將蔡琰的官職擡上幾格。
歷史上,蔡琰被匈奴人掠去草原之後,因思念故鄉創出了名動後世的《胡笳十八拍》,在抒發自己情感的同時,實現了漢樂與胡樂的融合。今世,在欒奕的保護下,蔡琰的悲慘命運沒再重演,但是正如事務都有它的兩面性,蔡琰在贏得安逸的同時,讓她受萬事敬仰的《胡笳十八拍》卻也與她失之交臂,與之同時消逝的還有漢樂胡樂大融合的天賜良機。
所以爲了挽回這一值得發生的歷史事件,欒奕決定讓蔡琰出任未來帝國的禮部侍郎,專門從事完善朝廷禮樂制度中的“樂”制,嘗試把值得應用的胡人樂器引入神州大地,取長補短彌補漢代歷史上管、弦、敲擊三類樂器中絃樂有所欠缺的問題。
並隨後用融合過後的新樂隊嘗試譜寫一曲可以描繪帝國壯麗河山的優美樂章。
在這方面,欒奕定了個簡單、壯麗的基調,他將此曲命名爲“霓裳羽衣”,至於曲風曲調還有編舞則由蔡琰來負責。
蔡琰見欒奕將她最喜歡做的事安排給她來做,登時喜笑顏開,又陪欒奕做了一輪欒奕喜歡做的事。
魚水過後,蔡琰臥在牀上,單手支面,對欒奕說:“爲妻雖然通曉音律,但對編排舞蹈卻無甚造詣,不如由她人來操持此事?”
欒奕一下子就猜出蔡琰這是想要給貂蟬求情,“你想讓我取消對蟬兒的禁足?”
“是啊!蟬兒妹妹已經被關了一個多月了,天天早上還得去教堂務工,晚上抄寫經書還得抄到深夜……眼見天氣日漸炎熱,我怕她這樣下去會累壞的。”
“人只有閒壞的,沒有累壞的。”欒奕臉邊飄過一閃而逝的怒色,長出一口氣,“琰兒啊琰兒,我該說你什麼好。總這麼善良會吃虧的。”
“我有個這麼疼愛自己的夫君,誰能讓我吃虧!”蔡琰調笑着說。“那子奇能不能免了蟬兒的罪責,讓她來幫下我?”
“罷了,罷了!全由你做主吧!”
……
聖元十八年五月初五便是欒奕登基之日。早在一個禮拜之前,來自大漢各地希望親眼見證教主登基的信徒們涌入洛陽,將洛陽城內一百多家客棧住了個滿滿當當。很多頗具商業頭腦的商人將自己的宅邸騰了出來租給前來觀禮的人們,自己則屁顛屁顛搬到城外鄉下的宅子入住。可是即便如此,往來百姓仍不夠住,只得深夜入住城中工廠、作坊臨時出租的廠房裡。
於是乎,在登基那天,洛陽城大街小巷擠滿了人,據目測至少有五十多萬人,百姓各個喜氣洋洋,身穿節日的盛裝,手裡拿着教主最喜愛的荷花——也是未來新帝國的國花,山呼教主萬歲。
小孩子們則在人羣中穿來穿去,或舉着糖葫蘆,或握着五彩的風車,跟一個個花蝴蝶似的,“教主當皇上咯,老百姓有好日子過咯!”
更有甚者,取來煙花爆竹沿街點燃,“噼裡啪啦”的爆鳴聲將洛陽城營造出喜慶的節日氣氛。
除了洛陽,齊、青、冀、幽、並、徐、豫、荊、揚、涼、司、交以及羌族自治州各地都在地方教會和官府主持下舉行着盛大的慶祝儀式。
這一天對於神州大地而言,喜和樂佔據了主旋律。
登基大典三個月前,戲志才以神聖華夏帝國的名義向過去大漢的屬國送去了新帝即將登基的消息。
所以在五月初五這一天,洛陽城裡來了不少的各國使臣,比如羌王柯茄和牢姐羌的頭領苦冬親自造訪,匈奴老單于呼廚泉派出左賢王去卑親手獻上厚禮,大月氏和大宛相繼向新帝表示祝賀……一個個穿着民族服飾走馬觀花似的在欒奕面前閃過,直閃的他眼花繚亂,挨個接見完轉頭一想又記不起都見了那些人。
不過欒奕雖然記不清參見過哪些使臣,卻牢牢記下了那些藩國沒有派出使節前來觀禮:鮮卑、高句麗、百濟、新羅、龜茲……這些國家早晚會在《天下列國疆域》圖中被他徹底抹除。
辰時三刻吉時到,欒奕在傳令官遞次傳接的號令聲中走出大殿,在千呼萬喚中踏上了皇宮南城牆,在數十萬支眼睛矚目下站在了三牲臺前。這一天他穿着陽光照耀下閃閃發光的金絲龍袍,威嚴而又不失儒雅,氤氳在滾滾香菸之後宛若天人一般。
臺下的百姓們看得癡了,齊齊跪地山呼萬歲。近五十萬人同時叩首,聲勢浩大,整個洛陽的地面都被黑色的長髮覆蓋,欒奕高達的身軀被黑色的崇敬的目光照的通亮。
前來大漢觀禮的外族使節哪裡見過這等熱烈場面,心向欒奕之人滿面放光,心口不一者則一臉驚駭,暗歎:當下的華夏,已經不是過去那個羸弱的漢庭了,以後對待新帝得換套規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