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布又道:“此外,誠如欒子奇所說‘勝敗乃兵家常事’,水無常式兵無常形,天下沒有常勝將軍。就算我不去歲不敗在他欒奕手上,也保不齊來日會被孫奕、張奕打敗。到時還不是照樣會落得現在現在這副田地?”
“奉先說得有理!”李肅奉承道。
呂布接着說:“所以,布得今日之際遇雖與欒子奇有關,但關聯不大。真正的始作俑者並非欒子奇,而是布自己!”
賈詡稀奇道:“你?奉先搞錯了吧?”
“沒錯!”呂布一改輕鬆神色,板起臉來說:“怪不得別人只能怪自己。怪自己投誰不可,非跑到董卓手下謀事。那董卓識人不清、任人不明,唯親是舉,獎罰無度,在如此昏聵之人帳下聽命,焉有出頭之日……”
見呂布越說越激動,聲音越來越大,賈詡趕忙撲到呂布身邊,堵上他的嘴。裝出一副慌慌張張模樣,“小心隔牆有耳,若是讓丞相聽了去,非砍了我等的腦袋不可!私家宴會莫要討論國事,莫討論國事……奉先,你可別害我們啊!”
“什麼狗屁丞相,狗賊一個!怕個毬!”李肅“醉醺醺”喝止賈詡,扯着嗓子嚷嚷,“奉先說的在理。興他董卓不義,就不興我等嘮叨兩句?”
他拉着呂布的胳膊,滿臉熱淚,發自肺腑道:“你我二人不虧是兄弟……同病相憐啊!我李肅自二十六歲出山就在董卓帳下效命,到現在……”他掐着指頭數了半天,“十三年了!十三年啊……一輪有餘,從弱冠到而立,這不,馬上就到不惑之年了。人生有幾個十三年?嗯?沒幾個對不對?這十三年裡我是鞍前馬後,兢兢業業,對不對?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對不對?”見呂布賈詡沒有應聲,他加高調門喝問:“對不對?”
呂布、賈詡嚇了一跳,連連點頭,“偉恭勞苦功高!”
“就是!”李肅吧嗒吧嗒嘴,舉起酒罈猛灌一氣,“臭娘皮!當然勞苦功高,三公咱指望不上,混個九卿總差不多吧!就算九卿不夠格,官拜大夫,封個關內侯應該不成問題吧!”
呂布、賈詡頭點的跟蒜臼子是的。
“可他董卓偏不!以爲給老子封個騎都尉就把老子打發了?打發要飯的呢?”李肅又灌一口渾酒嚷嚷,“別把老子逼急了,逼急了不跟他幹了!老子手下孬好也有1000人馬,等哪天吃多了酒,說不定就殺出長安城投靠欒子奇去!”
呂布一聽這話慌了,趕忙衝過去堵住李肅的嘴。回望一眼賈詡,急道:“哎呀!偉恭兄,話可不能亂說。要是傳到董賊耳中,這些話才真是要招來殺身之禍!”
“嗚嗚嗚嗚……”李肅還想大罵,卻發不出聲來。眼睛撇向賈詡,那意思,下面的臺詞該你了!
賈詡愣了。李肅剛纔激昂澎湃,他還以爲李肅真的喝高了,借酒勁發泄心中不快。卻不曾想李肅壓根沒喝醉,一直在演戲,而且戲演得是那麼的逼真,把他都誆了過去。他拱手道:“奉先兄莫要生疑,我與偉恭莫逆之交,切不會將今日聽到之事外傳!”
呂布長出一口氣,“那便好,我與偉恭酒後難免胡言亂語,還望文和兄見諒!”
賈詡笑了笑。酒後胡言確是不假,不過吐的都是真言。他娓娓道:“不過話說回來,偉恭雖然酒醉,所述之言不無道理。”
呂布雙眸一凝,“嗯?文和此話怎講?”
“董卓倒行逆施,倚手握雄兵霸佔朝堂,先仿王莽逆天命行廢立之事,後學樑冀辱皇威**內廷,其人貪得無厭,暴虐無常,殘害忠良,屠戮百姓。惡貫滿盈,世人恨不得食其肉飲其血灼其骨。董賊如此惡毒,我等卻在他帳下效力,豈非助紂爲虐?”
賈詡看呂布一眼,見其雖是一臉怒意,卻並非針對自己,便接着說:“當然,董賊過去的確對我們有恩,於偉恭有知遇之恩,於奉孝也有父子之情,我們應該效死命……可是現在?他對我等又如何?用得着我等之時,奉孝長,奉孝短,好不熱情。用不着了,一腳踢到一邊去,愛答不理,如此無情之人,值得我們頂着世人的辱罵效勞嗎?我的答案是——不!良禽擇木而棲,賢臣擇主而事,在董卓手下務實非但不能讓我們成就身前事,在我們死後只會留下一身的罵名。所以,我們不能一錯再錯,該是時候轉變一下局面了!”
李肅問:“怎麼變?”
“很簡單!”賈詡一字一頓的說:“棄董卓投欒奕!”
李肅撫掌大笑,“文和此言甚合我意,我意欲投效欒子奇。可是……怎奈無人引薦。文和,欒子奇帳下可有人與你相熟?”
賈詡搖了搖頭。看向呂布,“哎?聽聞欒子奇在洛陽時對奉先頗爲看中,時常親自攜厚禮探望,不知奉先與他交情如何?”
賈詡李肅一唱一和,直說的呂布雲裡霧裡,被他們二人牽着鼻子走。他悵然道:“確如文和所說,那時欒奕常來探我。可怎奈我那時不諳世事,嫉妒其神將之名,待他十分無理。因而未能深交。現在想來當初何其愚蠢!想必這番舉動定把他得罪了,如今再想投效恐其不容。”
“不會!”李肅連連擺手,“欒子奇不是那小心眼的人!若是對你不滿後來也不會給你寄去那封燒不壞的書信,不是嗎?”
呂布一想也對。笑道“如此說來,我倒算是跟欒奕相熟。不但相熟,還狠狠的打了一架。誒?這算不算不打不相識!”
李肅、賈詡相視一笑,“算,怎麼不算!來,爲了不打不相識幹上一盞!”
“幹!”
杯酒下肚,呂布眨巴眨巴眼,道:“咱們什麼時候殺出城去投欒奕?今晚怎樣?”
賈詡勸道:“奉先莫急!”
“怎能不急!我實不想在董賊身邊多呆,一刻也不想。不若衝出城去找欒奕!”
李肅笑眯眯道:“如此空手而去只怕不妥,需獻上厚禮?”
“厚禮?”呂布一怔,“什麼厚禮?”
賈詡肅然道:“長——安——城!”
“長安?”呂布瞪大眼睛,“長安可不是我等能奪得下的!”
賈詡含笑道:“無需奪!只需搶下城門,放欒子奇大軍入城便是大功一件!現在偉恭有1000人馬,詡不才也有500甲士,奉先自不必說,旗下至少有2000幷州鐵騎。如此多的兵馬又有飛將助陣,出其不意奪個城門應該輕而易舉纔對!”
呂布點頭稱是,“文和兄說的有理!不過在此之前,我們必須先把計劃告知城外的欒子奇,要不然到時候我們拿下城門來,欒子奇卻毫不知情,我等豈不平添傷亡?”
賈詡道:“這也正是當前最棘手的問題,城關緊鎖如何報信出去?”
李肅適時把欒福拋了出來,“之前在洛陽時,我曾結實一名聖母教徒。這傢伙據說在聖母教還是個不大不小的頭目,前些時日我還在長安城裡見到過他,興許他知道怎樣跟欒奕聯繫!”
呂布大喜,“那還等什麼,還不快把他找來!”
“好!”李肅猛拍一下賈詡的大腿。他哪裡知道欒福的聯絡方式,這是在向賈詡求援。
賈詡不動聲色地將欒福留下的聯繫方式塞進李肅袖中。後者則揚了揚嘴角,向二人告辭,“二位賢弟吃喝少待,肅去去就來。”
李肅原以爲這欒福並不難找,實際上也確實並不難找,只不過過程忒得複雜。
他坐着馬車逛逛悠悠,按照紙片上所說找到了長安城中心一間名叫“喜來登”的鞋帽店。一入店門,小二帶着諂媚的笑容迎了上來,“這位客官,要點啥?”
“有薄底快靴嗎?” 李肅依照卡片上的暗語作答。
“自然是有!”店小二殷勤的取出一雙快靴,“瞧,這手工,這紋理,小店裡的鞋絕對是全長安最好的!”
李肅不耐煩的撇了撇嘴,“多少錢?”
“僅2萬貫!”
“太便宜了!”李肅憋着笑,“2萬兩白銀賣不賣?”
店小二愣了一下。“太貴了,不賣!不過裡屋有價值2萬兩白銀的鞋子,客官如果感興趣可以進去看看!”
“看看便看看!”說完,李肅環視一眼店內,見其餘顧客沒有生疑,便撩簾邁進了內室。
他原以爲會在內室中見到欒福本人,卻不曾想應向自己的竟是一名五大三粗的掌櫃。那掌櫃操着濃濃的關東腔,向他施禮,“小的拜見閣下,不知閣下是哪縣主教?”
“嗯?”李肅一時語節,連忙解釋自己不是什麼主教,是想找個人。可是具體那人叫什麼他也不清楚,那人只是給他留了一張紙片,讓他按照紙片上所寫,到喜來登找他!
“可否把紙片給某家看看!”
李肅毫不猶豫將紙片交了過去!壯漢掌櫃看一眼字跡,道:“原來是宗主教大人的貴賓,失敬失敬!說完,就是一個跺腳舉手禮。
突然而來的舉動嚇了李肅一哆嗦。
壯漢掌櫃見李肅嚇得小臉慘白,歉意的笑了笑,“您說您想見宗主教?”
李肅說:“有急事相詢!”
“好!我知道了!”壯漢不緊不慢的點了點頭。
“知道就完了?”李肅東瞧瞧西望望,這間內室裡怎麼看都不像有密室的樣子。“他人呢?”
“他會盡快到你府上尋你!”
“儘快是多久?”李肅大急。
“不知道!”
李肅問:“啊?你不能去把他請來嗎?”
壯漢掌櫃搖了搖頭,“從來都是他來找我。我也不知道他在哪!”
李肅大急,“啊?那你怎麼聯繫他?”
壯漢掌櫃也不作答,隨手從寫字檯抽屜裡取出一雙銀光閃閃的靴子,走出內室。李肅尾隨而出,看到壯漢將那雙耀眼的靴子放到了貨架上。“呶!看到這個他自會去貴府拜會。”
這……李肅沒想到聖母教行事竟然這麼謹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