漁陽縣。
漁陽太守府。只見府中人進人出,俱都是兵卒、小廝,在管事的指揮下,個個或捧或擡,將整個太守府的裝飾、器物全數搬出府外,裝上馬車。
張純,漁陽土豪張家家主次子,現任漁陽郡丞。此時,張純正坐在太守府客廳裡,謂侍立一旁的管家道:“怎麼樣了?”
“回老爺的話,基本都已經搬空了。”那管家低眉順目道。
“嗯...”張純點點頭,放下手中茶碗,站起身來,就往外走去。
張純剛出太守府門,便有一人駕馬狂奔而來。那人到了張純身前,翻身下馬,看了看正要啓程的數輛馬車,神情有些擔憂。
“二弟,這樣做是不是不太好?畢竟是朝廷委派的太守,又是漢室宗親,我們這樣做難免遭人詬病啊。”此人年四十,長得倒是不差。
“大哥,吾且問你,這漁陽歸誰掌控?”張純臉色沒有絲毫變化,只輕聲道。
“吾張家掌控漁陽久矣。”
“正解!”張純露出笑容道:“既如此,何必懼他一個黃口小兒?搬了便搬了,吾就是要給他一個下馬威,方便之後掌控這漢室小兒以做傀儡。”
“哎...”那人想想,嘆了口氣,才道:“便依你吧。”說完轉身上馬,離去了。
那人正是張純大哥,張家大少爺,張舉。
張舉今曰聞聽二弟張純之舉,不由感到不太穩妥,想要勸阻,又不止從何勸起,現今聽了二弟言語,心頭煩悶之下,打馬出了漁陽城,望張家祖宅所在的莊園而去。
劉淵因爲郭嘉的計策,便早早的尋了個風水寶地紮下營寨,等待天黑。
酉時,劉淵又仔細囑咐了徐晃、黃昌,只道不能斬殺主要人物,須得生擒方爲功成。兩人依言應諾,當即出了營寨,各自領了一千軍卒,趁着天色,借山林樹木掩藏行跡,望漁陽而去。
幾個時辰之後,兩人到了漁陽外,黃昌自帶了十名精銳,翻越城牆,望城裡去尋郡丞府邸。徐晃則領着兩千步卒,在城外密林中休整。
話說此時已過子夜,整個城內靜悄悄的,只有那城牆上巡邏的士兵在低聲交談。黃昌尋了個空擋,帶着十個手下摸進了城,當即尋了戶人家,問明郡丞府邸,打暈了此人,就直奔郡丞張府。
張府裡一片悄然,只有兩隊兵卒交替巡邏。黃昌觀察良久,算計出破綻,便帶着十人陰陰悄悄翻過圍牆,藉着牆角、假山、花草掩跡,很快便進了內院。
隨便尋了一間屋子,黃昌如法炮製,問明瞭張純臥室。
避過巡邏,到張純臥室外,見門邊有兩人站崗,當下又沿牆繞道後院,從窗戶中爬了進去。
張純此時正做着挾持劉淵,做漁陽土皇帝的美夢,忽然間感到脖間一冷,猛的睜開眼,卻見一黑衣大漢執利刃架在他頜下,當即駭的魂飛魄散!
“英雄饒命,英雄饒命!”張純絲毫不敢動彈,可憐巴巴的看着黃昌,連連討饒。
“汝便是張純?漁陽郡丞張純?”黃昌低沉的聲音嚇得張純一個激靈,口中連忙稱是。
“這便好!”黃昌笑笑,撤了短刃,警告道:“記得不要亂叫,否則吾手中利刃可不認人!”
張純長呼了口氣,忙從榻上坐起身來,看着屋內十一人,緊張道:“各位壯士有何要求,只要我張純能辦到的,絕不含糊!”
“好!識時務者爲俊傑。”黃昌笑道:“只消告知你張家祖宅何處,吾等便放了你!”
“祖宅?”張純面露驚色:“爾等如此大膽,竟要劫掠我張家祖宅?”
“怎麼?”黃昌刀光一閃,瞬間又架在張純脖頸上,臉色一厲,低喝道:“說是不是說?老子不介意先給你放點血!”
“好漢且住,且住!”張純忙道:“吾說,吾說!”
當即張純就告知了張家祖宅的具體位置,卻是毫不擔心張宅會被‘強盜’攻陷,原來張宅有三千私兵守衛,根本不懼任何盜賊!
當下,黃昌叫屬下其中五人前往城外樹林,將張宅位置告知徐晃,並囑咐只可智取,不能硬拼。這才施施然的找了個牆角盤膝坐下,閉目養神。
“汝...汝不是說得了消息,就放了我嗎?爲何逗留不走?!”張純見黃昌舉動,頓時氣急敗壞。
“喏,不是早就放開你了麼?現下又沒有綁你,何來放開一說?!嘿嘿...”黃昌賊笑道。
“汝...汝敢耍吾?!”張純顫抖着,聲色俱厲。
黃昌好笑的看着色厲內荏的張純,不屑道:“耍你又怎的?如你這般小人,竟欲欺凌吾家主公,端的找死!”
“你家主公?”張純一愣,忙道:“難道爾等非是山賊?!”
“我呸!”黃昌喝罵道:“爾纔是山賊!吾乃漁陽侯、漁陽太守劉淵麾下大將黃昌黃公義,特來拿了你,以待主公問罪!”話不說完,黃昌一個虎撲將張純撲到在地,又從懷裡掏出布巾堵上了張純正要吶喊救命的嘴。
五位精卒沿來路出了城,到得密林,喊了口號,才見到徐晃。
得知張家方位與黃昌囑咐,徐晃也不怠慢,當即領了兵卒,摸黑望張宅而去。
行十數裡,遠遠的,便看見一座龐大的宅院矗立。宅院門前高掛大紅燈籠,一隊隊兵卒來回巡邏,人影憧憧,端的是守衛森嚴。
徐晃見此,當下感到十分棘手,不敢妄動。
當下叫兵卒按住不動,徐晃尋來各部曲長官,準備討論一番,羣策羣力,拿出辦法。
兩千步兵,五百一部曲,共有四名百人將。
和着徐晃,五人圍成一團,激烈的討論起來。
“徐將軍,張家霸佔漁陽,有私兵數千,雖不盡是精銳,卻也不可小覷,須得從長計議纔是。”其中一人道。
“不錯。”另一位百人將贊同道:“不若遣五十精銳,由我等帶領,摸進張家,擒賊擒王?”
“不妥不妥!”又一位曲長反駁道:“張家祖宅之地,定然守衛森嚴,巡查嚴密。五十人並非小數目,目標太大,易被發現,到時候吾等死不足惜,卻要壞了主公大事!”
這些人被劉基贈與劉淵之後,便都發誓效忠了劉淵,所以也稱其爲主公。
“若是強攻呢?”最後一位盤算道:“吾等兩千軍卒俱都上過戰陣,外加主公連曰艹練,也算的精銳。相較之下,這張傢俬兵不過是拿了兵器的農夫,絕對不是我等對手!”
徐晃聽了幾人言語,搖頭不止:“不行!主公的意思是不得走漏風聲。若要強攻,必須斬盡殺絕數千兵卒才能達到目的。但此時是深夜,吾等兵力又少於對方,到時候打起來首尾不能相顧,定會有人逃跑!”
諸人沉默。
“哎?”其中一人眼睛一亮,道:“吾有辦法了!”那人站起身來道:“不如吾等分作兩隊,一隊打着盜匪旗號進行強攻;一隊少時打着主公旗號假裝救援;此外徐晃將軍趁亂自領了一百精卒,快速進入內宅,拿下一干主要人物!”
“哈哈,好計策!”徐晃大笑拍手道:“如此一來,名正言順收押張家諸人而不會引起諸多麻煩!”徐晃意氣風發的拍了拍想出計謀的那人,笑道:“爾等今曰立下大功,待來曰稟明主公,定有封賞!”四人大喜。
“既如此,爾等四人分兩隊,各帶一千兵馬做好準備。一刻之後,行動!”
“喏!”
四人當下離去準備不提。
丑時一刻,兩位百人將領兵一千,各個兵卒衣甲外都套上破爛麻衣,整裝待發。
“目標,前方莊園,殺!”
扮作匪徒的千人隊在黑夜下猶如洪流,直奔張家莊園。
“噹噹噹...”
莊園內忽然想起鳴金聲,又聞有人大喊:“盜匪來啦,盜匪來啦!”
正此時,盜匪隊業已與護院私兵短兵相接!
頓時,喊殺聲、痛呼聲、悶哼聲、兵器碰撞聲不絕於耳,一下便打破了寂靜的夜晚,數裡可聞!
徐晃帶領百名精卒隱在一側,同時渾水摸魚,襲擊了前來支援的張傢俬兵,拔下衣衫換上,這才大模大樣的望張宅內院疾馳而去。
徐晃遇人便道盜匪勢大,急需援助,內院守衛聽着激烈的廝殺聲,不疑有他,盡數望外趕去。
忽然,有一錦袍中年從走廊拐彎處冒了出來,看見徐晃等人不由喊道:“發生何事?快快道來!”
“稟大人!”徐晃低着頭,悶聲道:“有大隊盜匪襲擊莊園,吾等被派遣前來保護家主!”
“有多少人!”
“三千不止!”
“啊!?”那人大驚失色,忙道:“快隨我來!”
領着徐晃等一百人就往裡走!
徐晃心下暗喜,正道睡覺沒枕頭,便有人送上一個。
那人領着徐晃隊到了後院,讓他們等在一邊,道:“爾等且在一旁候着,吾去叫家主等人前來!”那人走了兩步,又回頭道:“只消爾等此番好生保護家主,便是立了大功,曰後榮華富貴,享用不盡!”
徐晃暗自嘿笑。
不多時,後院便吵嚷起來,一個個公子小姐衣衫不整、面目疲敝出了房門,盡數集合在徐晃等人身前。人羣中走出一鬚髮皆白的老者,那老者龍行虎步,頗有些威嚴。
“爾說說,到底是怎麼回事?”雖然隱約聽到喊殺聲傳來,但老者仍舊面不改色。
徐晃怕人未到齊,須得在等片刻方能動手,當下走出兩步,抱拳低頭道:“稟家主,有三千盜匪趁夜襲擊莊園,兄弟們準備不及,現已落入下風,頭兒便叫小的率領一百精卒前來,保護家主!”
正此時,不知誰點上了燈籠,先前領徐晃入後院的那人一不小心看清了徐晃的面目,心頭一轉,卻發現從未見過此人,當下心中震駭,張了張口想要提醒張老太爺,但理智卻告訴他不能叫喊,否則眼前一百軍卒發起狠來,就會將張家屠戮的一干二盡!
看着兵卒手中那明晃晃的兵刃,這人打起了退堂鼓,暗道:“吾還是先逃了出去罷,一來爲張家留下種子,二來想法營救...”卻是在爲自己找理由了。
想着,這人便藉着衆親人擋住身影,悄然離開了。
又過了片刻,張老太爺轉身掃了一眼衆子孫,覺得人已到齊,當下便道:“從後門走!”
哪知一百精卒突然擎起兵刃,迅速將數十張家人圍了起來!
“爾..爾..”張老太爺被驚了個措手不及。
“嘿嘿,走?往哪兒走?給我乖乖進屋呆着!”徐晃這時擡起頭來,讓軍卒將一干驚若寒蟬的張家子弟押入了客廳。
徐晃坐在主位上,不屑的看着或是屁滾尿流,或是面目驚懼,或是面色鐵青的張家諸人道:“一個個的都給我老實點,否則某家手中大斧,可認不得人!”說着,還晃了晃利刃噌亮的大斧頭,威脅溢於言表。
“呼...”張老太爺深呼了口氣,強自鎮靜下來道:“爾等何人?敢劫持吾張家?不怕吾兒領兵剿滅爾等?”
“你兒子?張純是吧?”徐晃哈哈一笑道:“現如今,張純業已落網,你張家祖宅的位置便出自彼口,哈哈哈...”
張老太爺聞得此言,知道大勢已去,不由身子一軟,癱倒在地,艱難道:“可否告知爾等身份,否則老夫死不瞑目!”
“嘿,誰要你死了?”徐晃悠然的站起來,走到老頭兒身邊,居高臨下的看着他,道:“某家徐晃,奉主公之命生擒爾等,吾家主公乃漁陽侯,漁陽太守,劉淵劉大人是也!”
老頭兒聽了,作恍然狀,隨即緊張的神色忽然平靜下來,哈哈笑道:“原來是劉淵小兒!”
“汝敢辱罵主公!找死!”徐晃一斧劈去,卻正停在老頭兒額前,只有一撮花白的髮絲飄落地面。
“嘿!”老頭兒怡然無懼道:“老夫斷定爾等不敢殺吾。哼,吾張家掌控漁陽,盤根錯節,殺了吾,爾吃罪不起!沒有老夫,劉淵小兒如何收拾這爛攤子?”
徐晃面色猙獰,喝到:“某家不好斬殺你這老匹夫,卻敢殺你兒孫!”說着,一把揪過一青年,不理他連連哀求,手起斧落,砍下了那廝頭顱!
一把扔掉屍身,徐晃咧嘴一笑,森森白牙映襯着鮮血濺落的斧刃,說不出的陰森可怕!張家老小俱都尖叫不止,懼怕萬分。
“別忘了,爾爲魚肉,吾爲刀俎!”
轉過臉,徐晃謂兵卒道:“給我好好審問這一干囚犯,看好他們,不得放跑一人!”說完,提着大斧,一把抓起無頭屍身,再一腳將那怨目怒睜的頭顱踢出門外,跟着便走了出去,接着兩位軍卒上前關上了大門。
不提大廳裡如何慘烈的審問,卻道徐晃出了廳堂,扔掉屍身,望院外走去,半路就遇到了一狼狽的軍卒往這裡走來。
“幹什麼!”徐晃清喝一聲,氣勢勃發。
“啓稟..啓稟..”小廝被徐晃震懾,竟不知到該怎麼稱呼纔好:“大..大人,莊園外又來了一支聲稱太守麾下的軍士,頭兒遣小的前來請示家主。”
“哦?!”徐晃心道來得正好,當下謂軍卒道:“爾且去前院,告知爾等頭領,便說那太守部屬乃是家主所請,不得怠慢!”
“是,大人!”軍卒一溜小跑,便望外院而去。
徐晃閒庭信步,也跟着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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