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五年七月,趁着官渡大戰之際,秦瑱出兵交州,以勾結異族之名討伐張津。
歷時不到兩個月,張津便被麾下部將區景所殺,蒼梧郡就此陷落。
得到了此地之後,秦瑱在江東的任務也就完成了大半,已經可以交差。
然則平定交州,只是名義上事情,交州真正的掌控權還是士燮手上。
故而秦瑱在奪取蒼梧郡之後,並未率軍離去,而先來到了城內會見薛綜、許靖、史璜等人。
至於會見三人的目的,便是準備以政治手段,達成對交州的掌控。
三人之中,許靖和史璜都在府內,唯獨薛綜回到了家中,秦瑱便親自登門拜訪,意圖徵召薛綜出仕。
而薛綜見得秦瑱親自上門前來拜訪,便是一臉羞愧的模樣道:
“綜一無名爵,二無長材,無能使此地免及兵禍,豈能讓君侯上門來請?”
實際上在此之前,他對秦瑱並沒多少好感,畢竟他在交州已經居住多年,這裡從來沒有戰爭。
可秦瑱卻是典型的野心家,直接給交州帶來兵禍,惹得百姓不寧。
然則在見了張津一系列操作之後,他才發現即便沒有秦瑱,張津早晚也會出事!
因爲相比張津來說,秦瑱雖然帶來兵禍,卻沒有傷害百姓。
某種意義上來說,交州被劉備軍掌控,遠比在張津手上要來的安全。
所以想着自己之前與張津和秦瑱作對,他便有些羞愧,然則秦瑱見狀,卻拉着薛綜的手好生安撫道:
“昔日軍中一見,乃因兩軍交戰,故有不敬之罪!”
“而今來請,亦非收攏人心,乃爲交州九郡百萬漢民而計。”
“交州之地偏遠,我軍雖強,卻有離去之時,彼時交州之地何以安也?全憑地方官吏治理。”
“故當選擇賢明之人與治,方可將政令佈施萬里,肅清吏志。”
“敬文少有異才,吾自聞之,今故來請,實爲國也,非爲私也!”
“吾即爲國,卿何言私?只管隨我而去,切莫再言!”
薛綜聽得此言,自是越發羞愧,當即點頭應諾,出仕了劉備軍中。
待得說服薛綜之後,秦瑱便又會見了許靖和史璜等人。
之所以要見這三人,便是秦瑱奪取交州的政治手段之一。
現在交州情況比較複雜,士燮威望極高,兼之其人很配合,所以不能直接動用軍事手段來奪取剩餘的領土。
既然不能動軍,那就只有架空士燮,通過籠絡這一票中原士人,來將士燮現在的勢力架空。
而後逐漸掌控交州的軍事力量,就能逐步完成對交州的掌控。
在這其中,蒼梧郡又是重中之重,加上南逃至此的中原百姓,蒼梧實際上是交州第一大郡。
此地人口超過五十萬,地勢雖不平坦,卻與荊州接壤。
只要將蒼梧牢牢握在手中,就能把控交州大局不生變故。
在原本歷程中,由於此地鞭長莫及,所以孫權從交州境內分出廣州。
而此舉,也間接導致後世對此地大多選擇分州管理。
但在秦瑱看來,分州而管確實減少了此地發生叛亂的機率。
可也極大的削弱交州向外擴張的力量,也導致後世交州獨立。
故而他現在,準備大力振興交州,在掌控交州的同時,將此地變成前線陣地和經濟中心。
不斷增加經濟比重,讓日後的新朝廷足夠重視嶺南之地。
在這樣的目的導向下,史璜自然是不能再度擔任蒼梧太守的!
新任太守,秦瑱準備讓薛綜擔任,再給其配上一個呂岱。
至於原本的蒼梧太守史璜,他準備帶回江東,隨便安排閒職讓其養老。
而此時史璜死裡逃生,哪裡還敢和秦瑱叫板,直接同意了秦瑱的提議。
由此,薛綜出任蒼梧太守,呂岱則是升任蒼梧郡尉,蒼梧郡就此穩定。
這般處理完了蒼梧事物之後,秦瑱又率兵南下進入了合浦郡中。
伴隨着九月燥熱的天氣,秦瑱見到了合浦太守士壹和周瑜。
相較蒼梧郡來說,合浦只有兩萬餘戶,不到十萬百姓,士壹也只是個乾瘦老頭。
然則合浦卻有漢朝最重要的城池之一——徐聞縣!
說起這個縣城,在後世並不太出名,甚至比不上週邊縣城。
然則徐聞卻是當之無愧的大漢海上絲綢之路始發港。
遠在漢武帝時,便曾經招募水手到達了孟加拉灣,連通了黃支(印度)、已不程國(斯里蘭卡)。
由此出現了一條海上絲綢之路,絲綢等產品經過印度,轉銷中亞、西亞與地中海。
同時,大漢也會以黃金購買這些國家的各種珍奇產品。
這使得作爲中間商的孔雀王朝賺的盆滿鉢滿,一度走向興盛。
秦瑱這一次南下,也有準備考察故地,去除中間商的意思。
不過當他來到徐聞縣之後,卻發現此地早已衰敗,不僅沒有大片海港,甚至城鎮也退化成了一個小漁村。
見得此狀,秦瑱便看向了合浦太守士壹笑道:
“吾昔日曾聞嶺南有諺雲:欲拔貧,詣徐聞。”
“可見昔日此地繁盛,而今衰敗如此,何故也?”
士壹一聽這話,還以爲秦瑱是怪他治理不利,忙道:
“君侯博聞強記果真見識廣博,然則徐聞之地,卻已早衰!”
說着,他便將徐聞衰敗的原因給秦瑱細細講述了一遍。
原來徐聞在前漢之時,卻是曾經興盛過相當長一段時間。
然則天下之理總是盛極而衰的,徐聞的繁盛確實使得交州經濟蓬勃過一段時間。
因爲繁盛,使得本地官員紛紛肆意妄爲,苛捐雜稅不止。
而除了稅賦之外,有的官員爲了面子和攀比,就開始作死。
比如朱崖洲,也即海南島官員,見人家土著頭髮漂亮,便翦了來做假髮。
導致朱崖洲上土著叛亂,直接殺死這些官吏叛亂。
直到現在,朱崖洲都還在土著的掌控之中,沒有設立朝廷機構。
除此之外,有南海人黃蓋(不是江東那個),一上任因爲人家禮節不夠隆重,就將主簿活活打死。
九真太守儋萌因爲人家功曹邀請跳舞而不跳,活活將功曹打死。
前任交州刺史朱符更離譜,提拔同鄉肆意妄爲。
百姓捕得黃魚一條,就要收繳稻米一斛稅賦,讓百姓苦不堪言。
這種種一切,都使得周邊異族關係緊張,時常前來劫掠。
久而久之,徐聞這個海上絲綢之路的始發港,也就漸漸衰敗了下來。
總之,所有惡事都是前任官吏做的,他士壹是一點都沒沾手!
秦瑱聽得他講述了原因,便指着南邊的朱崖洲笑道:
“彼等即犯,爾等爲何不伐,卻使彼等妄爲?”
士壹見他並不責怪治政,反而詢問爲何不伐,急忙叫苦道:
“君侯久居中原,不知我等在此之地苦楚。”
“彼等夷人共計二三十萬,我等兵馬不足,如何伐之?”
秦瑱聞之,又回頭看向了周瑜,一臉笑意道:
“若我使公瑾治此地,需要多少兵馬可以伐之?”
周瑜見他詢問,便細細打量了一下對岸,思索道:
“若以我治此地,三千海軍即可,一年之內,可保夷人獻降。”
“然則要保長治久安,則需數年之功方可!”
“數年少了,非數十年不可,此乃百年之計也!”
秦瑱搖了搖頭,環顧交州周邊的海島,嘆道:
“似此等諸地,我等雖可以強兵至此,卻怕後世子孫難以守住,又叫外族所趁也!”
周瑜看他說起了外族之事,不由一異道:
“昔日相交之前,我只以爲君侯不喜殺戮,故善待俘虜。”
“後又見君侯劫掠外族,方知君侯只是不喜對內。”
“然則似我等周邊外族,無一不是茹毛飲血之輩,不足爲患。”
“何以君侯對彼等怨念如此深重,又是這般忌憚?”
說實在的,他現在對秦瑱已然沒有當初那麼大怨念。
因爲秦瑱做事歷來公事公辦,很少雜夾什麼思怨。
可在細細瞭解秦瑱之後,他發現秦瑱對外和對內是兩個人。
凡是對內之時,如果不是罪孽深重,秦瑱基本會網開一面,不趕盡殺絕。
可對起外來,卻是極爲強橫,說屠就屠,說殺就殺!
這顯然和儒家強調對內自醒,對外謙恭的態度完全相反。
可問題就在這裡,周邊異族都是一羣沒有開化的夷人,秦瑱爲什麼要這麼忌憚?
這一點,已然困惑了周瑜很久時間,怎麼也想不清楚。
此時見秦瑱如此感慨,他索性順勢說出了自己的疑惑。
不過秦瑱聽他如此詢問,卻是微微一笑,從袖中掏出了一塊布帛道:
“想來在公瑾看來,我等周邊異族均是蠻夷之輩。”
“我大漢幅員遼闊,百姓衆多,兵強馬壯,不必畏之。”
“然則公瑾可知這天下共有多少異族?又有多少族類?”
周瑜聽此詢問,不由眉頭一皺,心想細細數數,又覺不對,索性接過布帛展開。
他帶着疑惑往上一看,便見布帛之上分開了大量區域。
而正中間一塊小小的地方,卻用隸書寫着一個大大的漢字。
他是何等聰慧之人,只看一眼,便是眼雙目大睜,擡頭看向秦瑱:“這是?”
“此乃天下各國地勢圖,其中大漢,便是我大漢疆域!”
秦瑱的目光對上週瑜的視線,指着地圖笑道:
“不知在看過此圖之後,公瑾還能說出異族不足爲患之語麼?”
面對秦瑱的目光,周瑜便又看向手上的地圖,恍惚之間又皺眉道:
“此圖不知君侯從何而來?如何知曉其真假?”
雖說漢朝時對外交流變多,但這個時候,對外還沒有真正探明。
更別說有一張完整意義上,標註了具體疆界的世界地圖了!
因此現在看到這一張世界地圖,給他帶來的震撼,無異於發現了新大陸。
他知道北方是極寒之地,但不知道北邊地域如此遼闊。
他也知道自己現在所處的地方,就是“天涯海角”,但不知道由此往南還有一系列羣島。
甚至在遙遠的南方,還有一座疆域不下於大漢的大島。
而在大漢東邊的東海上,不是什麼方丈、瀛洲與蓬萊,而是兩塊大洲。
更勿論大漢的西方,竟然有遠超大漢疆域數倍的疆土!
這一切的一切,都在衝擊着周瑜的世界觀,讓他跳出了大漢天下這一塊的禁錮。
由此,他第一時間就懷疑起了這個圖的真實性!
但秦瑱聽得此言,卻轉身回頭,朝着船艙行去道:
“此圖乃是吾親自手繪,圖上真假,公瑾可自行確認。”
“此番待我去後,我可與公瑾三千虎賁!”
“至於想要開疆擴土,還是意欲困守此地,全憑公瑾之願!”
“即日我便上書以公瑾爲南洋都督,日後南土之事,皆付與君爾!”
如此言罷,他便鑽入了船艙,沒有給周瑜拒絕的機會。
獨留周瑜面對士壹的恭喜,看着世界地圖,一時沉默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