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四年五月上旬,劉備在奪取江東之後,便即緊鑼密鼓的進行一系列安排。
實際上對於江東的規劃,劉備早就和秦瑱商量完畢。
由於之前秦瑱建議分郡,於是在劃分之後,江東南四郡成爲了六個郡。
分別是豫章、廬陵、丹陽、吳郡、南平與會稽郡。
其中依照秦瑱原始的規劃,魯肅負責豫章,太史慈負責廬陵,諸葛瑾負責南平。
而剩餘的三個郡,劉備便以趙雲擔任會稽太守、虞翻擔任丹陽太守。
至於吳郡太守,則是秦瑱兼領,爲什麼是兼領呢?
因爲秦瑱被任命爲江東大都督,督江東六郡軍事。
對於劉備這番安排,自然沒人有意見,相反還都覺得這個安排十分妥當。
畢竟要論老劉麾下誰最能服衆的話,那除了秦瑱之外,沒人敢當第一。
而劉備如此安排,也讓衆人看出了劉備對秦瑱之信重。
因爲現在老劉麾下大多都是軍政分管,獨有江東、汝南進行軍政集權。
如果不是絕對信任的話,是做不到這個程度的。
由是有些近臣即便看出了隱患,也不敢在劉備面前多說秦瑱一句不是。
如此一系列安排定下,已然到了五月中旬,魯肅、太史慈等紛紛前去上任。
劉備也準備整起兵馬,啓程返回壽春,應對中原戰場。
不過就在離去之前,劉備再度與秦瑱進行了一次密商,秦瑱隨之給劉備又提了三個建議。
第一,現在他們經歷將近一年的大戰,中原大戰不能過多幹預。
可袁紹的勢力極大,他們必須在一旁給老曹分擔部分壓力。
劉備可以委任臧霸督徐北軍事,如有機會,就嘗試偷襲袁譚,奪取青州。
第二,這一次大戰是迎天子的最好時機,前期可以通過政治手段,勸曹操遷移天子南下。
如果曹操執意不須,可以在兩家焦灼之時,擺明衣帶詔,偷襲曹操後路。
他們就只有一個要點,即便曹操成功遷都,都要把曹操打成逆賊。
只有這樣,曹操挾天子以令諸侯作用就會極大程度消減。
第三,積極拉攏鄭玄等一衆漢室老臣的支持,讓曹操陷入內外相爭的漩渦。
同時暗中接觸荀彧,即便得不到支持,也得讓曹操加深忌憚。
總而言之,不管曹袁兩家誰贏,他們都不讓兩家好過!
對於這三個提議,劉備實則是有些憂心的,他有些擔心他們這麼做,會讓兩家聯合起來打他們。
但秦瑱對此卻表示,即便他們不如此,兩家都可能會同時打他們。
現在的局勢有些類似於反過來的三足鼎立,他們要想繼續壯大,就必須維持三角平衡
見老劉還有些擔心,秦瑱便建議,有事多問劉曄、袁渙、張紘等人。
沒錯,不是問諸葛亮,因爲諸葛亮年紀還輕,擔不了這麼大責。
而在孫策戰死之後,張紘、張昭也加入了他們麾下。
張昭這人說白了內政是一把好手,可對外過卻太過軟弱。
張紘卻是典型的能斷大勢,兼之常年隨軍,更適合當參謀。
這三個合在一起,再加上諸葛亮,即便比不上老曹的謀士團,也差不了多少。
如果有必要,再寫信詢問陳登與他,基本就能保證他們不會吃虧,而談起陳登,秦瑱又給老劉提醒道:
“吾觀陳元龍喜食魚膾,昔日見其印堂發黑,恐命不久矣。”
“明公此去,可使華佗往之診治,好生規勸,勿使我軍喪一大才!”
劉備一聽秦瑱如此判斷,頓時便是大驚,連忙應諾不止。
若是別人也就罷了,陳登可是他至交好友,又是麾下重臣。
如果秦瑱判斷沒錯,陳登就此英年早逝,那他哭都沒地方哭去。
當下他自然上了心,連忙表態回去就讓華佗前往去看看。
兩人這般交談以後,劉備也對中原之局有了判斷,隨之即帶兵返回壽春。
隨着劉備得勝歸返,壽春上下一時無不歡欣鼓舞。
而這時,劉備又得到了一個好消息,在他返軍之前,糜氏誕下一子。
劉備聞之,更是大喜,爲之命名爲捷,意味慶祝此次凱旋。
一連雙喜臨門,自是讓壽春陷入了一片歡樂的海洋之中。
要說這其中有誰暗自神傷的話,那就只有蔡琰、蔡瑤、大小橋等女了。
丈夫出去打了近一年,在家就呆了兩個月不到,結果又給外派。
似蔡琰有兒女又有蔡瑤這個妹子還好,大小橋可是剛入閨中便守起了活寡。
於是四女一合計,便由大小橋南下去尋秦瑱,免得秦瑱在南邊一人孤苦伶仃。
此時蔡琰自然是寫信知會過秦瑱,秦瑱得信之後自然也沒意見。
實則他對家裡幾個媳婦也頗爲愧疚,正好兩姐妹來了也有個伴。
正是攬二喬於東南兮,樂朝夕之與共,此乃男人的終極夢想。
不過在二橋抵達之前,秦瑱已然開始了對江東的治理。
爲了儘快摸清楚江東目前的狀況,他將呂岱、步騭、吾粲三人召集而來與顧雍組成了幕僚團。
而他頒佈第一個命令,就是編戶齊民,清查戶籍人口。
因爲在東漢現行的法律之中,都是以戶籍爲基準進行兵役招募、稅收上繳。
毫不誇張的說,沒有一個完整的戶籍冊,那基本沒辦法施行政策。
而江東目前最大的問題就是戶籍變更極大,原本數據已經不準。
這當然不是孫策的鍋,究其根本,在於戰亂導致的人口流動。
衆所周知,自從黃巾之亂開始,整個大漢便陷入了混亂之中。
雖然黃巾軍的數量才幾十萬,可卻裹挾了大量百姓,數以千萬計。
這在導致中原人口急速流失的同時,也使得士族急速壯大。
這也是孫策在奪取江東之後,要瘋狂打壓江東本土士族的原因。
張昭之所以要提起這件事,也想要儘快阻止此事。
編戶齊民完不成,會使得大量人口將會淪爲世家大族的家奴、僕役或者佃農!
而這些人一旦被世家大族佔據,那就無法計入戶籍之中。
在原本歷程中,江東之所以採取部曲制,就是因爲隱籍人口實在太多。
不採取部曲制,孫權甚至招不到多少兵馬。
這種依靠士族維持統治的政策,無異於飲鴆止渴。
你要發展麾下勢力,開疆擴土,你就必須重用士族。
可重用士族,就會導致士族以權謀私,壯大自身。
兼併的狀況隨着時代發展,會變得越演越烈。
在原本歷程中,三國後期三個國家在籍百姓僅有八百萬不到。
可在三分歸晉之時,百姓卻達到了一千六百多萬。
這其中自然有三家鼓勵生育的成效,可大部分卻來源隱匿人口。
超過一半的百姓被士族隱匿,簡直駭人聽聞。
所以秦瑱治理江東的第一件事,就是搞清楚江東有多少在籍人口。
當然,他並不指望一查就能查清楚有多少隱戶。
最主要的,在於他想要先摸個底,看看江東各大士族是什麼成色。
除此之外,他最想做的,其實是稅制改革!
熟悉馬哲的人應該都很熟悉一句話,叫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築。
什麼叫經濟基礎?於社會而言,經濟基礎實際上就是生產力決定生產關係的總和。
但於政府而言,稅收制度,便決定了政府能調動的資源多少。
巧的是漢朝之時的稅收制度已經難以再支撐起國政。
秦漢之時實行的稅收制度乃是田賦、人口賦、算賦相結合的制度。
這一套爲秦始皇統一六國奠定經濟基礎,也創造了漢初之時的輝煌。
可經過數百年的演變,逐漸變得不再適應國政。
究其原因,其實也和士族崛起脫不了干係。
因爲秦國和漢初之時,有大量流民百姓,編戶齊民之後,就有大量在籍百姓。
有了這些在籍百姓,漢朝初年才能將田賦降到三十稅一。
通過人口稅和各種雜稅,就能維持國家的運作。
可隨着士人階級代替舊貴族勢力崛起,這些人在兼併土地的同時,也吸納了大量人口。
成爲佃戶的百姓依舊要交部分稅,但成爲家奴的百姓就成了士族的私產。
這一部分人是沒有戶口之人,也不需要交人口稅。
於是久而久之,士族勢力越來越大,國家稅收越來越低。
爲了維持國家的運轉,皇帝唯一的辦法就是增收人口稅。
在漢初之時,人口稅分爲三種,其中算賦,規定從十五到五十六歲之間,每人每年繳納一百二十錢。
口賦規定,從三歲到十四歲,每人每年繳納二十錢。
還有更恐怖更賦,如果不想服勞役,每年要繳納三千六百錢!
到漢末之時,口賦改成了每人每年四十錢,還增加了獻費數十錢。
但仍是如此,稅錢還是不夠開支,於是出現了漢靈帝標價賣官的現象。
在後來的三國時期,各國治下民衆皆是面有菜色,也源於此。
而這種稅制對國家最大的破壞力在於抑制了人口增長。
由於交不起稅,百姓生了孩子也只能溺死,人口便陷入停滯之中。
故此,在秦瑱看來,要治理江東,第一步就是要清查人口,丈量土地,隨後改革稅制。
唯有如此,才能從江東開始推行,逐步推廣到大漢全境。
“所以尊駕前來尋我,便是隻爲言說此事?”
吳郡,吳縣城內,郡守府中,周瑜正坐在秦瑱的對面,面無表情的看着秦瑱。
秦瑱也是說的口乾舌燥,渾然不在意周瑜異樣的眼神,拿起一旁的水甕便倒了一杯水道:
“正是如此,大漢之患不在於外,而在於內!”
“稅制不推陳出新,天下早晚復爲亂象。”
“此事天子做不到,曹孟德也做不到。”
“唯有糾結一羣有志之士,銳意改革,方可奠定萬世之基!”
說到此處,他便端起了水碗喝了一口,隨之卻是眉頭一皺道:
“此水公瑾從何處尋來,怎生如此生澀?”
周瑜看他毫不客氣的模樣,便沒好氣的看了他一眼道:
“此乃城外山泉,我今日晨間親自挑來。”
“想必尊駕喝慣了淨水,喝不慣我這山野泉水!”
說着,他又將水甕抱起,準備放到遠處桌上,似乎十分不願意再讓秦瑱喝他的勞動成果。
“原來如此,山泉水固然好,可公瑾還是得燒熱再喝!”
“不然這春夏之交,容易生病,壞了身體反而不好!”
秦瑱簡直,自是不在意的咧嘴一笑,隨後探過頭來道:
“且不說這些瑣事,不知我提議之事,公瑾以爲如何?”
“若覺得可行,不若出山助我一臂之力?”
可週瑜聽着,卻是腳步一頓,隨着轉身皺眉道:
“大漢之患,自有尊駕操勞,關我周公瑾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