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寧願意左手指着蒼天，右手指着黃天起誓，“黃天聖人”的名號絕對跟甘寧沒有一絲絲的關係，甚至甘寧還公開澄清自己不是“黃天聖人”。
可結果告訴了甘寧，有時候流言與民心不是輕飄飄的一句話就能改變的。
即便甘寧再如何解釋澄清，無數追隨着甘寧的黃巾青壯都是一副懂了的模樣，想出千百種更加完美的理由左證甘寧就是“黃天聖人”。
爲此，甘寧甚至還抓住了幾個喊得最歡的黃巾青壯，想要來個殺雞儆猴。
可看着那一個個覺得甘願赴死毫無怨言的黃巾，甘寧卻又是無論如何都下不了這個手。
“唉……”
甘寧低聲嘆息一句，左右原本討論着聲音瞬間靜了下去。
當即，一個腰圍體格比之甘寧都要粗上一圈的壯漢，恭敬地追問道。
“聖人何故嘆息？”
對於這種關心，甘寧只覺得吵鬧，坐在一輛戰車上的甘寧閉目不言。
那壯漢見此非但不惱，反而神色一震，連忙恭敬地後退了些許，朝着左右低聲道。
“聖人怕又是在感悟天意了，我等小聲點，莫要影響到聖人了。”
“你怎麼知道的？”
“俺以前有個叔父曾是大賢良師座下渠帥的親傳弟子，這可都是叔父以前告訴過我的，曾經我還以爲那完全就是叔父在騙我，如今看來怕是聖人也能如大賢良師那般。”
“哇哦，足下這簡直就是根正苗黃的黃天信徒！”
“咳咳咳，休得妄議聖人，再者聖人理應在大賢良師之上，大賢良師既然會，聖人不會纔是怪事哩。”
……
發着呆地仰望着上空的甘寧，聽着一句句話語已然習以爲常了。
若不是甘寧很清楚自己幾斤幾兩，說不得被吹捧得還當真以爲自己是什麼黃天聖人了。
這一刻，甘寧愁的是自己還能不能回到過去。
侯爺不會介意吧？
主公理應會聽我解釋的吧？
至於順勢就反了的念頭，甘寧卻是由始自終都沒有。
且不說甘寧明白別說是十餘萬黃巾青壯，就算是這個數量再翻一番，在侯爺眼中也不過是些土雞瓦狗罷了。
更重要的是甘寧始終銘記着侯爺大恩，寧可授首，也絕不敢生出反叛之心。
就在甘寧心中無限惆悵之際，在前方探路的一騎錦帆賊趕了回來，湊到了甘寧的耳邊，低聲道。
“老大，前方十里，發現了不下十萬之數且打着‘劉’‘李’旗幟的漢軍。”
甘寧的精神猛然一震，當場就坐直了起來，連呼。
“好好好！”
趕緊讓侯爺把我給收了，我也就能摘下面具脫離賊海了。
這一次徹底過足了一把賊癮的甘寧，發誓下一次絕對不再當賊了。
“全軍聽命，前有漢軍，進！”
甘寧大呼了一聲，然後便下令戰車加快速度地朝着前方趕去。
對於這一支豫州黃巾而言，自然沒有什麼以令旗統一指揮的高端技巧，每道命令那都是口口相傳的，打仗那就是一窩蜂並肩上的。
尤其是甘寧每戰必當先，這更是讓這許多黃巾習慣了拋掉大腦，下意識地跟上甘寧所在的位置就足夠了。
一時間，以甘寧爲首，後方黑壓壓一大片的黃巾在大地狂奔，掀起沖天的煙塵。
且不說，黃巾的這種陣型在李基眼中簡直就是破綻不出，但聲勢確實是相當唬人。
更重要的是，這些黃巾大多不怕死，陷入亂戰的話戰力還是不容小覷的。
而甘寧自然不會當真率領着黃巾衝擊漢軍陣型，選擇在距離漢軍約莫二里的位置就停了下來。
然後，後方一衆跟着衝的黃巾亂糟糟一片，卻未必能及時停下來。
這人擠人，人推人，甚至不時響起了一陣爭執聲。
最終，硬生生將原本停了下來的甘寧逼得又往前了半里，這才讓這一支十萬出頭的黃巾青壯停了下來。
看着這一幕，劉備忍不住向着李基小聲地道了句。
“興霸還當真是統兵有方啊。”
暗中也忍不住扶額的李基，只得盡力地爲甘寧找補了起來，道。
“或是興霸故意而爲之，以自證絕無藉機反叛之心。”
用兵講究的是進退有度，令行禁止。
這主帥止步後，硬生生被大軍簇擁着往前又進了半里才停下來，也屬實是大漢奇觀了。
劉備轉念一想，覺得好像還當真是這個理之餘，問道。
“子坤，接下來該如何做？”
“基陪着主公上前邀興霸出來搭話即可。”李基答道。
當即，在許褚與周泰以及三百虎衛的保護下，劉備越衆而出，然後高聲衝着甘寧的方向開口道。
“吾乃中山靖王之後，孝景帝玄孫，揚州牧兼安南將軍宜亭侯劉備劉玄德，請黃天聖人出陣搭話。”
劉備那長得不行的名頭，以及在豫州都廣爲人知的聲望，令不少黃巾都忍不住議論紛紛了起來。
而甘寧聽着“黃天聖人”那稱呼，整個人羞得都快要無地自容了。
也就是臉上還覆蓋着一張面具，否則甘寧寧願自損容貌，也不願被他人知悉甘寧就是什麼黃天聖人。
旋即，甘寧深呼吸緩了好幾息，不顧部分勸阻的聲音，這才下令在錦帆賊的拱衛出陣往着劉備靠了過去。
隨着雙方的靠近，甘寧漸漸看清了劉備與李基的面容後，眼眶都忍不住有些溼潤了起來。
終於……終於快要結束了。
不過，雙方在距離百步左右就停了下來。
甘寧定了定心神後，便根據提前準備好的內容，高聲開口。
“劉玄德？本座倒是聽說過汝的名號，當年那大賢良師便是因汝而回歸黃天的懷抱。”
李基則是趁機塞了張紙條給劉備，劉備接過後，心中瞭然，回道。
“裝神弄鬼之徒，既知我劉玄德之名，爾怎敢再生禍端？”
“哈哈哈，汝說吾乃裝神弄鬼之流？”
“難道不是？天命在漢，必是爾假借天命，謊稱是什麼黃天聖人蠱惑人心。”劉備喝道。
“俗障遮目，可笑可笑……”
甘寧放聲大笑了起來，朗聲道。
“若吾爲黃天聖人之事有假，那汝劉玄德莫非也要否認蒼天加持汝身之天意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