滾滾黃河水就有如出籠野獸一般,在程昱的眼前咆哮着衝了出來。
這自然之威,讓程昱以及三百擔任護衛與監工的親信們臉色都有些發白。
衆多在程昱的催促監工下,冒着夜色繼續挖掘河堤的東阿同鄉們,幾乎是瞬間就消失在了滾滾黃河水中沒了動靜。
人,在這一刻顯得是如此的藐小。
而程昱心中下意識地惶恐過後,取而代之的卻是緩緩生出的快意,低聲地說着。
“這些當年辱我謗我之徒,讓他們就此死去,倒是讓他們得了個痛快。”
若不是程昱正缺少勞力來掘開黃河,原本可是打算將一干東阿同鄉們都做成肉脯,讓他們徹底感受一下絕望驚恐的滋味。
“將軍,黃河的缺口還在擴大,此處還是太危險了。”
站在程昱身後的一心腹摸金校尉低聲地提醒道。
如今曹操麾下的兵力不可謂不緊缺,程昱所能用的也就手下的這一批摸金校尉。
且這些“摸金校尉”一個個身家性命也都俱繫於曹操與程昱的一念之間,也只有以這些摸金校尉來監督,程昱才能保證掘開黃河之事不會泄露出來。
而在親信的提醒下,程昱擡頭朝着缺口處看去……
夜色朦朧,倒也看得不太清楚。
程昱乾脆取過一火把,遠遠地朝着缺口的方向丟去,藉着那頃刻的光亮。
程昱的神色微變,發現缺口擴大的速度比想象中要快上些許。
“快退!”
意識到此刻所站的位置也未必安全,程昱連忙一提衣袍,就想要往側面再撤上一段距離。
然而,程昱剛走了上百步,一道道被夜色所籠罩着的身影驟然從前方出現,阻擋着程昱的去路。
程昱的心頭微驚,高聲質問了起來。
“來者何人?”
頓時,在程昱身後那一干實則都是些“盜墓賊”的曹軍,紛紛拔出兵器戒備了起來。
只是這些“盜墓賊”也就是個徒有其表的花架子,根本就沒有上過戰場經歷廝殺,最多也就是憑藉着身上的甲冑兵器嚇唬嚇唬平民罷了。
面對着一個個戒備的曹軍,渾身溼淋淋的孫策一步步地往前走着,眼神就恍若噬人一般。
面對着忽如其來的大水,倉促間幸好太史慈還記得周遭高地的方位。
可縱使孫策率領麾下騎兵亡命奔逃,依然有大半的騎兵都沒有逃過滾滾而至的大水。
如今跟在孫策身後的,除了太史慈與黃蓋外,便僅有一百出頭的騎兵。
而對此一無所知的程昱,在夜間所打起的火把,無疑在告知着孫策的位置所在。
戰馬難以爬上河堤,孫策不惜率領着百餘殘兵徒步走到了程昱的面前。
當孫策的面容在火把的光亮下漸漸清晰,程昱的臉色不由得驟變,驚呼出聲。
“孫策爲何會在此處?”
“賊子既識我名,還不給我死來!”
孫策暴喝一聲,甚至一時壓倒了不遠處滔滔河水奔騰之聲,提刀就朝着程昱衝了上去。
程昱見狀,臉色一時有些慘白。
即便作爲文士的程昱時時練習劍技,即便是對付三五個甲士都有一定勝算。
可在孫策面前,程昱的這點武力無疑跟沒有一樣。
“快,攔住這廝!”
程昱一邊匆匆出聲指揮着左右的心腹上前,一邊拔劍佯勢衝鋒,卻是悄悄地往後縮去,試圖藉着夜色的掩護覓機逃跑。
然而,孫策目光死盯着程昱,直直就朝着程昱的方向衝去,所過之處阻攔的“盜墓賊”們根本就不是一合之敵。
尤其是當在孫策後方的太史慈、黃蓋以及百餘精銳也跟着參戰後,幾乎是形成着一面倒的屠殺。
本就不擅戰陣的一衆“盜墓賊”士氣幾乎是以着肉眼可見的速度崩潰,眼睜睜地目睹了兩成以上的同僚不到頃刻間就倒地沒了動靜,大部分都嚇得當場投降。
退到了後方想要衝入夜色之中逃跑的程昱,同樣也被大踏步衝了上去的孫策一腳踹倒在地。
這含怒的一腳,顯得當場就踹得程昱險些背過氣,隱隱感覺五臟六腑都在生痛。
“親自指揮掘開黃河的,定是你這狗賊無疑!”
孫策不識程昱,卻絲毫不影響判斷出這個穿着一身官袍的,必然就是指揮掘開黃河之人。
當即,怒髮衝冠的孫策一腳踩在躺在地上的程昱背後,將他當做一條死狗似的踩在地上,舉刀就準備砍下程昱的頭顱。
就在古錠刀落下的瞬間,一柄短戟從斜裡架住了刀刃的同時,太史慈急聲勸道。
“伯符將軍勿害其性命!”
孫策怒目圓瞪,咆哮着開口道。
“這等狗賊不殺之,不足以平民憤,不足以順我意。”
或許在原軌跡之中的孫策算不得是什麼仁德之君,但孫策自幼就被劉備與李基影響下,觀念無形中也受到了極大的影響。
孫策憤怒,太史慈又何嘗不憤怒?
作爲青州東萊人士,這掘開黃河無異於是淹了太史慈的故鄉。
只是,太史慈憤怒之餘,依然不失冷靜地開口道。
“伯符將軍,此人留之或有大用,一旦殺之,還有何人能證明掘開黃河乃曹賊指使?”
孫策聞言,這才漸漸冷靜了下來,怒聲道。
“且讓你這狗賊多苟活片刻!來人,將這廝綁了。”
而將程昱給綁起來後,其餘投降的曹軍也被孫策交由黃蓋看管,自己則是帶着太史慈與十餘親衛舉着火把,摸黑走到了河堤缺口處。
看着那在夜色中漸漸擴大到十餘丈之寬的缺口,孫策的臉色顯得尤爲難看。
如此大的缺口,又是如此洶涌的河水,僅憑孫策手中這百餘人想要堵住根本就是癡人說夢。
並且,這缺口還在不斷擴大……
顯然,這是程昱提前將缺口周邊的河堤也掘薄了許多的原因。
等孫策冒着危險在缺口周邊摸黑探查了一遍後,發現曹軍起碼在周邊破壞了二十丈範圍內的河堤。
換而言之,這缺口最終必然會慢慢擴大到二十丈以上。
二十丈……
孫策看着那從缺口傾瀉而出的滾滾江水,深感無力之餘,心中一陣發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