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師……”
司馬懿略加停頓，眼中閃過着一絲猶豫，轉而就化作了堅定。
若是說在李基大敗曹操之前，司馬懿還有意的藏拙與保留，那是因爲天下大勢尚且還沒有明朗。
袁劉之爭，難說誰能夠笑到最後。
即便司馬懿拜在了李基的門下，但也不代表司馬懿就要爲劉備效力。
可隨着曹操被李基大敗，轉而捨棄袁氏盟友襲擊冀州後方，並且李基還準備鯨吞豫州。
局勢發展到這一步，在司馬懿眼中天下已被劉備得了十之有四。
一旦劉備順利吞下徐州、豫州，那麼治下實際掌控的便有四州之地，再兼之劉備對於益州、幽州以及交州的影響。
只要李基的地位不失或者遭遇到什麼意外，有李基爲劉備掌舵。
那麼在司馬懿看來，天下最終落入到劉備的手中只是時間問題。
因而，向來有意藏拙的司馬懿終於下定決心下注，也有意地展現自己的能力。
只是司馬懿也清楚自己與諸葛亮、龐統相比。
論全才不及諸葛亮，論奇謀稍遜龐統，如何在李基的面前進一步展現自己的價值，便是司馬懿所苦惱的事情。
“豫州世家富可敵國，數百年之積累，即便豫州世家內部分成了四派分別對袁紹、袁術、曹操、呂布進行了押注，給這四家輸送了大量的錢糧，但底蘊依然深厚。”
司馬懿低聲地陳述着。
即便司馬懿出身河內，乃是司隸世家，但也與豫州相鄰，對於豫州內部的一應世家也可謂是瞭如指掌。
大漢雖分十三州，若論世家，豫州一地便能佔有大漢的十之三四。
對於司馬懿所說的這一點，李基自然不會不清楚。
尤其是豫州境內的汝南郡以及潁川郡，那可是頂級世家扎堆的地方，隨便丟個磚頭說不準都能砸中一個祖上就任過三公九卿的世家望族。
之前劉備便是在潁川吃了個閉門羹，讓劉備好一陣氣惱。
因此，李基看向着司馬懿，說道。
“豫州世家縱富，但想要取得他們的錢糧支持可不容易，更別說勸說他們拿出錢糧來賑災，懿兒莫非是準備動用三寸不爛之舌說服他們？”
豫州世家的影響力太大了，甚至他們的觸角是遍佈大漢的方方面面的，與他們相關的門生故吏可謂是觸及到絕大部分的大漢郡縣。
得罪了豫州世家，無形之中與得罪了大漢世家這一階級沒有什麼區別。
即便是在奪取了豫州之後，李基在對待豫州世家上，也是需謹慎處理的。
“豫州世家又豈會因二三言語便願意拿下錢糧？”
司馬懿自然不會如此天真。
當真想要換取豫州世家不惜錢糧的鼎力支持，最起碼要進行等價的利益交換。
不過司馬懿早就從李基的施政路線之中，隱晦地看出了李基打壓削弱世家的想法，自然明白李基不可能願意拿出地方的長遠利益來換取短期的世家支持。
光武帝劉秀中興大漢的過程中，便是與世家綁定過深，以至於後續形成了尾大不掉之勢。
甚至整個東漢外戚與宦官不斷被重用，本質上都是漢天子不得不依賴外戚與宦官來對抗世家，以維持自身的統治。
因而，李基自然不可能讓大漢重新又回到東漢的這個輪迴之中，讓世家這一階級繼續鉗制住大漢的發展。
“弟子明白老師的顧慮，也清楚老師想必偶爾已經在考量該如何壓伏豫州世家。”
“因而，弟子所設之計實乃一箭雙鵰之計，既能解決饑荒之事，又能大大削弱豫州世家。”
司馬懿小聲地說着。
且容不得司馬懿不小心，畢竟出身河內的司馬氏與豫州世家亦存在大量的牽扯，甚至與不少豫州世家都能扯上姻親關係。
如今司馬懿獻策，無異於反咬了自家一大票親戚一口。
若是此事暴露出去，司馬懿怕是難容於世家。
李基眼中閃過一絲波瀾，明白司馬懿這是準備徹底表明立場，也是在向着李基表忠心，遞交投名狀。
李基問道。
“計將安出？”
“豫州世家之所以讓老師有些無從下手，那是因爲老師需要與世家講道理，也需要遵循大量的有形無形的規則。”
司馬懿小聲地說着。
“可暴民……是不需要與豫州世家遵循規則的。”
李基微微一眯眼眸，當即就明白了司馬懿的意思。
在遵循規則的情況下，世家有着大量可以鉗制朝廷或者諸侯的地方。
就如同一種非常樸素的遊戲玩法鬥獸棋那樣，大象老虎與老鼠之間的剋制關係。
當權者往往難以解決的世家，反倒是拿暴民沒有半點辦法。
十年前的黃巾之亂宰了不少世家不說，原軌跡之中的唐末黃巢也充分說明了在不講規則的情況下，打進長安可比考進長安容易得多。
多少世家門閥，結果卻是葬送在了黃巢這麼一個他們未曾正眼看過的賤商之子的手中。
而司馬懿在道出了那一句話後，就像是解開了無形的束縛，也像是摘下了面具，臉色盡顯陰狠地繼續說着。
“袁術爲圖苟活，於豫州境內頻頻施以暴政，強徵青壯，焚燒田地，又放任各地豪強官吏劫掠百姓，早便民怨沸騰不止。”
“只需有人振臂一呼，又或是暗中引導，災民必然動亂！”
“與不斷資助災民們糧食的難度相比，老師想暗自資助災民們兵器不可謂不輕鬆。”
李基微微頷首，與賑災所需的龐大糧食數量相比，幾萬把兵器對於如今的揚州來說，想要拿出來確實是輕輕鬆鬆。
即便是運到豫州腹地，也不過是一兩艘船就足夠了。
“可即便對災民們資以兵器，一羣烏合之衆，懿兒便覺得他們能輕鬆攻城掠地，養活自己？”
司馬懿冷冷地笑了一下，道。
“豫州郡縣城池之中真正的兵卒數量頗少，近乎八九成守城兵力都是被強徵而去的豫州青壯。”
“屆時暴民以同鄉之人行攻心之計，暴民們甚至無須強攻，便能使城池內亂，自開大門迎暴民入內。”
“只要暴民入城，稍加引導，還須擔心從世家手中拿不出糧食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