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討董盟軍已經攻破虎牢關,即將返回吳郡的消息,對於討吳盟軍而言無異於是一個噩耗。
旋即,反應過來的江東世家們幾乎紛紛出聲怒斥道。
“不可能!”
“裝腔作勢,不久前中原纔有消息傳來,雙方在虎牢關僵持多日。”
“這等小手段,就要嚇住我們不成……”
……
只是,不管這些世家的語氣再如何不屑與忿怒,無疑都難掩外強中乾的本質。
劉備何許人也?
李基又是何許人也?
趙雲、關羽、張飛又是何許人也?
或許別人不知,但同處於江東地區,江東世家對於劉備集團的瞭解無疑比絕大部分中原世家都要高得多。
平定黃巾、掃清匪賊、鎮壓山越、掌控會稽、抵禦烏桓、經略瀛洲……
並非是江東世家不清楚劉備集團的強勢,恰恰是相當的清楚且忌憚,否則換做是其餘的郡守敢不允許江東世家上桌吃飯,江東世家早就通過各種手段將對方架空了。
如今除了吳郡與會稽郡外,廬江、九江、豫章、丹陽四郡郡守能夠掌控治下,同時也是深深依賴着江東世家的力量。
也就是在種種力量的推動以及因素誘導下,諸多江東世家各種衡量後方才選擇了抱團討伐吳郡,準備將劉備強行驅逐罷了。
可若是說不懼劉備,那幾乎是不可能的。
而面對着排山倒海而來的質疑與怒斥聲,賈笑整個人下意識地縮了縮身子,道。
“吾敢指長江立誓,此事千真萬確,絕無半點虛假,想必諸位的消息渠道也用不了幾天就能得知相關的情報。”
在這個時候,對天發誓無疑還是相當有信服力的。
只是,賈笑那一臉畏縮恐懼的模樣與那隱隱強硬的話語,無疑是形成了強烈的反差。
周昕略微回過神來後,冷笑道。
“呵,此言唬得住別人,可唬不了我,虎牢關距離吳郡何止千里之遙,便是拋棄部分輜重日夜行軍,最快也需要月餘時間才能返回吳郡。”
“這月餘時間,請問閣下僅剩萬餘殘兵老將的吳郡憑什麼抵擋我三十萬大軍?!”
賈笑聞言,可謂是相當配合地流露出驚懼的神色。
儘管賈笑很清楚討吳盟軍實際上僅有十三萬出頭的兵力,但對外誇大宣揚兵力,那隻能說是基操。
類似於周昕這種只誇大了不到三倍了,並不算什麼。
有些對外誇大五倍,十倍的,那都是常有的。
只是讓賈笑有些遺憾的是,此次自己前來並不是爲了挑釁對方。
否則,賈笑還當真想衝着這些江東鼠輩豎起一個大拇指,再接一句嘲諷:閣下三十萬大軍何故險些被百騎打穿?
對於暗罵“江東鼠輩”這個名字,賈笑可謂是毫無壓力。
畢竟賈笑是涼州人氏,算是賈詡的遠房族弟,據聞賈詡在江東立足後,所以前來投靠賈詡充當門客幕僚之類的。
旋即,賈笑裝出一副強行鎮定的模樣,聲音弱弱地說道。
“我家主公在吳郡深得民心,只需振臂一呼,從者如雲,且自府衙緊急開始招募青壯後,吳郡各城青壯紛紛響應,用不了多少時間,起碼能多出三萬,不!五萬的兵力!”
說到最後,賈笑小心地豎起着手掌,彷彿是想要增強說服力似的。
“哼!”
周昕不屑地笑了一下,道。
“閣下倘若是如此自信,那又爲何要到此處告知這等重要情報?無非還是深知難以抵擋盟軍之威罷了。”
“斷……斷然不是如此的……”
賈笑連連擺手,道。
“只是我家家主賈長史乃是良善君子,見不得兩地生起戰火,生靈塗炭,所以特意派我前來說和。”
“眼下諸位尚未攻城,一切尚有迴旋餘地,再加上我家家主居中向主公解釋,必然能讓諸位與主公重歸於好。”
周昕聞言,眉頭略微一皺,在心中浮現出關於賈詡的情報。
混子!
一個碌碌無能的混子!
這是絕大部分人對於在吳郡身居高位的賈詡的第一印象。
尤其是平日裡毫無表現的賈詡,混在李基、顧雍、張昭、張紘等一衆有着丞相之才的文臣之中,更是顯得賈詡就是純粹的混子。
有種一羣聰明的牧羊犬之中,混進了一種眼神清澈且無害的哈士奇的感覺。
而結合着賈笑似乎竭力想要阻止盟軍攻城,甚至不惜主動透露種種重要情報的舉動,周昕似乎明白了賈詡的想法。
賈詡作爲留守吳郡的重臣,能力有限,深知不能抵擋討吳盟軍,更擔憂一旦吳郡淪陷,事後會遭到劉備的處罰。
所以,賈詡希望通過和平談判的方式解決這一次衝突,也就不難理解了。
一旦討吳盟軍進攻,陽羨城難以抵擋,賈詡必然要背上守境不力的罪責。
即便最後賈詡勉強以空間換時間勉強拖住討吳盟軍,於賈詡而言,那也是有過無功。
而只要勸阻討吳盟軍沒有攻城,那賈詡起碼不至於會背上罪責。
一念至此,周昕心中驟然一動,臉色緩和了些許,上前對着賈笑開口道。
“閣下所言也不無道理,不知賈長史是否就在陽羨城中?兵者,國之大事也。無論是進攻亦或是停戰,都絕非是三言兩語之間就能決定的。”
頓了頓,周昕長長地嘆息了一聲,道。
“不瞞閣下,此番討吳盟軍成立實乃是吳郡之內有奸人挑唆內通,以至於待盟軍成立後,縱是想要勸阻,也已經難以阻止。”
“不過在一路行軍下來,有山越壯士不斷騷擾,又有錦帆賊甘興霸奇襲劫營,卻是讓軍中早就怨聲載道,士氣大跌。”
“如今盟軍士氣低迷,早已無戰心,若是能與吳郡理清誤會,再得到劉府君的原諒,雙方重歸於好,亦不失爲百姓之福也。”
周昕這一連串的話語出現,最先懵逼的便是在座的許貢、笮融以及一衆世家。
畢竟,其餘人還能說是利益驅使而聚攏在一起,可週昕針對吳郡可完全是因爲那血海深仇。
一時間,縱使不少世家代表本就是些卑劣之輩,但也忍不住暗暗唾棄着周昕這一番忘祖數典的大孝子行爲。
相反,賈笑臉上卻是流露出滿滿的笑容,連忙應道。
“若果真如此,我家家主正在陽羨城內且必會全力爲諸位居中調和,讓主公明白其中乃是奸人作祟,斷斷不會遷怒或怪罪諸位……”
頓了頓,賈笑還深怕衆人不信,微微壓低着聲音,道。
“不瞞諸位,我家家主對子坤先生有救命之恩,情同父子,而我家主公對於子坤先生那可謂是言聽計從也。”
“如此極好,如此極好……”
周昕的臉上繼續扯出着笑容,道。
“不過此事,我也同樣需要與同僚們商議一番,也好得出個具體的章程,然後明日再與賈長史確定下來,如何?”
賈笑當即便是如釋重負般地連連答應了下來,與周昕商定了明日與賈詡在何處繼續談判商議的時間地點後,滿臉笑容地離開。
而等賈笑離開好一陣,整個中軍大帳之中依然遲遲無人發聲,均是眼神怪異地看向着周昕。
直至笮融輕咳一聲,這才宣了佛號,爲周昕找補道。
“阿彌陀佛,周施主願意放下仇恨,亦不失爲……”
只是不等笮融說完,一直站在大帳門口的周昕猛然轉身,神色猙獰地開口道。
“放下仇恨?那是唯有以血方能洗刷的仇恨!若不能代周家上下報得此仇,我周昕安爲人子?”
“那周府君適才是……”
“惑敵之計罷了!”
周昕冷聲地道了一句,然後大步地走到了許貢的面前,微微拱手,高聲道。
“諸位,適才那人所言未必有假,虎牢關很可能已經被攻破,奸賊劉備據聞吳郡事變後,必然會迅速回轉吳郡,這也就代表留給我們的時間不多了。”
“少則一個月出頭,多則兩個月的時間,劉備必然會率軍返回吳郡。”
此言一出,衆人的神色幾乎都沉重了幾分。
“只是,我等均已無退路,縱使我等如今退了,那奸賊劉備礙於假仁假義的名聲,會選擇不再計較,但待其稱霸江東後再暗中逐一清算,我等再無反抗的可能。”
“而眼下,那賈詡碌碌無能又瞻前顧後,恰有一個天賜良機正在我等眼前……”
隨着周昕斬釘截鐵地一說,衆人均是爲之一震,追問道。
“良機何在?!”
“良機就在今夜!!”
周昕朗聲道。
“適才我故作遲疑,與那賈笑商議明日與賈詡談判的細節,待賈笑將此消息帶回去給賈詡後,賈詡必然會大喜過望,且開始一心準備明日如何說服我等拋棄顧慮退兵。”
“再兼之我軍久經騷擾,賈笑深入營寨,必然已經確認了乃是疲軍之師,亦必然會讓賈詡以爲我軍一兩日內需要休整,難有餘力攻城!”
這一刻,周昕目光如電,手掌猛然地一揮,高聲道。
“而我等正要反其道行之,攻其之不備,今晚便是全力攻城!”
“如今吳郡僅剩守軍大半都在陽羨之內,只要我軍趁其不備攻下陽羨,甚至將大半守軍都盡數誅殺於其中,整個吳郡焉還有餘力抵擋我軍?”
“屆時我軍順流而下佔領太湖,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攻城掠地,先行盡佔了吳郡北部,封鎖長江,即能阻斷了奸賊劉備率軍返回吳郡。”
“縱使劉備麾下智者如李基,猛將有趙關張,長江天險的阻隔足以讓他們徹底成爲孤軍,且根本就返回不了吳郡,又能如何奈何得了我等?”
待周昕一口氣將胸中謀劃說出,無疑是震驚四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