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他日,當待之以國士
‘我也未嘗不可爲相父,未嘗不能寫《出師表》留名於世……
然後,等諸葛亮準備出山之時會不會有感而發:亮頓感此生之思路盡在李子坤的陰影之中。’
這一念頭在李基的腦海之中一閃而過,卻也明白劉焉會看重自己,除了因爲劉備在介紹李基之時相當推崇,更重要的依然是那種別人的纔是最好的心理。
就好比典韋許褚的武力、忠義不在關羽之下,爲何曹操獨對關羽的恩典遠在他人之上?
歸根到底,因爲關羽是別人家的愛將,曹老闆就愛這一口,如今劉焉看來也似乎也是同道中人?
假如關羽是與許褚一併早早以白身加入曹老闆麾下,未必關羽的恩寵就會在許褚之上,甚至以着關羽那傲上之性格,或因激怒曹老闆被冷落也不一定。
而如果李基沒有記錯的話,相當一部分正史與野史都記載過劉焉與張魯的母親有着不清不楚的關係。
原本不過一道士的張魯,他的漢中太守也是在劉焉的暗中授意與支持獲得的。
這等亂世,曹賊何其多也?
只恨自己心有仁義,卻力有不逮,不宜爲……除賊!
劉焉這看似濃眉大眼,一臉溫厚之人,果然也是個賊人。
李基暗中鄙夷地“呸”了一聲,表面卻是正色拱手道。
“太守大人之賞識,基無以爲報……”
說到這裡之時,李基略微一頓,倒是將劉備的心肝兒都緊張得提了起來。
畢竟,劉備很清楚自己如今跟劉焉之間的差距之大,更何況李基也未曾認劉備爲主。
而劉備關心擔憂於李基的安危,願意將李基留在城中,可不代表劉備捨得讓李基投入到劉焉的懷中。
痛!
太痛了!
一想到那一幕,劉備可謂是心痛得難以呼吸,幾覺要暈眩過去。
悠悠蒼天,何薄於備?
備已年近二十有四,碌碌無爲,幸甚與雲長、翼德結拜,又與子坤相交,正欲有所作爲,爲何……爲何又只能眼睜睜地看着……
這又何嘗不是一種……
此刻,劉備很想開口挽留於李基,予以李基高官厚祿,榮華富貴,願傾盡所有相挽留,但囊中羞澀之間,劉備又何來底氣?
而完全沒有注意到劉備表情變化的李基沉吟了一下,接着說道。
“只是基才疏學淺,且與玄德兄相約殺賊在前,君子一諾,重比千金,焉能相背乎?故基恐唯有來生再報太守大人的伯樂之恩。”
劉備,大喜!
一時間,劉備表面努力地保持着不動聲色之餘,兩側嘴角卻有些難以自控地翹起些許。
劉焉聞言,則不免有些許可惜。
燕地多豪傑,卻少有賢能才學之士,因此劉焉府中缺少幕僚相助問計亦是真,故以也是有心招攬李基。
且不說李基尚未認劉備爲主,就算認了,劉焉也只會更興奮……
啊,不,劉焉的意思是李基若已認劉備爲主,劉焉反而覺得更好辦。
畢竟在劉焉眼中,如今劉備也不過自己一部下罷了,上有意,下自當獻之。
如今,李基尚是自由身,明言拒絕,劉焉反倒不好強迫,以免有損名聲。
“如此也罷,既然子坤先生執意如此,那還望先生保重。”
劉焉略微擺了擺手,然後再與劉備略一番假情假意,收買人心之後,親送着劉備、關羽、李基以及兩千義軍出城。
不,隨着劉備被授督賊曹一職,這兩千兵馬已然不算義軍,而是名正言順的朝廷兵馬。
而此刻,黃昏將至,斜陽將所有人的影子都拉得很長。
自涿郡而出的大批車馬緩緩向北而行,唯有劉備一行逆行朝南而去。
只是,與向北者內心的惶恐迷茫不同,向南而行的衆人皆知此行目的爲何。
所爲者,殺賊救民也!
與劉備同行着的李基,忽然聽到了一句似錯覺的輕聲之言。
“今日君不負我,備他日當以國士待之。”
李基扭頭朝着劉備看了過去,劉備依然在目視前方,彷彿剛剛那句話並非是他所說。
只是,在那殘陽灑下的光芒下,劉備那大得頗爲顯眼的耳朵,此刻通紅得越發明顯。
而感受到李基似乎聽到了什麼的眼神,劉備恨不得立刻策馬狂奔。
如今,尚且連立錐之地都沒有,卻道出要將李基以國士待之的話語,這無疑太過於虛無縹緲。
只是,這卻是劉備剛剛心中最爲強烈的想法,以至於不自覺地說出了出來,意在提醒自己。
‘子坤,肯定聽到了吧?’
‘要不,跟子坤解釋適才之言不是跟他說?不妥不妥,那豈不是欲蓋彌彰?’
‘子坤若是追問,我又該如何答之?’
就在劉備心亂如麻且患得患失之間,李基卻沒有開口說話,而是低頭繼續看着手中的竹簡。
欲當國士,當有國士之能。
如今,李基自問欠缺甚多,因此幾乎是爭分奪秒地讀着劉關張的藏書,以充實自身。
很快,黑幕籠罩於這片燕地。
也幸好涿縣以南多爲平原地帶,而非崎嶇山路,再兼之兵馬均爲燕地人士,軍心可用,因此即使是夜間行軍也沒有發生什麼騷亂,趁着夜色順利地抵達了大興山。
隨即,作爲這兩千人馬的領軍,劉備、關羽則是尋了個地方進行安營紮寨。
在這個過程之中,李基也是默默地對照着軍書所學進行對照,頗有感悟。
安營紮寨與夜間行軍,這二者顯然都頗爲考驗統兵將領能力。
其中,同樣也是初體驗的劉備、關羽,在李基眼中也是以着肉眼可見的速度由生疏變得熟練,最後大汗淋漓地長舒一口氣,默默地回味着初體驗的美好與狼狽不足之處。
“備實乃初次統軍,實在是讓子坤見笑了。”忙得滿頭大汗的劉備,匆匆走進營帳向着李基告罪開口道。
李基則是笑着說道。
“不,玄德兄年少不愧曾拜盧公(盧植)爲師,雖是初次統軍,卻也是有條不紊,令人佩服。”
“當真?”
劉備的眼睛略微一亮,顯然對於李基的認可很是放在心中,下意識地追問了一句。
這一下,倒是將李基給問住了。
人家就是客套一下,你這麼較真可就不太禮貌了。
有一說一,劉備放在整個時代而言,或許算不上是什麼一流統帥,但也絕非是平庸之輩。
拋卻最爲突出的個人魅力與感染力之外,劉備其餘方方面面都算是小六邊形戰士。
也就是方方面面都行,但又都不太行的那種。
以着一百分爲滿分而言,劉備大概就屬於魅力拉滿,其餘都在八十分左右徘徊之人。
莫要小看八十分,整個時代單項達到八十分以上的,大概每一項都不會超過百人,更遑論劉備是方方面面都有着八十分左右的水準。
只是,東漢末年三大以弱勝強戰役,好牌打得稀爛者,恰恰分明又是袁紹、曹操、劉備。 一把夷陵大火,將蜀漢的桃園中興漢室之夢燒成了白地,一統天下的底蘊,一夜消散爲煙。
因此,其餘方面李基倒是不介意誇一誇劉備,唯獨統軍方面,劉備實在不宜信心太足。
這些念頭在李基心中一閃而過,而後正色道。
“玄德兄,基有一問,不知玄德兄之志是爲百戰百勝之將領,亦是決勝千里之外的謀士,還是執政安穩一方使治下百姓安居樂業,又或是鑽研工、醫、農等項,以圖可福澤百姓、名垂青史之境界?”
劉備聞言,沉思片刻,然後搖了搖頭,說道。
“我年少嘗學於盧師,盧師對備之評價不高,爲將定不如伯圭,爲謀士更是愚笨不堪,至於工醫農等項,涉獵亦不多爾。”
“如有可能,備願執政一方,爲天子牧民,保百姓安居樂業,再現大漢中興盛世。”
李基點了點頭,然後接着說道。
“既然如此,那麼玄德兄就不該癡迷於統軍之道,宜將精力放於馭人之上。”
“嗯?”劉備。
“君可聞高祖皇帝曾曰:夫運籌策於帷幄之中,決勝於千里之外,吾不如子房;鎮國家、撫百姓、給餉饋、不絕糧道,吾不如蕭何;連百萬之軍,戰必勝,攻必取,吾不如韓信。皆人傑也,吾能用之,此吾所以取天下也。”
劉備怔於當場,久久不能回神,然後頓感恍然明悟。
過去,劉備或由於出身,或由於能力,再兼之二十又四卻碌碌無爲,內心無疑存在着數分自卑與自我懷疑。
如今,劉備卻是有種驟然明悟的感覺。
高祖皇帝四十八歲且爲一亭長起於微末之中,今吾不過二十四,年歲不及高祖起義之時的一半,爲何自怨自艾乎?
高祖皇帝起義時有樊噲之勇,吾左右亦有云長、翼德;有蕭何、曹參之謀略治政,吾又何嘗沒有李子坤?
子坤,即爲吾之蕭何、張良、曹參也!
高祖皇帝能推翻暴秦建立四百年之大漢,我未嘗不……
“咳咳!!”
劉備猛地咳嗽了起來,連忙將腦海之中不知不覺浮現的大逆不道想法甩走。
李基上前幫驟然咳嗽的劉備拍着後背,關心道。
“玄德兄,你沒事吧?”
半晌過後,劉備這才緩了過來,說道。
“沒事,沒事,承蒙子坤指點,一時大悟,有些許激動過頭了。”
“玄德兄是悟到了什麼?”李基有些感興趣地問道。
這句話讓劉備的老臉不自覺一紅,左右推脫了起來,如何敢說自比高祖皇帝之事?
不肖子孫,倒反天罡了這是。
就在這時,一聲大嗓門自營帳外響起。
“大哥,俺回來了。”
劉備一聽,如獲救星,盡顯激動,連忙擺脫了李基朝着營帳外衝了出去。
“大哥!”
“三弟!”
“大哥!!”
“三弟!!!”
眼看着劉備與張飛抱在了一起,李基下意識地後退了幾步。
劉備與張飛分別不過數日罷了,怎麼弄得跟生離死別一般?
難道傳言是真的?所謂:曹魏好人妻,東吳控蘿莉,蜀漢全是基。
‘等等,我似乎就叫李基……’
李基陷入深思,認真考慮起自己要不要收拾包袱,走爲上計。
幸好,劉備這激動似乎來得快,去得也快。
很快,劉備就恢復了往日的平靜,帶着張飛進入到了營帳之中,並且關羽也是聞聲迅速地趕回營帳之中。
三兄弟再聚首,自然是好一番關心。
然後,劉備臉色一正,詢問起正事道。
“翼德,恰好子坤先生在此,你快快說說黃巾賊人的狀況。”
“是,大哥。”
張飛也不含糊,直入主題地說了起來。
自張飛率領燕雲十八騎衝陣了一次,然後爲了儘可能地拖延黃巾賊,爲劉備爭取時間。
憑藉着馬快的優勢,張飛率領着燕雲十八騎不斷地騷擾黃巾衆。
這也讓張飛等人徹底成了黃巾賊的眼中釘肉中刺,多次嘗試着圍殺張飛。
只可惜,黃巾衆本就少馬,即使勉強聚集馬匹,黃巾賊的騎術也難以與張飛所率領的燕雲十八騎相提並論。
因此,張飛面對着黃巾賊的追殺,多則逃之,少則反殺。
這短短的數日之內,張飛所率的燕雲十八騎非但沒有損失,反倒是斬殺了百餘黃巾賊人,並且繳獲了二十來匹戰馬,讓燕雲十八騎人均雙騎或三騎,更加的靈活迅速。
也正是憑藉着一人雙騎或三騎的優勢,聞訊劉備出兵準備駐紮於大興山後,張飛當晚才能及時趕回到大興山。
隨着張飛說完,劉備忍不住連連誇讚起來。
“好好好,翼德干得好,此等疲敵之計,即使對黃巾賊造不成什麼損失,也能大大打擊賊人士氣,知我涿郡並非無人!”
“那是!俺怎可墮了燕人威名。”
張飛腦袋微微昂起,理所當然地說道。
就在這時,一道聲音響起。
“可惜、可惜……”
張飛聞言,眼睛猛然地朝着李基看去,大着嗓門道。“子坤先生,可惜什麼?”
李基嘆息了一聲,道。
“翼德所做所爲,固有疲敵之作用,但卻也是無形之中提高了黃巾賊之警惕,今後必然會多有戒備。如此一來,我軍再欲尋機突襲,直撲黃巾賊首本部斬首,必會難上加難。”
頓時,張飛瞪大着銅鈴似的眼睛,胸膛不斷地起伏着,一副既有些不服又有些惶恐的模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