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允文,剛纔在你府上的女子是什麼人?”
去宴客廳還是有一段路的,趙雲隨口打聽了起來。
“蔡琰,蔡昭姬,侍中蔡邕的女兒,剛剛從匈奴部落被贖回來.”
林墨權當是滿足趙雲的八卦心理,將蔡琰的大體情況做了個簡單的介紹,也包括贖她回來的目的。
趙雲眸子裡的神色由最初的明亮到哀傷,最後變的跟蔡琰一樣黯淡了起來。
他沒想到蔡琰出身名門,卻有這等慘痛的遭遇,一時間心情五味雜陳,趙雲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會被一個只見過一次面的女孩牽動着情緒。
“允文,除了讓她協助你穩住紫陽書院外,你還有其他的想法嗎?”
林墨眸子轉了轉,搖搖頭,“暫時沒想到,現在還不好說,走一步看一步吧。”
蔡琰作爲才女,頂着大儒蔡邕之後的名頭,影響力還是不可小覷的,或許未來還能做其他的安排,但眼下還沒想好。
趙雲嘆了口氣,“允文,我看她際遇坎坷,最好不要讓她涉及到伱的權謀鬥爭裡去了吧。”
聞言,林墨停下了腳步,玩味的打量着趙雲,“怎麼,你認識她?”
趙雲訥訥搖頭,“只是感懷她的身世遭遇罷了。”
“她會不會被捲入到權謀爭鬥中去,這就得看是誰說了。”林墨嘿嘿一笑,值此亂世,狼煙四起,不能說蔡琰的遭遇不苦,但見識過戰場殘酷的趙雲,肯定知道這世上比她慘淡的大有人在。
“你這話什麼意思?”
“唔”
林墨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如果你只是對她的境遇有所感傷,那我勸你少管閒事;如果你是以兄長之名對我提要求,那我就不得不掂量掂量了。”
趙雲被揶揄的臉上一陣紅,心知耍嘴皮哪夠林墨瞧的,當即催促道:“溫侯還等着,走快些。”
宴客廳內。
辛毗被當成了上賓坐在首席位置上,而作陪的是徐州都事陳宮、東海太守賈詡、中郎將高順、魏越,外加這兩州之主呂布,面子算是給的足足的。
甚至辛毗的面前都擺了五鼎四簋,這可是朝廷兩千石以上要員的規格,就算是在北國,辛毗都沒能享受這種待遇,一時間是有些飄飄然的。
當然,他還沒飄到忘記此行自己的目的。
欣賞完歌舞之後,辛毗就開啓了他的表演。
先是對着呂布一頓吹捧,什麼大漢棟樑、南天一柱,當年奉命誅殺董卓漢室才得以苟延殘喘。
然後,又說起袁紹死後,北國各州郡都有不同程度的暴亂,甚至內部也出現了四分五裂的情況,如今更是新任主子袁尚要對袁譚下手了,惡劣到無法直視。
爲什麼外人看來,北國雖是有些亂,但大體上卻能如此平靜呢?還不是因爲有我們辛家兄弟在苦苦維繫?
要不是我們辛家兄弟,袁尚早就對袁譚下手了,而且冀州幾個郡都有蠢蠢欲動的勢力,也是看在我們的面子上纔有所收斂的。
至於袁譚的生死他是絕口不提。
這讓呂布有些不知所措,準備好的臺詞都沒法說出口。
陳宮和賈詡倒是心如明鏡,這貨是在自擡身價呢,世家慣用的手段了,主子的利益也只能在家族利益的後面排隊。
“早就聽聞辛家兄弟是北國雙璧,果是如此,若是本初兄早些重用先生,這天下早就太平了,來來來,我敬你一杯。”呂布聽的有些不耐煩了,有完沒完,差不多就開口求援了啊。
就連賈詡都忍不住搖頭晃腦,閣下何不乘風起,扶搖直上九萬里啊。
推杯換盞間,辛毗臉上浮紅,已是有了幾分醉意,終於開始切入主題了。
“溫侯,現今北國大亂將起,莫非溫侯不打算有所行動?”
呂布看了一眼陳宮和賈詡,隨後笑道:“我已在信中言明,若是賢侄需要我幫忙,自當全力以赴。”
“不然。”
辛毗連連擺手,“袁譚連世子之位尚且保不住,何以能保下北國四州三十五郡之地啊,爲北國千萬黎民所計,所大漢社稷所想,在下以爲溫侯完全可取而代之!”
“噢對了,我辛家願爲溫侯安穩各州郡。”末了,辛毗不忘補充一句。
這番言論直接把陳宮和賈詡都給嚇傻了,你不是袁譚派來求援的嗎,怎麼轉手就把他給賣了,真的假的啊?
早在辛毗來之前呂布還想好了各種客套的說辭,萬沒料想他是語不驚人死不休啊,頓時心裡有了幾分狐疑。
該不會是在試探我吧?
這可不行,允文爲我佈下如此天局,若是我此時表現出對北國有覬覦之心,他回去一稟報,袁譚哪裡還敢請我入青州?
念頭通達下,呂布猛然一拍臺案,倏然起身,怒視辛毗,“我願意援手顯明賢侄是敬重他爲人頂天立地,爾等宵小便以爲我是狼子野心之輩嗎?今念你醉酒胡說,不予計較,若再有妄言,休怪我無情!”
辛毗聞言也是心頭一怔,這.世人皆知你呂奉先貪利,何曾有此大義啊,你這麼忠義當初爲什麼要搶了劉備的徐州,難道他不夠頂天立地?
明白了,我是一個外人,他還不夠信任我,這時候必須表明立場,今後才能留好退路。
於是,辛毗直接從座位上起身走到廳中間,昂首挺胸道:“今日所言,字字句句發自肺腑,非趨名逐利實爲四州百姓所請,溫侯若是不允,便請殺我!”
嘶~
爲了試探我竟然能做到這種程度,好,我也不能讓你小瞧了,呂布大喝一聲,“左右,拖出去,重打四十大板!”
“喏!”
於是,辛毗就在懵逼狀態下被拉了出去,直到軍士舉棍前,他依舊覺得呂布是在試探,直到屁股上傳來撕心裂肺的疼痛,他終於發現自己好像誤判了對方啊。
剛剛趕到的林墨,還沒進門便聽得辛毗慘叫連連。
“住手!”
林墨趕忙叫住了行刑的軍士,“發生什麼事情了,爲何對北國上賓大刑加身?”
你們這羣傢伙我不就晚來了一會,別給鬧出事來了。
然後,呂布就走了出來,把大體情況解釋了一遍。
林墨無奈的嘆了口氣,這也不能怪陳宮、賈詡看不出問題,你上來就玩這一招,誰知道你想幹嘛。
要不是林墨清楚的知道歷史上這貨剛見到曹操就把袁譚給賣了,估計也會贊同給他一頓打。
事已至此,林墨只能趕忙將辛毗扶起到一旁的偏廳,輕聲解釋,“先生,在下就是林墨,方纔宴客廳上人多口雜,我岳丈是不得已而爲之,其實打在先生身上,痛在我岳丈心裡呀。”
看看吧,這話就顯得有點藝術水平了,咱也不明說我們就是要吃北國,但暗示性已經給到了極點。
辛毗大概也意識到自己似乎確實有些過頭了,趴在坐墊上,痛的齜牙咧嘴,喘息道:“蘭陵侯應該早些到的呀!”
“耽擱了耽擱了,不好意思,我賠罪。”林墨笑盈盈的鞠躬。
接下來的洽談就由林墨作爲代言人,老岳父在一旁站着,只是在表態性的時候點頭或者搖頭。
難怪兄長會說呂布對林墨是言聽計從,還是大意了。
不過有了這一層確認,談起來倒也方便多了。
大家都不說透,可明裡暗裡的表態了,不管什麼時候,你辛家都是大功臣,這一點你可以把心放在肚子裡。
至於說北上青州這件事,要去,但我們有我們的難處啊。
譬如說,糧草,這你們得供應吧?
再譬如說,現在最稀缺的戰馬,笮融還沒回來,整個徐州滿打滿算把張遼那五百匹戰馬都算上,也不超過兩千騎,怎麼打呀?
至於說其他的軍械問題不算太大,就是鎧甲比較緊缺,運點鐵礦過來,這合情合理吧?
然後老岳父就明白原來談判是要這麼談的,很多事情雖然辛毗沒法做主,但呂布心裡也清楚,如今的袁譚可是砧板上的肉,想怎麼切就怎麼切。
糧草供應到戰爭結束,戰馬三千匹,鐵礦兩萬石.談到最後,呂布赫然發現,林墨的要價都超過當初他準備用文丑加一萬多戰俘的預期了,心也太黑了呀。
最後,辛毗趴在墊子上,沉聲道:“蘭陵侯的要求有點高了,現在青州一隅之地,只怕未必能供應的起,但我回去後會與家兄一併說服袁譚的,放心吧。”
這算是.答應了?
呂布有些不敢想,我的老天,戰爭還沒開打呢,我這實力就先暴漲一波?
可惜的是辛毗沒辦法拍板啊,這一切是不是畫的餅還是個未知數。
“允文,你要價有點狠了,我擔心袁譚未必能接受。”走出偏廳後,呂布有些無奈的吐槽。
“放心吧岳丈大人,袁尚的刀都快架到袁譚的脖子上了,由不得他不答應。”
林墨笑了笑,扭頭看了一眼偏廳,“更何況,這個時候要價高才合理,袁譚纔會更相信我們只是想打秋風,而不是對北國起意。”
呂布轉而一想,好像也對,自己又不是什麼大善人,袁譚也不會蠢到以爲呂奉先是什麼易與之人,要價越高,他反而越心安。
“哈哈哈,還是你把人心琢磨的夠透徹。”呂布放鬆的伸了個懶腰,心裡頭對於中原大戰的不平終於彌補上了。
不是允文不想要,一切的交易都在暗中標好的價碼,這一出大戲唱的屬實是漂亮。
“對了,我們到時候去多少人合適?”這個問題呂布是有些頭疼的。
中原大戰後,除去廣陵、廬江駐軍,能動的部隊只有四萬多人了,雖然最近招募了一批壯丁,加一起也不過六萬衆,而且新兵太多,戰力也沒上來。
如果袁紹沒死,他敢大搖大擺的帶他四五萬人上青州,因爲曹操會有所忌憚。
同樣的問題,袁紹不死,自己也沒機會北上而曹操也會因爲袁紹的死,對北國生出覬覦心思,到了那步田地,什麼曹呂聯盟,早就不復存在了。
可如果去少了,袁譚又會不會相信自己呢。
這裡頭,有兩難。
“兩萬人,不過我們都得北上。”
“兩萬人?少了點吧?”呂布有些詫異的看着林墨。
“徐州是我們的根基,決不能受到威脅,不僅要留下四萬人,還得是精銳,所幸顏良文丑都在,將領方面壓力不會太大。”
林墨徐徐分析,隨後繼續道:“再者說,人少是少了點,那得看你怎麼用,袁譚自己就有十萬大軍,加一起,差不多了。”
“去這麼點人,你就不怕功成以後我們自己都未必能全身而退?”
這一問讓林墨刮目相看,老岳父終於開始有主帥的思考角度了。
他笑道:“岳丈大人不必擔心,這些小婿早已安排妥當,我們.還有援軍。”
“援軍?”
呂布想了一遍,沒覺得哪裡會跳出援軍來,搖頭道:“不許打啞謎,快說。”
呂布正拉着林墨不讓走的時候,一名軍士跑了過來,“報,溫侯,笮融的信。”
“笮融?”
呂布皺了皺眉,接過一看,然後就愣住了,好半天才反應過來,乾笑了兩聲看向林墨,“這這就是你的援軍?”
“怎麼,他不配嗎?”
看林墨笑的如此坦然,便知猜測沒錯了,當即鬆了口氣,“那我還得慶幸當初沒一戟把他給殺了,這麼些年過去了,都快把他給忘咯,虧你還讓笮融去找他。
雖說我也瞧不上他,但這事吧,他若誠心相助,確實不失爲一股天降援軍。”
“此一時彼一時。”
林墨舉目遠眺,北國這盤棋,自己也算是苦心經營,而且耗時一年多,終究都能派上用場了。
“他還要去幽州?也是找援軍?”呂布看了眼信的末尾,不認爲幽州方面還能拉出什麼能用的人來。
“幽州方面倒不是那麼重要了,只不過是以防萬一罷了。”
林墨都這麼說了,呂布便也沒再上心,笑道:“這樣就足夠了,可以給徐州留下四萬精兵,說到底只要他們穩住蕭關,徐州就亂不了,到時候瞧着文和、元直、伯平他們都得留下來。”
林墨微微頷首,眉心有些發緊,沉聲道:“蕭關這裡固然重要,就不知道我們一旦離開,南面是不是也能正常。”
“你是說孫策嗎?”
呂布放聲大笑,“他在廣陵先後被我和文遠殺的落荒而逃,我猜想這幾年內也難以緩過這口氣來。”
“岳丈大人忘了,曹軍也可以從汝南進軍安豐,一旦安豐失守,廬江九江會在瞬間易主。”
沒辦法,這就是地盤大了之後,需要防守的點也會隨之增加。
呂布撓了撓頭,悶聲道:“確實,看來這兵馬的部署,還得琢磨琢磨。”
丟一個安豐不打緊,若是連帶九江、廬江盡失,那損失可就超出了呂布的承受能力。
雖然安豐文有陳登,武有曹性、宋憲和成廉,但要擋住曹軍鐵蹄,怕是需要再派點兵馬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