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一更時分,刺史府中燈火搖曳。
但此時衛仲道的臉,在燈火的映照下,卻顯得十分的難看。
“蒙恬,你不是說狂鐵的援兵,今天晚上必到嗎?”
“而今馬上就是二更了,爲何卻遲遲不見他們的蹤跡,如此遷延枉顧,成何體統?”
說着,他的火氣明顯又漲了幾分。
衛仲道甚至在懷疑,是不是一路走來,實在太過順利了。
將原本這些嚴陣以待、枕戈待旦的兵馬,都慣成了軍紀鬆垮的兵大爺。
要是真是如此,恐怕這軍中的規矩和秩序,也該好好整頓一下了。
如此的不尊號令,就算他將整個大漢都打下來,恐怕這龍椅也坐不穩幾天。
狂鐵的兵馬已經跑了一天,若今晚無法趕到山陽,疲憊的他們明日如何出征?
要是放在以前,衛仲道一定會派人,往濟北那邊的官道上看看。
可如今飛艇正忙着去鄴城運軍械,現在還沒回來,想去看看根本不可能。
迎着衛仲道滿是火氣的臉,蒙恬也是一頭霧水。
“主公,屬下昨晚反覆交代狂鐵,事態嚴峻,定要倍道而行。”
“依屬下看來,應該是路上有事耽擱了,不然也狂鐵治軍的力度,斷不會如此。”
狂鐵雖然終日嘻嘻哈哈,但對手下的軍士,可是出了名的嚴格。
衛仲道卻不依不饒。
“從濟北到山陽,都是我軍的地盤,還能出了什麼事?”
“行了,先安心等着吧,等他們到了我再收拾他們。”
連他自己都不曾想到,這一等,就足足等到了天明時分。
正當衛仲道實在等不下去了,準備派剛回來的飛艇去看看時,對方終於有消息了。
報信的是個守在城門口的甲士,沾了滿身露水的他,忙不迭的朝衛仲道說道。
“主公,狂鐵將軍的大軍,已經到了北門之外,正請求入城。”
聽着門外五更已盡的梆子聲,衛仲道都快氣炸了。
“終於來了,讓領兵的給我滾進來,我倒要聽聽他能說出點什麼來?”
天光放亮,那個滿身是血、臉上還帶着好幾處擦傷的副將,終於到了衛仲道面前。
此人的樣子可以說十分的狼狽,就連身後的斗篷,都缺了一大截。
這是出事了。
見此人這個扮相,衛仲道心裡的火,也消了多半。
他連忙上前幾步問道。
“怎麼回事,讓你們馳援山陽,怎麼搞的如此狼狽?”
那副將胡亂抹了抹臉上早已乾涸的血跡,這才半跪在了衛仲道面前,嘶啞着嗓子道。
“稟主公,屬下昨天碰見黃巾兵了,昏天黑地的大戰了一場,這才落得如此境地。”
黃巾兵?
衛仲道的腦袋裡,冒出了一個大大的問號。
“不是說那些黃巾逆賊,都已被曹操絞殺殆盡,怎麼還有漏網之魚?”
要知道,這副將帶來的兵馬,可是足足有三萬人。
按照黃巾兵的戰力,敢圍攻如此龐大的正規軍,對方的人數最少也得在七八萬上下。
這麼多人都是哪來的,難道是從天上掉下來的?
不行,不管他們是哪來的,這種潛藏的隱患,必須儘快消滅。
曾經的大漢十三州,都被這些黃巾逆賊攪得天翻地覆,更何況他一個小小的衛仲道?
於是,他連忙接着問道。
“到底怎麼回事,你給我說清楚了。”
還有很重要的一點,那就是如今他連戰連捷,就算黃巾兵再不開眼,也不會跟他過不去。
這又是怎麼回事?
那副將微微的嘆了口氣,這纔對着衛仲道開了腔。
“主公,是這麼回事……”
自打他們領了狂鐵的軍令,連夜從濟北南下,大半夜都很平靜。
可就在昨天巳時初刻、他們即將進入山陽地面的時候,突然出現了一夥黃巾兵。
按那副將的說法,對方黑壓壓的一片,往少了說也得有八九萬人。
這些人雖手裡拿着鋤頭之類的農具,而且扶老攜幼,卻是已經等了他們許久。
雙方一見面,還沒說上兩句話,確定了他們是衛仲道的人後,對方二話沒說就動了手。
狂鐵的人雖訓練有素,卻實在太少,足足打了大半天,纔將那些人引進了一片山窪中。
後來那副將藉着地形俯衝,玩命衝殺了幾個來回,這才幹掉了對方的主力。
說到這裡,副將狠狠的咳嗽了兩聲,才接着說道。
“主公,而今對方已退往濟北深山之中,軍情緊急,屬下也不敢冒然追殺。”
衛仲道聽罷,卻漸漸陷入了沉思,過了近一盞茶,他纔開口道。
“你是說,他們好像是專程在哪等着你們的?”
副將在衛仲道的示意下站起身,他有些糾正意味的道。
“主公,準確的說,他們是在等主公的人馬。”
“對方也正是確定了我們是主公的人之後,這才一擁而上動了手。”
經過這一晚上的苦等,原本哈欠連天的后羿,早已經昏昏欲睡。
迷迷糊糊的聽那副將說完,他才揉了揉眼角的眼屎,十分不解的問道。
“那些黃巾逆賊是不是瘋了,當初殺他們最多的是曹操那孫子,又不是我們。”
“是不是吃不上飯,把他們腦子給餓壞了,這才見人就咬?”
衛仲道卻感覺,事情絕對沒有這麼簡單。
畢竟方纔那副將說的清楚,那些黃巾兵要等的人,就是他衛仲道的人。
很快,一張如同張飛一樣的臉,就出現在了他的腦海中。
與之一同出現的,還有那漢子臨死前的一番話。
“姓衛的,你當日一條讓兗州顆粒無收的毒計,餓死了多少兗州百姓?”
“假如你我換個位置,全家死絕的你,會不會放過我們?”
“兗州受災的百姓,何止十萬之衆,我們會看着你死,說不定哪天還會幫你一把。”
錯不了,一定就是他們!
那些從飢餓和死亡邊緣,掙扎着爬出來的復仇者!
就像后羿方纔所說,要不是這樣,他們第一個要去報復的對象,一定是曹阿瞞纔對。
或許對他們而言,昨天的事,只是復仇的開始罷了。
既如此,這些人就更不能留了。
現在他們還是一盤散沙,沒有太大的戰鬥力,還不足爲慮。
可一旦曹操知道此事,見縫插針將他們悉數收編,那才巨大的麻煩。
於是,他連忙朝蒙恬道。
“你馬上親自去一趟濟北,告訴狂鐵,定要儘快找到這夥黃巾兵,將他們全部剿滅。”
現在去濟北?
蒙恬微微一愣,隨即問道。
“主公,我軍馬上就要出征,這時候……”
衛仲道朝邊上滿身事傷的副將一指,言語中充滿了苦澀。
“你看看,領兵的都弄成這樣,他手下的軍士,還能好到什麼地方?”
“大軍暫且休整兩天,等他們的元氣稍微恢復一下,再行征伐吧。”
就這個狀態出兵,再往任城跑上兩天,到時都不用夏侯惇動手,就得全軍覆沒。
見蒙恬微微的點了點頭,大步出門而去,衛仲道才又朝那副將問道。
“說說吧,此戰我軍損失了多少人?”
“還有,濟北和東郡只隔着東平,你可知那邊形勢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