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秋風勁。
葉枯草黃,悶熱難耐。
距離長安城長寧門三十里開外處,幾名身着輕甲的士兵從藏身的草叢中直起身來。
爲首一人擡頭看了一眼即便已到傍晚時分,天空中仍舊高懸的毒辣太陽,低聲咒罵了一句。
吐出嘴邊不知何時黏上去的枯草,那人望向身旁同伴說道:“就到這吧,長安軍今日不會回來了。”
隨着這人的一句話,他身旁的草叢呼啦啦的竄出來好幾個人,均面帶喜色,邊拍打身上的草葉邊議論着。
“長官你說這長安軍到底被顏良將軍攆到何處去了,我等已在長安軍回長安城的必經道路上埋伏了半月有餘了,卻遲遲未見蹤影。”
“誰說不是呢,別的地方埋伏的兄弟也沒見到半個人影,餵了半個月的蚊蟲,皮都曬褪了幾層,早知如此,我就不來搶這功勞了,如今功勞沒搶到,人倒是被折騰得夠嗆!”
“長安軍該不會已被顏良將軍所部全殲了吧,我等埋伏於此,怕是什麼也等不到了。”
“哎,這就不是我等該操心的事情了,回營覆命去吧……”
囉囉嗦嗦的對話聲中。
這隻埋伏在長安軍回長安的必經之路上的文丑軍探哨,頂着仍舊毒辣的太陽,深一腳淺一腳的踏上了回營的道路。
文丑軍營地,連綿起伏相接數裡之長。
此地地形空曠,視野開闊,又背靠長林,附近有河水環繞,選在此地駐紮,自然不虞有敵軍偷襲的危險。
因此營帳內外的警戒並不森嚴。
雖說三十里開外便是長安城,但在這東漢末年,大漢十三州之地亦不見多少人煙,荒蕪之地處處都是,因此駐紮到今日,文丑軍將士倒也從未見過一個長安城百姓。
“將軍,今日的探哨已回營覆命了,仍舊未曾發現長安軍的蹤跡。”
營地再過去幾里路,長林深處。
文丑正帶着黃犬、蒼鷹,和幾十號親兵一同入林打獵。
在將一隻進入視野的野鹿追殺至死後,文丑歇息間,麾下將領前來奏報軍情。
“還未見到,怎麼回事,散出去的探哨可有認真查探,莫不是躲進陰涼處睡大覺,到得天黑就回來覆命了吧?”
麾下將領稟告過後,文丑當即皺起了眉頭,目露懷疑。
這倒不是他生性多疑,而是在軍中這種事情並非罕見。
在與公孫瓚軍交鋒之時,他麾下就曾出現過肩負探哨之職的士兵出發後,因畏懼艱難,壓根就沒去指定地點,隨便找了個地方睡了幾天後便回營覆命。
至於所謂探查而來的軍情,則全部都是憑空捏造,讓輕信了探哨彙報的文丑吃了個不小的悶虧。
“將軍放心,絕無可能!此前那事過後,軍中上下對探哨都盯的非常緊,而且每次出動均有五人組成小隊,這五人各自屬於不同將領麾下,斷無串供隱瞞的可能性!”
“如此說來的話,這長安軍難不成憑空蒸發了不成?”
文丑嘟囔了一句,沒有在這個問題上繼續糾結下去,轉而問道:“我那顏良兄弟還未曾覆信於我嗎?”
“回稟將軍,未曾覆信,自將軍在此地駐紮,意欲截斷長安軍退路,而顏良將軍請求協助作戰被拒絕後,顏良軍與我軍之間,便再無通信了。”
麾下將領如實稟告道。
“呵呵,這個顏良啊,本事不大,胃口倒是不小,他想一個人吃掉長安軍,吞掉這份潑天的功勞,也不看看他有沒有這個能力,得了,長安軍久未露面,想必就是被我顏良賢弟窮追猛打,一時間難以脫身吧。”
文丑輕蔑一笑後,作出了他的判斷。
“那……”
麾下將領有些遲疑,“將軍,若是如此的話,我軍還要繼續在此地駐紮嗎?若讓顏良將軍全殲了長安軍,這功勞可就全是他們的了啊。”
“放一百個心吧,他沒這個本事,你以爲長安軍當真蠢笨如豬嗎,真要是連戰連敗,損兵折將,長安城就在身後,他們不回城固守,反倒要在這野地與我那顏良賢弟決一死戰,全他的潑天功勞?可能嗎?你信嗎?”
文丑萬分篤定,直接否定了麾下將領的猜測。
“將軍,那我們就這麼等下去?”
“等吧,說不定我顏良賢弟費勁心力,將長安軍追的沒有半點喘息之機,到了那時候,長安軍慌不擇路逃回長安,意倚城而戰,豈不正是我軍的大好機會?”
“這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啊,將軍果然高明!”
文丑此言一出,麾下將領眼睛頓時一亮。
一番閒聊過後,此事告一段落。
文丑繼續打獵,一直到天擦黑,才帶着親兵姍姍回營。
這一行收穫頗豐,夜間自然又是篝火晚宴,美酒助興。
袁紹軍兵分兩路,其中文丑軍兵員多達八萬餘人,攜帶糧草輜重無數,本就是做好了打持久戰的準備。
些許吃喝作樂,自然不足爲道。
如此又過得數日後。
每日探哨情報回覆仍然是未見長安軍半分蹤影。
漸漸的文丑也坐不住了,心中暗想:莫非顏良當真將長安軍盡數殲滅於野地之中,吞下了這塊鮮美肥肉?
思來想去難以安定。
文丑開始逐步增加探哨人手,麾下將領夏昭、呂曠、鄧升、郭援等領兵出營,一改此前守株待兔的風格,全力收集長安軍和顏良軍的動向。
如此又過得數日,總算是有了眉目。
“將軍,顏良軍有消息了!”
鄧升風塵僕僕趕入營中,納頭便拜。
“好個顏良賢弟啊,瞞得我好苦啊,快說,顏良軍現在何處,近況如何?”
文丑神色不悅道。
此時他已經打定主意。
確定了顏良軍所在位置後,也不必顧忌什麼兩路分兵原則了,先帶兵殺入,搶下一份功勞再說!
此等潑天大功,可決不能讓顏良那廝一人獨佔了。
若是如此,他日在袁公面前,他有何顏面自處?
“將軍,不好了,出大事了啊!”
鄧升擡起頭來,已是泣不成聲,哽咽道:“將軍,顏良將軍被長安軍害了啊!如今顏良將軍的數萬兵員,大半被長安軍斬殺或招降,餘者逃竄各地,末將幸苦數日,才找到了顏良將軍的數名親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