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請說!”
劉表不敢怠慢,他也想聽聽,陛下大老遠的從許都到襄陽城來,究竟所爲何事跟自己有關。
“在此之前,我想問叔父一個問題。”
劉協朝劉表湊過去了一些,鄭重地問道:“如今天下大亂,羣雄並起,諸侯視天子如無物,叔父你怎麼看?”
聞言,劉表愣住,他雖是漢室宗親,又做着大漢忠臣的事情,但依舊改不了他軍閥的身份。
劉表微微皺起眉頭,面色寒冷,他不敢去看劉協,可腦子裡卻閃過一個念頭。
難道陛下此行,是想從自己手裡,把荊州收回去?
如果劉表依舊還秉持自己是大漢的忠臣,那麼荊州就不得不交給陛下。
但自從廢史立牧之後,州牧主宰一州之地,已成定局。
當初荊州士族離心,盜賊蜂起,他可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收攬士族平息賊亂。
荊州有他太多的心血,如果就這麼交出去,他心有不甘。
“叔父別緊張。”
劉協微微笑道,他當然知道讓劉表把荊州交給自己,是不可能的事情。
就算劉表願意,荊州的那些士族也不願意。
荊州雖然是劉表做主,可蔡家、蒯家、張家、黃家這些手握軍政大權的世家們,可不會樂意。
如今荊州的局勢,實則是劉表與世界共治的局面。
劉表依舊沉默,劉協則繼續說道:“方今天下諸侯,只有叔父你,與益州的劉璋,纔是漢室宗親,我對宗室的態度,向來與別的軍閥不一樣。”
“陛下,臣絕非佔據荊州圖謀不軌,而是天下大亂,臣只得保境安民。”
劉表語氣十分沉重,劉協表面上沒有惡意,但人心隔肚皮。
他已經感覺到了,眼前這個十五歲的少年,其實是名隱忍老練的政治家。
這個時候,他必須要表忠心,即便有什麼想法,也不會有人真的願意揹負起叛臣賊子的惡名。
“那當然。”
劉協頷首,如果自己不是穿越者,他當然不敢完全相信劉表。
但作爲穿越者,他知道劉表只想固守這一畝三分地。
孫子兵法有云,知己知彼百戰百勝。
劉協也不需要再試探下去,繼續說道:“叔父,朕孤身前來荊州,也不跟你藏着噎着了,你應該知道朕在平定徐州後,封劉備的官職吧。”
“劉皇叔?”
劉表望着劉協,說道:“他似乎做的官職是徐州刺史。”
“沒錯,大漢之所以羣雄並起,最重要的原因就是廢史立牧這個政策,朕當然不能留着州牧這個官職。”
“所以,朕才封劉備做的徐州牧,他雖是中山靖王之後,是朕的皇叔,但有一點,他與叔父你不一樣。”
劉協說到這,劉表裡面問道:“陛下請說。”
所謂漢室宗親,無非都是從高祖劉邦時就開枝散葉的家族,劉備是中山靖王之後,劉表則是魯恭王劉餘之後。
兩人都有個共同點,他們的先祖都是“西漢”時期的封王,並非“東漢”光武帝的後代。
既然陛下決心廢掉州牧一職,那劉備做不了州牧,自己又能做州牧了嗎?
“因爲你現在是荊州的主宰者。”
劉協語氣突然變得凝重了起來。
冬天的氣溫有些寒冷,就算今天豔陽高照,但依舊寒冷,但劉表的額頭,已經起了汗珠。
他現在越來越猜不透陛下的意思了。
他說着這些,究竟是想幹什麼?
“叔父,朕想跟你談一個條件。”
劉協笑盈盈的說道。
“陛下請說。”
劉表的眼神變得敏銳起來,經過層層抽絲剝繭,陛下的意圖,終於浮現出來了。
“如今的大漢有各種強敵的環伺,朕需要叔父的力量,只要叔父肯爲朕出力,朕保證叔父這一支血脈,永爲荊襄之主。”
劉協的話說完,彷彿一錘下去,敲落了灰塵一般,劉表也來了精神。
這意思是,讓自己成爲荊州的無冕之王!
如果漢室能得一統,陛下又不反覆,這確實是個好辦法。
如果漢室不能一統,身爲宗室,他也能名正言順地割據荊州。
可是,這代價是什麼?
劉表問道:“那麼,條件呢?”
“第一,荊州世家坐大,叔父必須配合朕,剪除這些家族。”
“這一點,我不用細說了吧,叔父至今未肯立嫡,不正是受了世家的牽制嗎?”
劉協笑盈盈地說道。
“剪除世家……”
劉表嘆了口氣,說道:“此事並不容易,但如果是陛下與我聯手,我想應該也不難。”
荊州世家之中,最強的便是蔡家,當初劉表娶蔡氏的時候,也是想通過婚姻關係,與蔡家捆綁。
蔡家一心想立蔡夫人所生之子劉琮爲嫡子,讓劉表頗爲頭疼。
而且只要世家一除,他便是真正的荊州之主。
“那第二個呢?”
劉表再問道。
“第二個,則是叔父必須立長子劉琦爲嫡。”
劉協鄭重的說道。
“這!”
劉表大驚,他想不出陛下爲何要這麼做,但是卻知道這麼做的後果。
“陛下,臣也不多說搪塞之話,陛下既許諾臣永爲荊襄之主,那麼確實需要立嫡。”
“按照禮法,我也確實該立長子劉琦,但是,我次子劉琮的母族,也是蔡家,手握荊州的軍政大權,就連蒯家的跨越、蒯良兄弟,也支持立劉琮爲嫡。”
“我若貿然立劉琦爲嫡,只怕會招來蔡家的反撲。”
劉表驚出了一身冷汗,現在荊州的局面之所以安穩,便是因爲沒有立嫡之故。
可一旦立嫡,荊州絕不會再風平浪靜,他想不出蔡家會做出什麼事來。
或許,當自己成爲他們的絆腳石之後,自己這個主公,也成了他們的眼中釘吧。
“朕要的,就是蔡家的反撲,不如此,如何剪除世家大族?”
“不破而後立的話,荊州之地,不管是對朕還是對叔父,都是拖累!”
劉協的聲音,彷彿洪鐘一般,一直在劉表的耳邊迴響。
劉表坐在椅子上,沉默了良久。
劉協給他倒了杯熱茶,但當茶水涼了的時候,劉表一直不肯說話。
他想要的是荊州安穩,現在的局面,對他而言,其實已經很好。
但劉協的出現,迫使他不得不做選擇。
如果從了劉協之計,對自己這一脈的延續,或許是最好的選擇。
但如果不從,那麼就站在了陛下的對立面。
劉表猶豫徘徊,始終做不了決定。
“已經是正午時分了,叔父還未考慮清楚麼?”
劉協望着窗外的天氣,嘴角揚起一抹微笑,說道:“既然叔父做不了選擇,那麼朕只有親自爲叔父做選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