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斗米教的壯大,其實,是有一段極其辛秘的故事。
在《三國志·蜀書·劉焉傳》中,有一段描寫劉焉母親的段落。
——『以鬼道,又有少容,常往來焉家,故焉遣魯督義司馬住漢中。』
翻譯過來,便是張魯的母親喜歡養生之道,雖已是徐娘半老,但看起來依舊很美豔動人,風韻猶存。
同時作爲上一代五斗米教的鬼婆,爲了五斗米教在巴蜀的進一步發展,她選擇利用自己的美色走上層路線。
然後就經常以“占卜”、“算卦”、“看病”等藉口出入益州牧劉焉的家,兩人關係非同一般。
當然,這類的“占卜”、“算卦”、“看病”無異於後世深夜裡的“對劇本”、“學外語”,懂的都懂!
果然,在這位鬼婆的美色攻勢下,劉焉任命張魯爲督義司馬,也允許他在漢中、蜀中傳道。
直到劉焉死後,劉焉的兒子劉璋盡殺“張魯的母親及家室”…
個種原由,已是呼之欲出——
而張魯的母親之所以能一把年紀還將劉焉迷的神魂顛倒,除了她養生之道淬鍊出的不老容顏與箇中功夫外,其餘最重要的便是她有兩種能讓人暈眩的迷香兒。
這是五斗米教的鬼婆一代代傳下來的迷香。
其中之一,是能夠讓人聞之即刻暈厥的——西域迷迭香;
第二個,便是一種香味兒與一枚藥丸,香味兒是曼陀羅花,藥丸則是草烏。
草烏若是生食是有毒的,可煮熟磨成粉卻並無毒素,只會產生短暫的麻痹的效果。
而曼陀羅花的香味兒也是帶着麻痹效果,兩者單獨使用…都不至於對人體麻痹,但同時作用,就能夠讓人迅速的暈厥!
張魯的母親曾就憑着這兩種香味兒,將劉焉拿捏的死死的,什麼時候想讓他睡他就睡,想讓他睡醒時是什麼模樣,便是什麼模樣!
間接的,也就利用劉焉幫助兒子上位,也成功幫助五斗米教在川蜀進一步的傳播。
而從她被劉璋殺死後,這兩種香味兒自然而然便傳到了五斗米教新一代的鬼婆張玉蘭的手中。
方纔,張著他們服下的便是那“熟草烏”磨成粉末製成的藥丸,至於張玉蘭交給他們的香味兒則是那曼陀羅花的香味兒。
“姑母…你不是打算暈倒他們六個麼?”張琪瑛的話音傳出,“在暈倒之前,醫館中勢必會有一輪打鬥,料想那蠻女身邊的人是擋不住咱們這些祭酒的…”
“你的意思是…”張玉蘭好像聽懂了什麼,她不由得瞪大眼睛,有些驚訝。
張琪瑛的聲音還在繼續,“他們暈厥的時候,或者說是兩敗俱傷的時候,我們再去…到時候,我可以答應姑母,只殺那蠻女,其餘若還有僥倖存活的,悉數放過她們——”
這…
當張琪瑛將這一番話吟出之時。
肉眼可見的是張玉蘭眼瞳中的糾結。
不過,這一抹糾結只持續了很短暫的時間,她最終點頭,還是應允了張琪瑛的這一番話。
是啊?事已至此?不應允又能怎樣?
五斗米教的宗旨,本是每人五斗米,人人平等,自食其力,信道行善,德行爲先——
可不知道何時起,五斗米教突然就變得功利,變得與這些諸侯,與這世間的殺戮深度捆綁。
作爲教派中惟一的鬼婆,她只是希望大家都相安無事。
她是哪裡,做錯了麼?
…
…
醫館中,鮑三娘那虛弱的聲音傳出。
“你們姐妹糊塗啊,這是在成都,就不是敵後…何必又是賣金釵?又是在這郊外醫館?何必要藏着呢?”
說起來,她是剛剛醒來。
揹着花鬘攀爬山崖,究是從小在鮑家山中長大的鮑三娘也承受不住,在邁出最後一步後,意志力幻化成的力量頃刻間完全消散,整個暈了過去。
直到這第三日,方纔醒轉。
見到王桃、王悅,她本是驚喜的,可當得知,她們如今所在的位置時,鮑三娘不由得搖頭。
“這是成都啊,是我們自己的地盤,就不是敵人的城池,就算有殺手與刺客在,卻又能有多少?我們斷不應該藏在這郊外醫館,大可以大大方方的進城去,只要…只要見到諸葛軍師,諸葛軍師定會安排防護,我們…我們,還有她…就都不再會有事。”
鮑三娘一邊說,眼神不由得望向那尤在昏迷的花鬘,此刻的花鬘肉眼可見手指已經開始輕輕抖動。
儼然,三日的休息,董奉的醫術,還是讓她的傷口康健了一些,有了甦醒的徵兆。
但鮑三娘不敢等…
她立刻從衣袖裡掏出一封能證明自己身份的文書,“你們…你們速速把這個送到諸葛軍師的府邸,軍師他…他自會派人來接我們!”
話說回來,王桃、王悅的武藝雖然在女子中還不錯,但終究出身盧塘寨盜賊,從小到大讀的書並不多。
智慧上是要遜色一分的!自不會如鮑三娘般想的周全。
妹妹王桃還有些不服氣,噘着嘴,小聲嘀咕着,“明明是我們救的你…你倒好…一句謝都沒有,還說我們糊塗!”
姐姐王悅則是覺得鮑三娘分析的有理,連忙道:“小妹不可胡言,鮑姐姐說的是,我這就去送信物,去求援…”
說罷,她就要轉身出這醫館的房間。
卻在這時…
“沙沙沙—”
一陣輕微的聲響傳出。
鮑三娘、王桃、王悅三人均是習武出身,又是走的“敏攻”的路線,對這種聲音再熟悉不過。
下意識的三人幾乎同時轉過頭,隔着窗子的縫隙望向外面。
醫館外的樹叢內人影竄動,輕微的聲響不間斷的傳來,還有那極其細微的腳步聲。
“有人嗎?有人嗎?”
這時,醫館中那鬼卒也在試探着問。
鮑三孃的心幾乎提到了嗓子眼,而當他從門縫看清楚外面那人的身形時,心更是一涼。
“姐姐,他們…”
“噓…”不等王桃放聲,鮑三娘比出食指,示意她們噤聲…她則小聲說道,“之前追殺我們的人裡…便…便是他們這般裝束!”
啊…
這一句話脫口,王桃與王悅幾乎嚇了一跳。
這時…
“咚”的一聲,卻見得花鬘也從牀上跌落下來,原來她也醒了,她也注意到外面來人的身形、裝束。
因爲過於激動,她整個從牀上跌落。
而這聲音也成功引起外面五斗米教一干祭酒的注意…
“原來是換了房間——”
“那個房間…走——”
彼此交談的聲音不斷的傳來,氣氛也更加濃重、緊張。
這時,王桃、王悅已是扶起了花鬘。
花鬘卻無比虛弱的張口,“他們…他們是要我的命,與你們並不相干,留下我…你們快跑,快跑——”
哪曾想,就在花鬘這話脫口之際。
“你閉嘴——”
鮑三娘用無比嚴厲的口吻堵住了她的話,然後緊咬嘴脣,鄭重的告訴王桃、王悅,“兩位妹妹…你們需知道,維之來成都,就是要替四哥解決蠻族的難題,而她…便是蠻族公主,如今…我們護她不是爲了我們自己,而是爲了維之,也是爲了蜀中,爲了大漢——”
王桃、王悅自動屏蔽了那“爲了蜀中”、“爲了大漢”,在她們的心目中,只要是爲了關索,她們就是豁出命也值得——
哪怕只是幫助“親親關索”完成四哥的囑託…
“我…我知道該怎麼做了!”
王桃目光突然就變得堅毅,已是拔出了手中的佩劍。
王悅則是指向窗紗外…
“你們快看,他們在幹嘛…”
原來,此刻…醫館大堂處的一干五斗米教祭酒已是發現暴漏,爲了儘量避免大打出手,引起附近軍營的注意,他們打開了張玉蘭交給他們的迷香,點燃後,直接拋擲到鮑三娘她們所在的屋舍。
因爲自詡是服用過解藥的,所以在拋擲過後,他們有恃無恐的向前,那藏在馬靴中的匕首一枚枚的拔出,六名祭酒,一個鬼卒,一共七人,十四匕首正閃爍出奪萃的精芒。
“踏踏——”
“踏踏——”
近了,他們的腳步愈發的近了。
目光森森,殺氣騰騰!
…
“我們快跟上去——”
“好——”
見五斗米教的這一干祭酒進入了醫館,張琪瑛與張玉蘭眼神交匯,簡短的交流過後,也迅速的往醫館方向行去。
兩人的腰間都帶着匕首,匕首尚未出鞘…可兩人的將那刃鞘抓的極緊,很顯然,這次的行動,她倆也是十足的緊張。
張琪瑛是擔心這些手下的祭酒,生怕他們當先暈了過去,反倒是計劃徹底的功虧一簣。
張玉蘭則是擔憂,切莫…再造成更多的殺戮了。
幾乎與此同時。
就在距離張琪瑛與張玉蘭兩裡之處,一匹棗紅色的馬兒正在馳騁。
馬上的少年眸光如星,看着這黃昏佈滿的天穹,心頭難以遏制的是擔憂與驚蟄…。
驚的是,鮑三孃的布絹還在,那證明,她或許無恙!
她若是無恙,那…那蠻女多半…多半也…
甚至,關索想到的是正要去見蠻王的軍師諸葛孔明,如果…如果那蠻女還活着,那諸葛軍師的出使…會不會,會不會更安全一些。而關索擔憂的是,那些殺手…既然能刺殺一次,那必定也會刺殺第二次,第三次——
心念於此,關索的心情更爲急迫。
“駕——”
“駕——”
他猛地抽出馬鞭,快一點,再…再快一點——
…
六名祭酒、一位鬼卒已經行至醫館中最深處的那件病房,張著揮手示意,唯一的那鬼卒迅速上前,去撥弄這房間的門閂。
而就在這時,大祭酒張著心頭閃過一絲異樣,皺起鼻端用力吸了幾下,悚然動容。
就好像他拋擲出的氣味兒對他依舊會造成一些影響,像是突然間麻痹了一下。
——『難道,服用過解藥?也會有影響麼?』
只不過,他的精神高度集中,這種程度的影響還不足以讓他失去行動能力,更不足以讓他暈厥過去。
反觀屋內,靜悄悄…就好像是迷煙真的起到了效果。
話說回來,對於鮑三娘她們而言,原本以爲是毒煙…
正因爲此,她們所有人齊齊捂住鼻子,可氣味兒極大,哪裡能擋得住?
同樣的,哪怕這氣味兒聞到之後,她們並沒有覺得什麼異樣,或者說,僅僅是一點點的麻痹。
的確會有麻痹…
因爲這藥本就是五斗米教鬼婆走“上層路線”使用的,故而其中曼陀羅花的比例極低,除非與何烏同時作用,否則…斷不至於讓人暈厥。
甚至,即便是與何烏同時作用,也不是即刻暈厥,而是隨着吸入氣體的增多,愈發的、漸漸的迷離、昏昏欲睡!
倒是,此刻屋內的安靜讓這些五斗米教的祭酒放心了不少。
“飛刀——”
突然,王悅朝着王桃呼喊一聲。
房門已經被打開,那鬼卒手持一雙匕首已經殺了進來,可很快,他便跌倒在門口,面門上一柄飛刀格外的明顯。
張著與一干祭酒一愣。
——『沒暈?怎麼回事?』
不等他們細想,這時候,王桃與王悅已是飛身而出,這一對姐妹配合默契,手腕下沉,在昏暗的房間中,劍勢向下掠過,當即刺傷了一名大祭酒趙廣的左右雙腿…
然後,雙劍左右如飛,在這狹窄的空間內竟是舞出了一團雪亮劍光,一路上劍光所到之處,勢如破竹,竟是將這一干五斗米教的殺手齊齊逼退。
“火——”
張著意識到,黑暗中的比鬥對他們大爲不利,於是大喝一聲。
當即,一名大祭酒“萌生”打着了火折,屋內驟然明亮,這也使得王桃與王悅無處遁形…
接下來,五名祭酒齊齊對王桃與王悅發動攻勢。
這些五斗米教的祭酒功夫不弱,且配合無比默契。
前一人匕首一擡將王桃、王悅逼退,緊接着,後兩人黑影縱身躍出,裹挾着兩道雪亮的刀光向這一對姐妹橫掃而來。
判斷、應變、身法…這些人配合起來宛若一個整體,根本不是王桃、王悅這一對姐妹可以應付的。
五斗米教教徒幾十萬,每一個祭酒都掌管數萬教徒!
他們的本事也是在戰場上,在一次次行動中淬鍊出來的。
“完了——”
眼看着兩名祭酒的匕首,左右突刺就要襲取王桃、王悅…
兩人側身閃躲,避開了匕首,卻被配合默契的張著、楊奉襲身。
“咚——”
伴隨着一連兩記肘擊,王桃與王悅最終不敵,後腦勺中了這一擊,登時天旋地轉,已是暈厥了過去。
“呵呵…”
解決掉這兩人,除了雙腿受傷的趙廣,其它五名祭酒彼此互視,露出了會心的笑容。
是啊,看着眼前兩個暈厥過去的小娘皮,他們覺得這次的行動已經沒有任何阻撓了。
“怎麼處理這兩個小娘皮?”
有人問張著。
張著眼神尤是盯着那房間,“先殺蠻女——”
說着話,“咣”的一聲,他一腳踹開了那房門,當先闖了進去。
屋內的鮑三娘與花鬘雖然虛弱至極,卻也不想任人宰割,當即拋出手中的匕首。
說是幸運也好,機緣巧合也罷,這匕首竟是在黑暗中刺中張著的拇指,將他手中兵器卸下…
鮑三娘與花鬘再度揮動武器…
可方纔拋擲匕首已經用了全力,現如今,這軟綿綿的一擊,哪怕是拇指受傷了的張著也根本不用閃躲,反手就抓住了兩人的手腕。
“果然還活着——”
這一聲過後,他不敢託大,當即雙手成切狀,也分別擊向鮑三娘與花鬘的後腦勺襲來。
鮑三娘、花鬘…
這纔剛剛甦醒過來的兩人立時就又暈厥了過去。
“刺啦——”
張著撤下自己衣裳上的一塊兒布,一邊包裹着拇指,看着那鮮血汨汨從指尖落下,他狠狠的說,“還挺棘手的——”
是啊,七個人,還都是五斗米教的骨幹,對付幾個女人,折了一個鬼卒,一個祭酒雙腿廢了,就連他也險些廢了一支手…
損失不可謂不慘重。
呼…呼…
伴隨着一聲長長的呼氣,張著吩咐道:“別愣着了,已經鬧出動靜,料想不久…就要有官兵趕來,快動手吧!”
此時,王桃王悅也被拖了進來,其中一名祭酒黃長緩緩上前,看着橫七豎八暈厥在地上的一干女子,各個貌美如花,還有異域風情,不由得心生邪念。
“這麼年輕的姑娘,殺了…可惜了!”
他這麼一說,當即有人附和。
“老黃?這段時間都待在成都,你是憋瘋了吧?啊…哈哈,要不,留一個給你享受一番?”
“不不不…”這黃長還做出一副故作推遲狀,“我只是覺得可惜,都這麼年輕,又這麼嫩,想來…還沒被男人品味過吧,特別是這個蠻女,這種感覺一定不一樣。”
“你這麼說倒是也不錯,也不差這一時半刻,要不,你選一個嚐嚐?”
“別我呀,咱們一人一個,都嚐嚐?讓你們先挑?”
“老張和老趙受傷了,讓他倆先選吧…”
“老趙腿都流着血呢?他行不行啊?”
聽着這些,張著深深的呼出口氣,的確…廢了這麼大的功夫,又是憋了這麼久,如今這麼幾個妙齡的女子就擺在眼前?不享受享受…是有些說不過去啊!
“都快着點兒,這種時候就別講究持久了——”
得到了張著的首肯,這些大祭酒一個個笑逐顏開,趙廣雙腿流着血,還在包紮傷口,自不會參與這些…
張著也沒這個心情,只尋思着,看是誰挑中了那蠻女,然後等他完事兒,一刀瞭解!
算是身子和命都要了——
“刺啦——”
黃長已是迫不及待去撕扯花鬘的衣衫,但因爲是獸皮的緣故,格外的結實,他只覺得用了吃奶的勁兒也撕扯不下來。
索性,他直接就要去褪自己的褲子,沒那時間,索性就不撕扯了…
可就在這時…
就在黃長正脫褲子的時候。
“砰——”
只聽得一道聲音傳出,黃長只感覺一股滔天的力量從後背處擊中了他,他下意識的低下頭去看自己的身子,卻見得身子上出現了一個大洞…
緊接着,鮮紅的血液從這洞中噴涌而出,染紅了他的衣襟。
血液在昏黃燈光的映襯下閃着詭異的光芒,彷彿是生命之火的最後一絲掙扎。
很快,他的身體緩緩地倒下,濺起的塵土與他的血混合在一起,形成了一幅淒涼而荒蕪,卻又是那麼罪有應得的畫面。
而此時,反觀其它人,一個個都驚愕的轉頭,他們像是聞到了一抹硝煙味兒…就像是火石與硝石摩挲時的味道,可望向那聲音傳來的地方,一片黑暗,什麼也沒有。
再望向倒地不起的黃長…
那身上豆大的洞口依舊不斷的流着血,整個後背彷彿都因爲巨大的力量而崩開、崩壞了一般。
不是弩箭!
那…這是什麼?
什麼情況?
“是誰?”
“是誰?”
下意識的,他們所有人提起了匕首,神情緊張到了極致,這一刻,他們再也顧不得地上橫七豎八躺着的一干妙齡女子。
這一刻,他們害怕極了。
在古代,未知的東西,總是充滿了無限的恐怖——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