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鬥戰神》——
當李藐將有關《鬥戰神》的一切悉數講述給曹操。
包括馬謖口中,這《鬥戰神》如何的神乎其神?如何在三巴戰場大方異彩?如何料敵於先,一步步的將張郃的計劃給算死了?如何在下辨戰場力挽狂瀾?
毫不誇張,李藐展現給曹操的是關麟如何身居荊州,卻運籌帷幄於這千里之外的巴蜀,如何精準的判斷出曹軍的每一個行動,然後制定出對應的陰謀與軌跡!
要知道,上一個做到這般程度的還是大漢開國的謀聖——張良!
可怕!
太可怕了——
每一個行動,每一個細節,聽在曹操的耳中,除了深深的震撼,唯獨剩下的就只有可怕兩個字了。
“呼…呼…”
而隨着李藐講述的深入,曹操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
隨着“咕咚”一聲,一口口水深重的嚥下,曹操的神色從沒有像今日般這樣難看。
甚至,他張開嘴巴,卻依舊因爲巨大的驚訝,一個字都吟不出來。
他在內心中無數次沉吟的是。
可怕!
如果真的如李藐所言,如果這馬謖講述的一切都是真的,如果這《鬥戰神》真的存在,那關麟真的有未卜先知、料敵於先的能耐。
那…
太可怕了——
可怕到,他曹操要重新去審視這個對手。
這還是人麼?那關麟是人麼?
這份身處外圍,卻隔空對時局的預判與推演,這已經有些妖孽的味道了。
終於,在良久的沉吟過後,曹操開口道:“漢南?你說的這些都是真的?”
一字一頓,曹操的語氣中帶着許多頹然。
沒有任何一刻,他像是現在這般期盼…期盼別人說的話是假的,是一派胡言。
只是,曹操的期待註定落空。
“還是臣方纔說的那般,大王若是不信,可以去查…《雲別傳》是那關麟後來交給趙雲的,蜀軍中知道的人或許不多,但《鬥戰神》可是助那張飛一舉功成,但凡刻意的去打探,查出有關這《鬥戰神》的端倪並不難,查清楚此事的原委也並不難——”
隨着李藐的話,儘管曹操的期待落空。
但…他還是重重的頷首,像是突然間明悟了不少。
“這《鬥戰神》孤會去查,但哪怕只是聽到,孤卻也信了!那張飛什麼模樣?孤會不熟識麼?一個有勇無謀的莽夫,他憑什麼能打敗張郃?憑什麼能收復三巴,憑什麼能將整個賨人部落帶到巴蜀?孤那時就覺得這事兒蹊蹺,疑雲密佈,今日…倒是漢南提及的這《鬥戰神》,算是解答了孤所有的疑惑!”
是啊…對於戰事的疑惑,全部解決了。
曹操悉數都找到答案了。
剩下的,只是對那關麟如鬼似妖預判能力的疑問了,其實也沒有什麼疑問,一個在大漢能製造出一支空軍的傢伙,他身上原本就富有許多神奇色彩,他做出怎樣的行爲,都不奇怪!
“說說那《雲別傳》吧…”
曹操的一雙虎目緊緊的凝起,他再度開口。
只是,有關《雲別傳》的疑問,李藐全然不知,他只能搖頭,然後說道:“大王要問《雲別傳》,怕是要問過那牢獄中的馬謖了。”
唔…
曹操的眸光一冷,口中下意識的吟道。“那襄陽馬家最小的公子——馬謖馬幼常是麼?”
說起來,這兩年來大魏無論是對巴蜀,還是對荊州,壓根就沒打贏幾場仗。
這也顯得那定軍山擊敗劉封、馬謖的一戰彌足珍貴。
故而,曹操對這馬謖的印象頗爲深刻。
哪怕逃離洛陽之際,也不忘當上這個俘虜!
其實,特地帶上馬謖,曹操還有一成想法。
馬謖久居蜀中,又是諸葛亮的弟子與參謀,若是能勸他歸降,那…無異於能斬獲許多蜀中的情報,這對於現如今逆魏破局而言更顯得彌足珍貴!
比如…從他口中吟出的《鬥戰神》與《雲別傳》就是意外之喜。
只是…
盤桓於曹操心頭的還有一個巨大的疑問,他是一個多疑的人,若是不搞清楚這一點,他斷然是無法信任馬謖的。
“那馬謖馬幼常,孤記得孤曾經勸降過他,卻是被他一口回絕,漢南?你又是用了什麼法子,讓這馬謖乖乖就範?”
…
…
漢中,陽平關內。
夜色漸深,賈詡的軍帳內卻是燈火通明。
在昏黃燈光的照射下,賈詡的身影顯得那樣的徘徊猶豫。
他不時在帳中來回踱步,似是有心事,他偶爾也會拿起一卷書籍,想要藉助文字讓他沉下心來。
可往往…最終適得其反。
今年的賈詡七十歲了,一張臉上除了炯炯有神的雙目外,無論是面頰,還是那萬千溝壑都顯得疲倦、疲憊。
如今他正在經歷的…
讓他想起這出仕的幾十年來,那經歷過的一幕幕,有過意氣風發,有過指點江山,有過一言禍天下,有過驚心動魄,更有過險象環生。
那一幕幕就如同過眼雲煙般在他的眼前閃過。
終於,賈詡的腳步一頓,他喃喃吟道。
“董卓、李傕、段煨、張繡、曹孟德…五個,已經五個了…”
這是他一生侍奉過的五個主子…
他在董卓手下時不顯山不漏水;
在李傕手下時,正直董卓被呂布殺害,王允脅迫的緊,不允許西涼兵投降,命懸一線,他一計破局,助李傕擊敗呂布,拿下長安;
他在段煨手下時備受禮敬。
他在張繡手下時被奉爲謀主,幾次三番擊敗曹操,一手策劃出曹操“一炮害三賢”的著名歷史事件。
在曹操手下時,雖智計不輕言,但也在赤壁之戰前曾力勸曹操不要南下,在征討西涼時獻出離間之計。
他這一生很精彩,很澎湃。
七十歲高齡的他,本不該再在這沙場征伐,可時局動盪,若要保住榮華,保住那半生在曹魏立下的功勳,他除了再度出山,再度踏上這殺戮場外,他還有其他路可以選麼?
不…
保住榮華,庇佑門楣…其實還有一條路!
董卓、李傕、段煨、賈詡、曹孟德…他已經有五個主子了,他賈詡素來務實,不看重名節,他又爲何不能再多一個主子?
似乎是因爲想到這一點。
賈詡的眼神變得格外的深邃…
彷彿,因爲撲朔迷離的時局…已經漸漸撥開雲霧。
那本難以捉摸的答案,愈發變得清晰…
這一刻的賈詡雙眉微蹙,透出幾分凝重。
“人生七十古來稀…這把年紀了,屁股還挪的動麼?”
“人生七十古來稀,樹挪死,人挪活…應該…是這樣的吧?”
這樣的感慨剛剛吟出…
“賈先生…深夜拜訪,十分冒昧…”
伴隨着一道輕微的聲音,書房的門亦是同時被輕輕敲響。
『這聲音?是魏王器重的那小將——姜維!』
賈詡心下暗歎一聲。
然後收拾了下心情,眯着眼,笑着朝門外吟道:“既是姜小友,那進來吧…”
隨着賈詡的聲音。
姜維推門而入,他的眼眶有些紅腫,像是剛剛哭過,他的眼芒卻是寫滿了渴望,像是對某件事情極致在意的渴望。
這份渴望,賈詡太懂了!
不是別的,正是仇恨哪。
——父仇家恨。
這時,姜維向賈詡深深一禮,聲音中帶着無限的敬意:“賈先生,晚輩姜維來陽平關已有一段時間,此間深深的被賈先生的謀算折服,深夜冒昧來此,是想要拜師賈先生,還望先生收留。”
語態堅決,言真意切——
也就是在這時,賈詡的眼眸中閃過一絲銳利的光芒…很顯然,姜維的來意,姜維的話,他霎時間便完全洞悉。
坦白的說,賈詡暗中也是觀察過姜維這個小將的,心思細膩,頭腦靈活,說起來,倒是個傳承衣鉢的好人選。
何況賈詡的兒子賈穆…並不出色,腦袋也不怎麼靈光。
賈詡這把年紀,怎會不渴望一身本領有一個傳承之人呢?而這個傳承之人,姜維無論是從人品上還是才學、機智上,都是上上之選。
可問題就出在姜維拜師選擇的時機,以及…他拜師所圖的目的。賈詡看透不說透,他眯着眼問:“你是魏王看重的少年才俊?爲何會想要拜師於我的門下…”
“父仇家恨——”
姜維絲毫不避諱自己的目的,“我聽聞先生年輕時,曾一言亂天下,開啓羣雄逐鹿的時代,也曾一計害三賢,讓精明如魏王也在先生的計謀下吃了大虧…我…我姜維…”
說到後面,姜維的語氣略顯磕絆,可只是磕絆了一個剎那,他的聲調再添堅定:“那關家逆子害我父,活活將我父燒死於北邙山,我姜維與他不共戴天,不同於日月,可我心知…憑我之力,即便是玉石俱焚也不是那關麟的對手,所以…所以,我懇請先生收我爲徒,傳我鬼魅陰謀之法,我不求功名利祿,也不渴望在大魏封王拜相,只要能讓我殺掉那關麟…哪怕是玉石俱焚、同歸於盡,我亦…我姜維亦在所不惜!”
聲震屋瓦、振聾發聵!
姜維的這一番話,讓賈詡都不由得驚詫了一瞬。
他感受到的是一個極致的復仇者——
這已經不關乎漢魏爭霸,只是純粹的復仇,極致的復仇。
可…也恰恰因爲這個,賈詡更不能答應姜維。
是啊,賈詡從不在意姜維與關麟之間的父仇家恨,可他心下明瞭,若是他收姜維爲弟子,那便意味着他也將捲入這一番複雜的恩怨糾葛。
賈詡太懂得,何爲明哲保身,他是決計不會做出斷絕自己退路的選擇。
“伯約,你的誠意我領了…”
賈詡眼眸眯起,凝視着眼前這個跪在地上的復仇者,“但,我有我的考量,這件事兒,恕我直言,我無法答應!”
姜維聞言,眼中閃過一絲失望,他的牙齒不由得緊閉。
沉吟了片刻,他還是鼓起勇氣問出一句,“賈先生,便是你也覺得…大魏會輸給那關家逆子麼?”
這…
姜維這突然的一問讓賈詡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就在此時,外面傳來聲音,是夏侯淵派人來傳喚賈詡。
賈詡索性不再回答姜維,而是整理了一下衣袍,緩步走出了這大帳。
留下姜維一人跪在這大帳裡。
望着賈詡離去的背影,一時間,姜維不由得心中百感交集…他狠狠的握緊自己的拳頭,恨恨的、一字一頓的念道。
“可惡,可惡——”
…
…
也不知道是因爲…姜囧本是邊陲武人,身體健碩、底子好,亦或者是張仲景妙手回春,荊州官醫署的藥物極其富有成效。
總之,姜囧恢復的很快,不過半月,就從原本的奄奄一息,變成了如今…能夠自由行動,下地行走。
至於,他在這洛陽城內,完全沒有被限制自由,他可以自由行走,只要不是出城,一切都隨他…
甚至,每日飯菜,每日餉錢都會有人擺放於他的屋子裡,任憑他花銷。
十餘日,他姜囧…究是邊陲出身的武人,可一日日被這般呵護,他的心也從原本的如鐵石般堅硬變得柔軟起來。
“那關四…還真是說到做到——”
一聲感慨…
姜囧想到的是,關麟這傢伙儘管年輕…但無疑,說話是算數的。
昔日,他在醫署中,面對傅士仁的質疑時就提到。
——『知道他曾駐守我大漢的邊陲,曾無數次往返衝殺於那邊塞的修羅場,知道他手中沾染了太多羌胡的血,莫說他不過是一個逆魏的將軍!即便是曹操,能做到這一點,有朝一日,他落到我手裡,我也會禮遇有加,敬他是一條漢子!』
這番話…事至如今,依舊是振聾發聵!
“唉…”
一聲幽幽的嘆息…
姜囧看着那牀頭可口的飯食,看着那花都花不完的五銖錢…
他的心情愈發的無以復加。
——『這樣一個神奇的公子,也難怪魏王不是他的對手!』
從牀上坐起,姜囧又開始養傷的一天。
醫官來診斷一番,然後熬點藥,再然後的時間,便是去城中四處逛逛,看看這熟悉…又陌生的嶄新的洛陽城。
話說回來…如今的洛陽城可謂是全新的氣象了。
也不知爲何,整個城裡城外到處都喜氣洋洋,一派祥和的跡象,就像是過年一般。
話說回來,這都五月了,年氣早就過了…姜囧實在搞不懂。
這些百姓,爲何如此高興?
每一次姜囧走在街上時,總會不時生出這樣的疑問,這次也不例外…
恰恰就在這時。
“哇!哇哇哇……”
伴隨着一聲嬰兒的啼哭,在一間普通的民房前,一個男人高興的大喊:“生了,生了,是個女娃…是個女娃,好啊,好啊…”
這男人像是因爲喜得女兒而不勝欣喜,手舞足蹈的向身旁的鄰居分享自己的喜悅。
就在這時…
“哇哇哇…”又是一聲女娃的啼哭,聲調比之方纔那道還要嘹亮。
“你這傻小子,還有兩個呢!是三胞胎,都是女娃…”
說話的是男人的母親,她匆匆從產房出來,將這個消息告訴兒子…
倒是姜囧,當聽到“三個”的時候,他的心猛的“咯噔”一響。
而聽到“都是女娃”的時候,他的瞳孔都不由得瞪大,有些擔憂似的望向那男人。
儼然…哪怕這只是陌生的男人,陌生的家庭,可姜囧依舊是爲他捏了一把汗。
要知道,一胎誕下三個女娃…在這個時代,是極其可怕的事情。
倒不是說生產時的危險,而是對於尋常家庭而言,養育三個女娃…這將是一項巨大的開支,更重要的是,女娃長大了…並不能成爲勞力,並不能耕種,不能爲家庭帶來進項,唯一期待的…就是女兒養大成親時那一筆聘禮吧!
當然,聘禮對於邊陲的姜囧而言,遙不可及…因爲在邊陲,羌胡時不時的寇邊,十室九空的景象時有發生,男娃想要長大都是一種奢望,更別提女娃了…
“唉…”
心念於此,姜囧不由得長長的籲出口氣,爲這個男人,爲這個看似並不富庶的家庭捏了一把汗。
可…那喜得三女娃的男人的表現卻是與他的想象截然不同。
“三個,都是女娃…”那男人在一聲驚呼過後,又一次手舞足蹈起來,他興奮的一躍三尺高,“女娃好啊,都是女娃,好啊…好啊…”
這行爲,這話語…怎麼這男人這般高興呢?
姜囧看的是一臉懵逼!
——『生女娃?也這麼高興麼?』
——『若是在我們天水生女娃意味着繁重的口賦、算賦…便是誕下一個,也是要苦惱整整幾天的。』
姜囧不解了…可肉眼可見,這男人的歡欣與興奮,根本不像是裝的呀。
這時,姜囧身邊,有那男人的鄰居感慨道:“女兒好啊,女兒貼心…長大了,又能去工廠做女工…賺的未必比男兒少!女兒好啊…”
啥?
工廠?女工?賺的未必比男兒少?
姜囧徹底懵了…
他感覺他就像是鄉下人進城一樣,完全聽不懂這些人的話。
這時,那喜得三女娃的男人已經連蹦帶跳的進入了房間,去看看女兒,看看夫人…
可姜囧…那心頭的好奇心都快要溢出來了。
他忍不住去問那鄰居,“這位兄臺,敢問一句,洛陽城中…誕下女娃都是如此歡欣興奮麼?還有…兄臺方纔說的工廠、女工又是什麼?”
一連兩個問題…
這鄰居擡眼望向姜囧,聽他口音便是外地來的,於是…耐心的向他解釋道:“倒也不是…誕下女娃就歡欣興奮,你沒看到…自打關家父子打下這洛陽城後,這幾個月來,洛陽城到處張燈結綵宛若過年一般嘛!”
這又是姜囧的另外一番疑問…
難道?這中間還有什麼淵源?
就在姜囧越發疑惑之際…
這鄰居的一句話就完全解答了他心頭所有的迷津,“你可聽說過攤丁入畝?哈哈,就是雲旗公子向諸葛軍師與劉皇叔提及,然後凡是劉皇叔的地盤…悉數推行的一道政令!”
“具體的講,便是免除所有的人頭稅賦,按照土地的田畝徵收稅賦,如此這般,以往生女娃…擔心越生越窮,繳不起這人頭稅,可現在不同了,沒有地…生再多女娃也不用繳稅,反倒是那荊州的沔水山莊在洛陽也開設工廠,紡織、蠶絲、畜牧、手工…這些中,許多都離不開女工,不瞞伱說,因爲女工數量少…每月的俸祿反倒是與男工看齊呢!”
“再加上,劉皇叔治下推行的仁政,這麼算來,女娃…生一個也是生,生一對也是生,不用繳稅,添把筷子的事兒,總是能養大的,還能養大了做女工賺錢…所以啊,現在風向變了,生男生女都高興,都一樣…”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