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大小,只要是雞腿,那定然是香的,是美味的。
可這兩隻老虎裡邊,至少有一隻是不香的,是要命的。
對於關麟而言,老孃胡夫人既把這個話題引向了大虎、小虎,那難免,關麟不由得浮想聯翩。
當然想到的內容,是姐姐的那“是非曲直,皆隨我願”、“與我作對的,統統難逃一死”、“你可別不識擡舉’這樣冷冰冰且無比絕然的話語。
是啊,這位大虎孫魯班,這可是號稱江東破壞王。
生活糜爛、蛇蠍心腸…堪稱三國第一毒婦!
而小虎孫魯育的話語,就溫和許多,“若要動手,就請先殺我吧”、“只求相夫教子,不求參政議事”、“姐妹之情,當真今日了斷?”
儼然,孫魯育就溫和許多。
按照歷史的記載,孫魯育可謂是東吳特殊時代的大冤種,忠貞善良、不願糾纏、守本分的女子,只可惜…落得個慘死的下場!
唯願她來生勿入帝王家!
當然…歷史記載的是一回事兒,如今時局發展下,她倆來此扮做“填房丫鬟”的目的,那又是另一回事兒。
至於她倆來的目的,關麟就是用腳指頭想想也能猜到了。
無外乎就是控制。
沒錯,如今東吳的頹勢,已經不是四個月前,刺殺他關麟一人可以挽救與彌補。
能夠爲東吳覓下一方喘息時機的,唯獨控制關麟這一條。
對此,關麟可謂是早有準備。
似乎看兒子恍然、愣神兒,胡夫人關切的又補上一問,“怎麼?是雞腿不好吃了?大的、小的都不想吃?”
這就是語言的藝術…胡夫人一句話中沒有半個填房丫鬟的字眼,但字字句句又彷彿都在這個上面。
“不…”關麟心如明鏡一般,他笑着擺手,然後迎上母親那期盼的目光,淡淡的說:“娘,孩兒小時候便讀孟子的文章,說魚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兩者不可兼得,舍魚而取熊掌者也,可隨着孩兒長大,孩兒發現…只有小孩子才做選擇題,成年人自然是兩個都要!”
啊…
隨着關麟的話,在胡夫人驚訝的目光中,關麟嘴角咧開笑着說道,“娘放心,孩兒天賦異稟,如果是一個,那就太沒意思了,兩個一起來吧!”
這下,不光是胡夫人睜大了眼睛,一副驚掉下巴的既視感,就連隨膳服侍的丫鬟也不由得愣住了,驚在原地…目瞪口呆。
心裡不由得嘀咕着。
——『小孩子才做選擇題…四公子果然不同凡響!不過…想來四公子年輕力勝,以一敵二,怕是也不落下風吧!』
丫鬟這麼想,胡夫人心中思慮的卻又截然不同。
——『外面是曹魏與東吳,這裡又是大茹與小茹…吾兒就這麼喜歡同時打兩個麼?』
念及此處,胡夫人的目光不由得擡起,充滿擔憂意味的…望向這個看起來“很懂事”的孩子。
反觀關麟,他一副“來者不拒”、“照單全收”的架勢。
這股子滿滿的自信,彷彿再闡述一個事實:
——今晚,我要打十個!
…
…
廬江戰場,當來自濡須口的敗績不脛而走,蔓延於此間。
彷彿剎那間,廬江戰場就被蒙上了一層厚厚的陰霾。
——兩百五十艘東吳戰場的焚燬;
——超過一萬八千名江東兵士死於戰場、葬身魚腹;
——濡須口大敗,僅存周循帶領不足三千殘兵艱難駐守;
——雖張遼身負重傷,但東吳大將徐盛陣亡!
這一系列的消息傳入廬江,傳入每一個兵士的耳中,讓原本士氣就並不高昂的東吳水軍,一夕間戰意與士氣更是宛若墜入谷底。
每一個江東兵士的表情都顯得無比凝重。
得虧有賀齊坐陣,暫時穩住了局面。
只是,山雨欲來風滿樓…濡須口大敗,帶來的影響,遠比賀齊想象的更狂暴,更猛烈!
“報…從‘承德縣’殺來的那支魏軍已經抵達‘六安縣’…”
“報,承德縣投降…六安縣失守!”
濡須口的失陷,標誌着長江天塹再也無法成爲廬江的屏障,隨着魏軍從合肥出兵,渡江至承德縣,這支大魏的陸軍兵馬正以風捲殘雲之勢南下進逼,所過之處,要麼望風而降,要麼城門洞開…
當此濡須口大敗之際,江東與廬江的聯繫徹底截斷,沒有人還會覺得,在這廬江戰場…東吳還能夠力挽狂瀾、逆風翻盤!
同時,這也是曹操的目的,儘可能多的掠奪江東城池,哪怕未來守不住,也要儘可能多的把百姓給遷徙到淮南,遷徙到中原。
關羽要的是城——
曹操則授意張遼,要的是人口,是戶籍,是百姓——
“蔣欽將軍呢?本將軍不是已經派他帶八千兵去阻攔?”賀齊的話顯得有些急迫。
拋去徐盛帶走、葬身魚腹的那一萬五千兵、兩百艘戰船,如今這廬江留下駐守的也不過兩萬人,這次又派出去八千…若然擋不住,那就完了!
“蔣欽將軍已然抵達六安,但…但…”
“但…什麼?”賀齊大聲怒喝。
探馬眉頭緊凝,這才如實稟報,“蔣欽將軍到是到了,可…可曹軍擅長陸戰,過江的又多爲騎兵,他們並不與蔣欽將軍交鋒,而是…迂迴騷擾,蔣…蔣欽將軍被絆住了!”
“什麼?”不等賀齊驚訝。
“報——”又一名探馬將情報傳回,“將軍不好了,關羽率三百餘艘戰船朝皖口港殺來…”
這…
賀齊一時間慌了。
先是濡須敗績帶來水軍將士的士氣與戰意陷入低谷;
又是魏軍從陸地的進犯,逼得他賀齊不得不分別禦敵;
偏偏在這種境況下,關羽的戰船又殺來了,在這個最要緊、最要命的時候與他水戰、決戰…
“報——”
賀齊還沒從這巨大的驚訝中回過神兒來,還沒想到應對的方法。
又一名斥候趕來:“將軍,不妙啊,水戰已經打響,面對關家軍的攻勢,我軍船隊節節敗退…已然抵…抵擋不住…”
呼…一口粗氣自賀齊的口中吐出,他當然知道,彼盈我竭…如此低迷的士氣之下,東吳的水軍哪裡是關家軍的對手。
怕是要一觸即潰了。
那麼…
怎麼辦?怎麼辦?
賀齊都快哭了…到最後,無奈之下,他只能雙拳緊握,“傳我軍令,所有水軍悉數撤入廬江城內,堅壁清野…所有人不得出城!不得與敵對戰!另…傳我軍令,命蔣欽將軍即刻撤離,當今之勢,唯守而已——”
這…
賀齊的吩咐直接把一干副將聽懵了。
這是要放棄晥口港麼?
“將軍…”當即就有人反問道:“若如此做,長江的制江權就…就悉數拱手讓給那關家軍了!無論是南下還是登陸,關家軍將再無阻隔…”
這副將說的是實話。
只是,迴應他的是賀齊更嚴酷的話語,“難道…現在?我們還有制江權麼?退守吧…不能再死人了!廬江…必須得拖下去,廬江能多堅持一天,江東就能多安逸一天——”
聽着將軍賀齊的話,一干副將就是有萬般不甘,此刻也只能憤憤然的拱手。
“喏——”
“喏——”
緊接着,陰雲籠罩下的廬江,上上下下都開始忙碌了起來。
但…對於前線正準備要水戰的吳軍兵士,他們無疑是慶幸的,因爲面對關家軍如虹的攻勢,他們已經能預感到,他們一定會如濡須口的那支水軍、船隊一般被徹底的擊沉!最終葬身魚腹!
現在好了,至少…至少他們還能活下去——
活下去——
就這樣,在濡須口敗仗的傳遞下,晥口港幾乎兵不血刃的就拿下。
接下來,關家軍兵鋒直指的唯獨剩下廬江城了!
…
…
江陵城,關家府邸內的一方閨房中。
這裡是孫魯班與孫魯育的寢居,因爲是姐妹,又因爲她們特地要求,故而管家安排了同一處宅院給她們。
不同的房間,卻是公用一個院子。
因爲她倆特殊的身份,又因爲關麟如今的地位,不會有不長眼的下人會來惹她們這對姐妹,故而…這一方庭院總是很幽靜。
“那關麟總算回來了——”
孫魯班的亢奮之情溢於言表,她已經收到了解煩營密探傳來的消息,知道濡須口又、又、又敗了…
水陸封鎖,廬江與江東阻斷,無疑…這已經到了危機東吳存亡之秋,她孫魯班已經感覺到局勢的迫切,感受到她行動的迫在眉睫。
“方纔夫人派人來吩咐,說是…今晚讓姐姐與我一起…”孫魯育話還沒有講完,可面靨上已經是緋紅一片…
“呵呵…”反倒是孫魯班笑了,她的櫻脣微微上翹,彷彿是提前預演一般,散發出迷人的誘惑,就是她的妹妹孫魯育都有些無法自拔。
孫魯班的的聲音淡淡的吟出,“婆婆教過我們,男人都是一樣,別看平素裡一本正經,等到了這牀笫之間本性就暴露無疑,一個個都是色痞,看來…這關家逆子也不意外。”
說着話,孫魯班將一杯香醇的酒遞到妹妹孫魯育的面前。
然後用命令般的口吻道:“喝了它…”
面對着酒樽,孫魯育沒有一絲一毫的懷疑,當即一飲而盡。
也直到喝罷過後,這才問道:“姐姐,這是什麼?”
“是一種慢性毒藥…咱們東吳解煩營安插在外面的密探都會配有這種毒藥,以此確保他們的絕對忠誠。”
“啊…”
孫魯班的話讓孫魯育大驚失色,“姐姐,你爲何讓我…”
只聽得孫魯班一邊用手搭在妹妹的肩膀上,一邊娓娓講述,“那關麟如此攻於心計,父親、曹操都不是他的對手,想要用毒控制他,談何容易…所以…”
不等孫魯班把話講完,孫魯育問道:“可我服用了…也無法控制他呀!”
“有的…”孫魯班眯着眼,她一邊說話,一邊用纖細的手指再度握住一盞酒樽,這次換做她一飲而盡,隨着酒水入肚,孫魯班這才用極低、極細的聲調娓娓解釋,“想要控制他,就用我們的嘴巴…”
“嘴…姐姐的意思是吻?”孫魯育驚問。
孫魯班卻是大大咧咧的,“要不然呢?不這樣口口去傳遞毒素?難不成還能是下面?”
說到最後,她的眼睛邪魅的一瞥…
有那麼一瞬間,她還真有一個大膽的想法,或許…不止是嘴,下面保不齊…也能傳遞毒素!
可以說,孫魯班年輕,腦洞大!
這種口口傳遞毒素的方法有些想當然。
也可以說,她把所學到有關牀帷之事悉數運用到實戰之中。
說到底,她只是個十六歲的女子,她只想救東吳,她又做錯了什麼呢?
在孫魯育驚愕不已的眼神中,孫魯班最後輕拍了下她的肩膀,“妹妹好生準備吧…料想那關四已經急不可耐了,至於解藥…爲確保萬無一失,我並未帶在身上,等事成之後,我會取來…咱們姐妹一道服用、解了這毒!”
看着姐姐孫魯班那堅定的眼神,聽着她這篤定的話語。
一時間…孫魯育有些愕然,可…這種時候,這種局勢下,她的腦海中早就是一團亂麻,她不想害人,但…她卻想幫父親,想救東吳啊——
忽然間,孫魯育感覺身體有一些異樣…
她問孫魯班,“姐姐,我怎麼感覺身體有些癢…是那毒藥所致麼?”
不怪孫魯育這麼問…孫魯班也有相同的感覺,可她始終努力的隱忍着剋制着,“我也是第一次服這毒藥,哪裡知道這些個…或許,這就是對應的反應吧,堅持下…夜就要黑了,那關四他…他就快要來了!呃…哼哼…”
越到後來,孫魯班的意志力彷彿就要壓制不住這份躁動,這份瘙癢…
身體上就像是有數萬只螞蟻一般…到處都在爬,讓她面色緋紅,幾乎剋制不住…
這邊…
孫家姐妹在“決戰”的準備時期突然就遇到了一些意外。
另一邊,關家府邸之中,劉禪興沖沖的跑回自己的院落,沒錯,在江陵城…劉禪是住在關家府邸的。
有着老爹劉備與二叔關羽的情義,二叔的院子那就等同於他劉禪自己的家。
倒是這次跑的這麼匆忙,讓屋內的小書童魚豢有些疑惑,連忙問:“阿斗公子?怎麼跑的這般急?神神秘秘的…”
劉禪連忙比出食指,發出“噓”的一聲,他連忙闔上了門窗,又檢查過確保沒有人偷聽後,這纔對魚豢說:“我今天辦成了一件大事兒?”
啊…魚豢一愣,心裡嘀咕着,阿斗公子還能有什麼大事兒?
當即眼珠子轉動,什麼都沒說,面頰上卻露出了無限的好奇。
“哈哈…你還不知道吧…”劉禪笑着說,“今夜個是我雲旗師傅與兩個填房丫鬟大戰三百回合的日子…這等牀帷之事,我四個月前混跡於江夏青樓紅館中時,是略微有些瞭解的…”
說到這兒,劉禪一挺胸脯,一副老司機的既視感,他信誓旦旦的說,“伱別看我小,可那些紅館中的漂亮姐姐都告訴我了,男人嘛…要征服一個女人,第一次的感覺是最重要的…”
“然後呢?”
別說…劉禪的話成功引起了魚豢的好奇,彷彿給這位山村來的孩子打開了一扇全新世界的大門。
“然後我就準備了些藥…我之前悄悄的溜入那填房丫鬟大茹、小茹的屋子裡,往那些瓶瓶罐罐、酒樽茶盞、乃至碗口…凡是能擦拭的地方,都抹了一把這藥…”
藥?
魚豢敲敲腦門,這已經到他完全陌生的領域了。
劉禪卻是重重的點頭,“這藥可是我費了好大勁從那些紅樓漂亮姐姐的手中討來的,按照他們的說話,男人服用了…那會能力大增,強悍十倍…女人服用了,則是會意亂情迷、神魂顛倒!”
呃…魚豢又一次敲敲腦門,然後手指不斷的抓着腦袋。
不懂…他只是個山村裡出來的孩子呀!
他並不能理解,什麼是意亂神迷,還有…能力大增…強悍十倍,又意味着什麼?
“哎呀…跟你說這些幹嘛…”劉禪一揮手,似乎是察覺到,與自己對話的是個純粹的書生,他就沒看過西遊記,更沒有看過紅樓夢…哪懂這些啊!
可劉禪又忍不住說,“我這雲旗師傅哪都好,就是太年輕了,怕是不懂女人…別真傻乎乎的學了那孫猴子,蟠桃會的時候迷暈了那麼多的仙女,卻是坐懷不亂,啥也不做…只顧着去啃桃子,連衣服都不褪一件…簡直無趣極了!”
“我師傅若如那猴子一般,定然會被他的填房丫鬟取笑的,這點兒上,做徒弟的…我得幫幫他呀!這叫推波助瀾…不不不,怎麼能是推波助瀾呢?這是成人之美…似乎也不對,我怎麼突然就想不出成語來了。”
看着魚豢一臉茫然,抓耳撓腮的模樣,劉禪也撓起了頭…他發現,他肚子裡的墨水還是太少了,這種行爲,一時間,竟然找不出能夠形容的辭藻了。
倒是魚豢,後知後覺的他,像是恍然想到了什麼,他問:“若是…酒、茶、水…雲旗公子都不準備呢?”
這個…
虎頭虎腦的劉禪早就想到了,當即露出神秘的微笑,“其實,在那房間中我還準備了一物…這可是當年漢武帝之所以‘能三日不食,不能一日無婦人’的原因,也是漢成帝一夜未停…最終縱慾過度,駕崩在牀上的東西…”
啊…
劉禪這麼說,魚豢不由得有些擔憂,“雲旗公子不會有危險吧?”
“放心!”劉禪拍拍胸脯,“這世上哪有人欺師滅祖的,雲旗師傅對我這麼好,我怎麼能害他呢?那是一種香…我只放了很輕,很輕的伎倆,只要能讓那寢居閨房裡一龍二鳳,鸞鳳和鳴…就行!明兒師傅知道了,定然會頗爲欣喜,會嘉獎我的——”
說着說着,劉禪還“咯咯”笑着,像是暗喜了起來。
…
…
從襄陽,隨着關麟歸來的人裡有甘寧與士武。
糜芳的兒子糜陽像是當先得到了關麟的吩咐,提前也趕到關家府邸。
此刻,在孫家姐妹所在的這一處院落外。
糜陽看到關麟,當即拱手道:“公子…”
關麟看到糜陽,露出幾分笑意,“你與你爹守江陵,誅殺敵將周泰、潘璋、馬忠,使得那徐盛寸步難行,這事兒,我已經聽說了,待得我爹歸來,定要讓他表功一封發往蜀中,讓我大伯好好的封賞你們父子。”
糜陽再度拱手,“多謝雲旗公子…”
關麟卻是話鋒一轉,“那麼…交代你的另外一件事兒,可辦好了?”
“已經查過了…”糜陽道:“一些女婢提前在其中搜捕,沒有發現任何鋒利的器物…”
聞言,關麟頷首,目光又轉向甘寧,“甘將軍,孫家姐妹當真不會武藝吧?”
“我可以保證。”甘寧信誓旦旦的說,“這兩姐妹從小被孫權與那步練師小心呵護、養大,別說是武藝,就是重活兒都從未乾過一件…只是,姐姐孫魯班有些心思活絡,爲了確保萬無一失,末將提議…還是直接抓捕了爲好,避免生出無端的事項。”
抓捕?
的確是最簡單!也是最高效的行動!
似乎,既然已經識破身份,那麼也沒必要去演。
但,一旦真的抓捕,那勢必關府上下傳得人盡皆知,很快…整個荊州、乃至於東吳都會有這般消息傳出。
當然,這消息本身沒什麼,可偏偏與關麟的計劃有些衝突!
大虎、小虎,看似是孫權的兩個女兒,可若是用好了,那便是最佳的政治籌碼,可以做很多事,佈下很多計謀,更重要的是能瓦解東吳的人心——
心念於此…
關麟直接了當的拒絕了甘寧的提議,他笑着淡淡的說:“直接抓了那就太沒意思了…今晚諸位就辛苦下,若是聽到摔杯之聲再行闖入,若是沒有,那…就相機行事吧!”
說到這兒,關麟轉過身,他刻意的整理了下衣衫,大踏步的邁入這院落之中,走向那“二虎”所在的閨房之內。
…
…
絕望了!
此刻,正在建鄴城一方醫署內的孫權他已經有些絕望了。
伴隨着這份絕望…孫權憤怒的吩咐,“明日傳那曹丕上朝,孤要狠狠的,狠狠的羞辱他——”
這聲音,像是無能咆哮;
這聲音,也像是一份獨有,屬於東吳的悲歌。
醫署中除了他孫權外,還有躺在牀上昏迷不醒的東吳副都督呂蒙,以及一個剛剛將三條不利的情報傳回,在孫權的怒喝下,低着頭泱泱褪去的親衛。
就在剛剛,這親衛將接到的三條情報稟明。
其一,濡須口大敗,兩百五十艘戰船陷入埋伏,被大火引燃。
徐盛奮勇率樓船撞向魏軍主船,意欲同歸於盡…
可最終,雖拼的張遼重傷,但徐盛卻陣亡,整個兩百五十艘戰船多數沉入大海,少數被魏軍繳獲。
除此之外,濡須口損了九千兵,只剩下周循帶着三千周家軍苦苦支撐…兩百五十艘戰船上的一萬八千名兵士幾乎全軍覆沒,沒有一個活下來的。
這仗也打的——太悲痛,太悲壯了吧!
不及孫權感慨徐盛之勇,亦或者悲痛又兩萬多兵沒了…
第二條消息更悲痛…
成德、六安、謝步,可以說…合肥以南的城池均已失陷。
甚至,廬江水路的港口晥口港也在賀齊的命令下,拱手讓給了關羽,孫權僅剩的這支兵馬…全部退入了廬江城。
而如今這種局面下的廬江城,外援盡斷,被魏軍與關家軍團團包圍…鬼知道還能堅守多少時日?
一旦廬江失陷,那麼…接下來,就是建鄴城,江東將再無任何防護。
——『完了呀!』
——『大勢已去啊!』
就在孫權感慨之餘,他聽到了第三條消息,這是步練師傳來的消息,是孫權最疼愛的兩個女兒孫魯班、孫魯育突然失蹤於江夏…不知所蹤!
就如同昔日的孫尚香、李靜宵一般,像是一夜之間,就沒了任何消息…
這…
這讓她們的母親步練師心如刀絞,但…對於孫權而言,這種危如累卵的局勢下,似乎…女兒的失蹤已經無法讓他的心情進一步悲痛了。
或者說,他的心境已經悲痛到了極點。
“下去吧,都下去吧…讓孤待在子明身邊靜一靜,靜一靜——”
孫權屏退了所有人,包括那些在門外護衛的兵士…
“喏!”隨着一道聲音,孫權最後剩下的一干車下虎士齊聲應答…然後退出老遠…
“子明啊…”
這時,隨着一道拖長尾音的呼喚,孫權坐到了呂蒙的身旁,他的情緒顯得有些不太穩定,他的語氣顯得有些頹然。
“孤素來信你,也知你是真心爲孤奪回那荊州之地,但或許…你、我都錯了…也許子敬是對的,也許公瑾是對的,也許…是我那大哥伯符是對的…”
說到這兒,罕見的,這位三十五歲的東吳國主,眼眶中竟有無數淚痕閃爍。
他像是羞愧,像是彷徨,像是茫然…總總複雜的情緒集聚在他的臉上,他本就方臉大口,鬍鬚發紫,目露精光,身長腿短,天生異象…
但淚痕,還是這麼多年來,第一次於他的面頰上浮現。
呼…
伴隨着一陣粗重的呼氣,孫權站起身來,他轉過身背對着暈厥不醒的呂蒙,他望向窗外,望向那霧氣橫江的江面,望向那對岸晦暗不明的天,他沉吟着。
“孤十五歲當縣長,從討劉勳、黃祖,孤十八歲當諸侯,提領江東五郡,孤當初聽聞中原傳來的消息,說什麼——天下英雄唯使君與曹爾,孤那時還不服!可現在…可今時今刻…”
孫權像是在拷問自己的靈魂般,捫心自問:“劉備在益州節節勝利,讓孤想到了周公瑾,也讓孤眼紅啊,英雄誰不想當?可是十萬人的我也過不了張遼那關,我還能幹什麼?怕是那劉備、曹操,就是他們自斷雙臂,我也不是他們的對手!孤那一仗打輸了,然後天下人,都在恥笑孤吧?”
“呵呵…可天下人何曾想過,曹操有幾倍孤的人口糧食,有天子的詔命,有潁川士族追隨,有北方驍勇鐵騎,有鯨吞十方諸侯的智慧與魄力,有宗室八虎騎…劉備有漢室宗親的名望,有八方來投的魅力,有馳騁疆場的血腥,有百折不撓的堅韌,有不惜性命的兄弟,可孤…孤又有什麼?”
孫權像是自嘲般,一邊搖頭,一邊無比頹然的接着說,“可實際上,孤就是個平民出身,孤的爺爺就是個瓜農,說孤是江東小吏之子都沒人信,至於什麼孫武之後,呵呵,我自己都不信…若非我英雄的父親威震天下,用性命換來有名無實的長沙太守,若非我那英雄的兄長,談笑間席捲江東六郡最終傳於我,可他們都不在了…我就這點兒能耐?我沒有父兄的勇武?我拿什麼執掌這江東的山河?”
孫權越說越是心痛,越說越是心有餘悸,這是狂瀾既倒,大廈將傾下…他由衷的感悟、感慨。
“那時候,宗室孫輔背叛孤,廬江李術背叛孤,舅舅吳景不服孤,當年官渡之戰,受制於山越,兄長不能襲擊許都,後來赤壁之戰又因爲山越,孤不能追殺他曹操,一個山越幾乎困死孤…”
“孤養兵十萬都不容易,可卻要隨時面臨百萬之衆、全民皆兵的山越,孤只能與這些東吳世家聯合?否則…莫說是與中原爭霸,父兄的基業,孤旦夕之間就會因爲山越被摧毀…孤還能怎麼辦?人口、金錢、山越…這是壓死孤的三座大山哪!孤殺了那麼多有功之人,都是爲了這三條啊,孤或許有愧於臣,但孤這一切都是爲了江東,孤又做錯了什麼?”
孫權越說,情緒越是激動…
而隨着這一句落下,他笑了,是極致苦澀的笑。
“呵呵,呵呵…天下都嘲笑孤,嘲笑孤十萬人被八百人追着砍,嘲笑孤是江東鼠輩,可…又有誰知道,孤做這些是爲了誰?是爲了孤自己麼?是麼?”
孫權宛若歇斯底里一般,他又一次擡高了聲調…
他的情緒,像是變得更加的激動。
就在他想將那些憋在他心頭,所有藏着的,沒有人理解的話…講述出去時。
他的背後,那躺在牀上的呂蒙,也不知道是因爲孫權的話,還是身體恢復了一些,他先是小指抖動了下,然後…他的眼皮也在跳動,最終…他緩緩的睜開了眼睛。
他彷彿睡了很久、很久!
彷彿在迷離之際,一道道振聾發聵的聲音,又將他從夢境中拉了回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