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虎父豈能生犬子？
上當了。
真的上當了。
那一瞬間，諸葛瑾覺得自己的整顆心突然慌了一下，彷彿有些把持不住。
只餘一口盪悠悠的忽明忽滅的氣提在胸口，支撐着身體的行動和表情的控制。
他的眉宇越發的凝重。
“父親？何言上當？”
諸葛恪吃了一驚，連忙問道。
諸葛瑾張開嘴巴，卻是一言不發。
整件事情的脈絡又一次盤桓於腦海。
先是劉備以極其不光彩的方式謀下巴蜀；
之後，他回到荊州，明着拜訪關羽，試圖履行此‘湘水劃界’的約定。
“如果…如果…”
“公子，這次又有啥吩咐？”
暗地裡，江東以進攻“合肥”爲由，將良將兵馬迅速集結，計劃以雷霆之勢突襲荊南三郡，逼迫關羽在這份“時局”下不得不接受“湘水劃界”。
其中一個乞丐頭目模樣的連忙問道…
這些乞丐眼睛裡都直冒光。
然後…江東領得勝之師北擊合肥，一鼓作氣，將“合肥”這個兵家必爭之地納入江東，如此一來，整個江東的局面就徹底盤活了。
此刻，尚未正午，天色極好，七、八名乞丐早就守在這裡，一雙雙眼瞳盯着官道的盡頭，望眼欲穿。
這…
諸葛瑾的拳頭驟然握緊，眉毛已經凝成了倒八字，整個面頰上充滿了後悔、沮喪之色。“爲父就說怎麼好端端的這個時候，他關羽要考教孩兒，還考文、考武，原來…癥結在此，這纔是‘明修棧道暗度陳倉’！這對關家父子演了一出好戲！爲父…爲父中了他們的詭計！”
按理說，計劃決不會泄露，可…偏偏這計劃就泄露了。
知道這個計劃的人包括他諸葛瑾在內，唯獨五人。
彷彿，他諸葛瑾，不，準確的說，不是諸葛瑾，而是整個江東心頭憋着的那一團火焰，一下子就熄了一半！
“來人…”
這是關麟與一干乞丐們約定的地點。
關麟則親自駕着馬車徐徐駛來，馬車是關索“贈”給他的那輛。
還讓乞丐在江陵傳得滿城風雨。
他抿了抿脣，勸道：“這不怪父親，誰能料到…一貫光明磊落的關羽，這次竟會使詐！”
可…關麟像是絲毫不嫌棄他們，與他們勾肩搭背的湊到了一起。
江陵城郊的一處湖泊，岸邊有一處石亭。
不等諸葛恪把話講完，諸葛瑾痛心疾首，他一甩長袖，無比彷徨的嘆出口氣。
聽過父親的話，諸葛恪沉吟了一下，眼睛一眨，“父親的意思是，行動的消息並未提前泄露，而是荊州這邊探得了我軍的進擊，爲了延緩我軍的攻勢，故而這關家父子聯袂演戲。明面上父子不和，暗地裡關羽卻授意這個最不爭氣的兒子散播消息，迷惑父親，拖延時間以使荊南佈防。”
“葛生蒙楚，蘞蔓於野。葛生蒙棘，蘞蔓於域。”
“父親自然不會對關羽這個最不爭氣的兒子太過留意，故而…才中了詭計，如今，已經過了整整兩天，荊南支援已到，必定戒備森嚴…我軍再想去進攻，怕是…”
…
這…
再往前追溯是鮑家莊鮑三小姐贈給關索的。
這話越說越是悲涼。
與前幾日不同的是，這幾個乞丐都換上了新的衣裳，一個個喜形於色。
想到這裡時，諸葛瑾的額頭上已經滲出些許冷汗，他的面頰更是苦澀無比。
越說，越是痛心疾首。
荷蓮片片，魚羣鱗鱗。
“誒呀…”
關麟又輕咳了一聲，旋即走到那“神秘”的木箱子面前，揮手示意一干乞丐靠過來。
“所以…這對父子演出一場戲，明面上父子不和，暗地裡卻授意關麟將消息散播，以此迷惑於我，拖延時間，讓爲父錯以爲荊南有埋伏，延緩江東的攻勢，實際上，這不過是關羽的試探，荊南…其實並無防備！”
眼前的這位“小爺”雖然慷慨，但規矩他們懂，他們只要做事，這“小爺”就會獎賞他們“麪餅”、“口糧”、“布絹”…
湖光浩淼，景色宜人。
乞丐們嫌自己髒，本不想靠這位“小公子”太近。
“咳咳…”
諸葛瑾顫巍巍的開口，“如果奇襲荊南的消息是那關麟泄露給乞丐的…那勢必是其父關羽授意！也就是說，極有可能消息並沒有走漏，關羽得到的消息也並不準確。”
重要的是，此刻馬車內堆積了一些麪餅、牀褥，除此之外，還要一個神秘的箱子。
——“這是江陵城，除了此子外？爲父還能盯誰？”
突然，諸葛瑾張口吩咐道：“從現在起，派人盯梢在關府門外，密切關注關麟的一舉一動，他與什麼乞丐交談？給了些什麼物件，第一時間報送於我！”
言及此處…
當然這不重要。
關麟輕咳一聲讓他們打開了馬車，把東西都搬下來。
當此蜀中人人惶恐、人心浮蕩之際，諸葛瑾出使蜀中，與諸葛亮定下了“湘水劃界”的盟約。
…
再是曹操進軍漢中，張魯“寧爲曹公作奴，不爲劉備上客”，整個漢中落入曹操之手。
連連稱呼着：“公子。”
諸葛瑾閉着眼，無奈嘆息：“是我天真了，虎父豈能生出犬子！只可惜，長沙、桂陽、江夏、零陵…這到手的鴨子…飛了，飛了！”
足足四十幾人份兒的麪餅，足足十幾牀被褥…
過了許久，他又無奈的推開窗子，靜靜的站在月亮之下，凝望着斜掛於半空的彎月，彷彿陷入了巨大的沉痛與哀鳴之中。
這些…或許對於尋常人不算什麼。
看着父親痛苦的模樣，諸葛恪仰着頭，臉色也不好看。
“這纔是最可怕的！”諸葛瑾語氣沉重，“關羽本就神武無雙，戰場之上沒有對手，如今他又習得此陰謀算計，荊州…難了！難了！”
“咳咳…”
待得馬車停在石亭前，一干乞丐急衝衝的湊了上去。
諸葛恪眼珠子一轉，“父親大人，孩兒覺得…關羽之所以選此子，是因爲此子‘最不爭氣’，似乎沒有跟蹤的必要吧？”
——孫權、魯肅、呂蒙、諸葛瑾、張昭！
這些都是江東絕對的肱骨。
聽到這兒，罕見的，諸葛瑾面頰變得嚴肅，他反問兒子。
這個計劃本是萬無一失。
可在亂世，不誇張的說，這些就是乞丐、流民的命。
“又有件大事兒，需要你們做…”
關麟的聲音雖低，可目光卻再度凝望向了那神秘的木箱子！
…
…
待會兒還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