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0章 關家四郎,真乃神人也

烈火如日。

熊熊的火焰像是有生命般,從天而降,覆蓋了整個天穹,然後從上朝下一步步的囊括了這小徑上的方寸之地。

已經有一些曹軍兵士匍匐在地,瑟瑟發抖,彷彿見了鬼一般。

是啊,古人在面對未知時,都會認爲是神明的懲罰…都會畏懼連連。

更別說是眼前的“流星火雨”!

于禁撤去…

此間,一萬餘汝南兵的主心骨只剩下董超,無上榮耀的同時,他的肩膀上也要承擔起莫大的壓力。

而這一刻,他的臉色已經有些不對勁兒了。

他眼睜睜的看到那一枚火矢,穿過天穹,然後就是鋪天蓋地的大火…

火…

地面上也燃起了大火!

先是爆炸聲,隨即火苗從一個個碎裂的陶罐中被引燃,然後隨着那白色粉末爆出,火苗激盪起更洶涌的火焰,而後…這火苗觸碰到了魚油,開始變得更狂暴,像是瞬間升騰…

宛若一條條孵化而出的火龍沖天而出。

已經有甲士想要用水去澆滅這到處爆出的火焰,可事實證明,他們還是太天真了,這火像是“妖火”一般,根本就是撲滅不盡!

燃燒…

迅速的燃燒!

火龍,到處都是火龍——

白磷與高溫反應,暴起的火焰,瞬間就吞噬了無數曹軍兵甲的性命,火勢藉助着風勢,瘋狂的席捲,漫天的塵煙和那沖天的火光,焚燒掉了曹營裡一支又一支千人的軍團。

這是冬季,天氣本就乾旱…

儘管小徑上沒有太多的樹葉,助燃物並不充足,但強在白磷與火焰反應過後,那長江裡江豚煉製的魚油十分耐燒,甚至…這種魚油,就連尋常的水都無法撲滅。

依舊有陶罐不斷的從矮坡上扔下來,然後炸開,然後火油與白磷濺出,火越來越大,“噼啪”的爆裂聲席捲不絕。

董超目瞪口呆的看着這一幕…

這一刻,他與于禁臨陣反應的差距就顯現出來了,如果是于禁面對這種情況。

一定會在現有的地形中,讓將士們往湖泊裡跑。

水克火…

這個時候只有進入水中,纔是最安全的。

可…董昭,還有這一萬多曹軍兵士,這一刻已經徹底傻了。

他們一個個直愣愣的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哪怕他們最終從呆若木雞中驚醒…

還是因爲附近戰友的嚎叫。

甚至不乏關係要好的戰友,渾身變成了火人。

而這些火人…在火焰中,四處亂跑,朝着他們熟悉的同伴衝了過去,然後一個火人分裂成了兩個,兩個分裂成了四個…

董超親眼看到,他的親衛,身體已經燃燒起來,在大火之中,四肢扭曲的,做着各種各樣奇怪的動作。

還有戰馬…

董超的戰馬也被火焰燃燒…

炙熱的溫度使得這匹馬兒就像是一支渾身泛着火焰的“烈焰馬”,伴隨着“得得得”的一聲嘶鳴,它朝着董超的方向不管不顧的衝了過去來

它希望它的主人能救它…

只不過…

當戰馬碰到董超的時候,他們身上的魚油與空氣中的白磷爆發出更大的火焰,剎那間將董超也給徹底吞噬。

“得得得…”

董超渾身帶火,被他的“烈焰馬”撞飛,然後一根火辣辣的東西彷彿從他的身上貫穿而過。

原來他撞到了那早已不知道是誰的兵器身上,那是一柄立着的長矛,鋒矢處被火焰灼燒,正泛着紅色的光芒!

就是這根長矛,狠狠的從他的後腦勺穿過,從他的眼窩處穿出.

終於,董超,這支一萬餘人的鐵軍,他們的將軍率先倒下了,身體彷彿還在四面的火光中抽搐,彷彿承受着跗骨的疼痛。

幸運的是…

他很快就失去了意識,沒有太多的感受這臨死前…痛苦的滋味。

而他的烈焰馬,在又撞飛了幾名親衛後,也因爲吸入的毒煙太多,而橫着倒下,無比悽鳴的哀嚎,最終口吐白沫…死在了這裡。

倒是…

四周矮坡上的蔣幹。

當他看到,還有制煉坊的人在扔陶罐,那是兩個十五、六歲的年輕人,正饒有興致的欣賞着曹軍哀嚎、痛苦的一幕!

甚至還在拍手叫好。

卻在這時,蔣幹一把將那兩人給抓住,死命般的拉往身後的山洞中拽去。

一邊走,一邊聲嘶力竭的喊道。

“你,你們不要命了,這煙比火更致命…”

也得虧風的方向並沒有將毒煙吹入這矮坡…

哪怕如此,蔣幹尤自一陣心有餘悸…

他將那兩個年輕人拽入山洞後,迅速的命人封上山洞的入口,太近了…他們距離這白磷燃燒的地方太近了…

蔣幹生怕那毒煙冒進來…

他更怕,一輩子好不容易幹成了一件大事兒,最後卻有命立功,沒命領功!

“都給我聽好了,沒有我的允許,誰都不許溜出這洞口…”

他的聲音冷冽至極…

也誠如蔣幹所言…

比起大火,巨大的毒煙才更致命…

擁擠在矮坡下的曹軍,那些僥倖躲過了火焰焚燒的“倖存者”,此刻數千人正拼命的咳嗽,而隨着咳嗽的加重,他們一個個都有一種頭暈目眩的感覺。

他們感覺…彷彿整個人被“致幻”了一般,眼睛裡都是金星…都是那奇奇怪怪的東西。

隨着時間的推移,這些“倖存者”突然發現他們其實也不幸運,因爲已經開始有人倒下…

而倒下的均是同一個症狀——窒息!

這下…

亂了,整個曹軍更亂了,他們沒有統領,一個個就如沒頭蒼蠅一般,四處亂撞。

他們互相撞擊在一起,然後…暈厥倒地,偶爾…會有幾個“幸運者”被火焰覆蓋,發出淒厲的大吼,手舞足蹈的狂奔。

狂風搖曳着火,不斷的噴出烈焰。

濃濃的毒煙籠罩在此間…

起初還有哀嚎聲、悽鳴聲,有馬兒的嘶鳴,可不足半個時辰,萬籟俱寂…就連那火焰與白磷反應過程中的毒煙都被風吹散。

只剩下一層層燃燒的灰燼,如雨一般的灑落,這灰燼薄薄的一層,覆蓋在了這支號稱曹魏最“鐵”的“汝南兵士”那燒焦了的,或是在痛苦中死去的屍體上。

隱隱,竟還有肉被烤焦了的味道…

讓人遠遠聞到,只覺得作嘔!

——“結束了麼?”

直到這時,直到外面不再有哀嚎聲,蔣幹所在的山洞中,方纔有人提出這樣的疑問。

有人好奇,忍不住想要出去,去看看…

“都給我回去——”

哪曾想,一聲冷漠至極的聲音從山洞那被藤枝枯葉,被石塊封鎖的入口處傳出。

蔣幹就守在這兒,他坐着,倚靠着石階,用那金剛怒目似的眼睛去警告所有制煉坊的人。

——沒有他的允許,誰也不許出去!

“再有敢出門者…軍法處置!”

別看蔣幹言辭冷冽,可事實上,他比任何人都在乎這些身邊匠人,身邊文吏,身邊兵勇的性命。

他這些年過的不容易。

他也很清楚,大多數人在這個世道下過的都不容易。

也正是因此,他更擔心…擔心他們這些人好端端、活生生的出來,已經立下了大功,千萬不能帶着悲痛回去啊!

“老實!給我!待着!”

蔣幹那冷冰冰的話語再度吟出。

彷彿在告誡所有人,不要挑戰他的耐心,更不要挑釁他那近乎“執拗”的執行力!

那邊廂,于禁璧山大營遭襲,“從天而降”的江夏兵,在傍晚時分,猶如餓虎撲狼一般,衝殺入營。

他們懷揣着莫大的“奪妻之恨”瘋了似的提刀砍殺,摧古拉朽。

大營中留守的三千汝南軍,無論如何也想不到,在這裡,竟然會出現荊州的兵馬,他們甚至無法想象,這些荊州兵是從哪來的?

似乎…

每一處荊州兵的動向,他們都知道啊!

這些江夏兵,不應該在衡山大營的附近,埋伏…埋伏了個寂寞嗎?

一時間,這些汝南兵無法想象!

事實上,也根本沒有給他們太多思考的時間…

廖化與諸葛恪的兵馬已經涌出,這些璧山大營的汝南兵,不少還在營帳裡睡覺,可隨着周圍的喊叫聲,他們出門時,這些眼睛裡泛着“仇恨”的敵人,已經殺到了眼前,開膛破肚。

一張張扭曲的臉,沒有絲毫的憐憫。

那一張張張大的嘴巴,彷彿在述說着同一句話:“讓你分老子的媳婦?老子捅死你——”

是啊…

這些江夏兵的媳婦,都分給了軍戶,如今還不知道在誰的跨下…

他們的恨呼之欲出!

只不過,這些汝南兵也是委實冤枉啊。

因爲哪怕是分媳婦,那曹魏宗室的兵無疑是當先的,他們…他們汝南兵還沒輪到啊?他們憑什麼替那羣宗室的兵,承受這份仇恨與痛苦?

冤…

死的慘,更死的冤哪!

只一炷香,璧山大營已經攻陷。

中軍大帳內,廖化與諸葛恪闖入其中,一名俘虜的文吏正在將於禁的書信呈出,諸葛恪迅速的接過,掃了一遍…

當他看到了朱靈與于禁的書信後,不由得笑了。

可笑着笑着,臉色卻陰沉了下來。

他感慨道:“知人知面不知心哪…若非雲旗公子,我差點被這狗賊給矇蔽了!”

廖化也是雙眸眯着,直直的盯着那些信箋。

這時候,門外有斥候闖入,連忙稟報道:“大捷…”

此言一出,廖化眨巴了下眼睛,他心裡還嘀咕着。

——『不就是這璧山大營大捷麼?不過三千人駐守,至於這麼一副沒見識的模樣麼?傳出去,好像我廖化沒立過功似的!』

他方纔想到這兒,只聽得這斥候繼續道:“安陸城西側,于禁兩萬餘大軍被蔣幹制煉坊千餘人…悉數焚燒,幾乎全軍覆沒,于禁本人亦不知生死,安陸城大捷——”

此言一出…

幾乎是同時,廖化與諸葛恪渾身一個顫粟。

——『制煉坊立大功麼?』

別人不知道,他倆可最是清楚,同樣是璧山大營大捷與安陸城大捷,其中的含金量是完全不一樣的。

這邊的敵人不過三千,他們有將近萬人了…

還是攻其不備,擊其不易…

就是栓條狗去指揮,璧山大營也是大捷。

可那邊,于禁可是兩萬兵馬,而云旗公子只有…只有兩千人。

這…

這…

廖化與諸葛恪彼此互視,兩人同時闖出這大營的中軍大帳,一同眺望向那安陸城西城門方向,很明顯…那裡還有煙,滾滾的黑煙正不斷的從那邊冒出。

呼…

諸葛恪長長的籲出口氣,心頭暗道『果然』二字…

廖化則驚駭的先是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然後打從心底裡吶喊。

“關家四郎,真乃神人也——”

白磷與魚油引發的大火,僅僅燒了一個時辰。

這樣通過化學引發的火勢,爆發的快,無法撲滅。

同樣的,結束的快。

只不過,就在這燃燒的一個時辰中,有一個人,一個剛剛離開了那火焰爆發之地的人,他騎着馬駐足在一處山坡上。

他的眼眸中彷彿就四個字——觸目驚心!

“上將軍,安陸城西側天降火海,董超將軍與一萬八千名弟兄…已經…已經…”

哪怕是探馬的話,講到最後時,也已經啞然…已經有些哽咽,眼角更是一抹淚水奪眶…

這探馬稱呼的上將軍,自然是于禁。

此刻的他,望着那彷彿焚盡一切的火焰,他的心中無限的悲鳴。

這一刻,他總算意識到,爲何他的右眼皮一直在跳…一直在跳。

民間俗語,那毫無依據的“左眼跳財,右眼跳災”,這一次,在他于禁的身上完全應驗了。

這…

這…

于禁的心頭無限的悲鳴,無限的悽愴,這是他訓練出的一支鐵軍哪,一支紀律鮮明的鐵軍哪!

可…

可就是他離開的這麼一會兒。

沒了,一萬八千人,全沒了…

這支鐵軍再也不見了!

而於禁心頭的悲鳴還不止這些,他在想,如果…如果不是他的右眼皮在跳,如果不是他那強烈的預感…

那是不是如今葬送在那大火中的,就是他于禁了呢?

“將軍…末將請命去救援…”

一名副將拱手請命…

一萬八千多戰友啊,這是說放就能放下的麼?

這一刻,于禁展現出了他鐵血將軍的風采,他頂着莫大的心理壓力,他大聲道:“傳我軍令,即刻撤回璧山大營…”

于禁是極致冷靜且謹慎的一個人,他不會做任何一件沒有意義的事情,更何況是這戰場上。

儘管損失了一萬八千兵…

可局勢上,他于禁還沒有輸。

他手上還有兩千人;

璧山大營還有三千人;

樂進那兒還有三萬人,侯音那兒也還有兩萬人…

兵力上,他手握五萬五千大軍,依舊佔優,依舊佔優,優勢在我啊——

“將軍,真的…真的不救麼?”副將哀求般的問。

“沒聽到本將軍的軍令麼?”于禁的話幾乎一字一頓,“全軍,即刻撤回璧山大營,即刻——”

就在他的話音落下之際。

“報——”一名斥候迅速的趕來,看到于禁,連滾帶爬的行至他的身邊,“上將軍,不好了,璧山營盤就在方纔被偷襲了,守軍…守軍全軍覆沒!”

“什麼?”于禁驚呼出聲。“那關麟的兵都在衡山大營,是…是何人偷襲我璧山大營?”

那斥候連忙如實稟報,“是…是廖化與諸葛恪率領的江夏兵…他們,他們就埋伏在璧山之後,只等…只等上將軍出擊,就…就…”

“啊…這關家逆子唬我——”一個剎那,于禁彷彿一下子陷入了巨大的瘋狂,他登時大嘯,這一刻他算是反應過來了。

從一開始起,他就中計了,江夏兵並沒有去衡山大營,而是…而是秘密潛藏在璧山後,這關家子是要釜底抽薪…

——他好狠的算計!

只是…

如果是這樣,爲何朱靈將軍傳回的情報,又截然不同呢?

他的情報不是說,一萬四千餘荊州兵悉數都在衡山大營的官道上埋伏麼?

埋伏了個寂寞啊!

埋伏到他老家門口了!

那麼,是朱靈被唬騙了?還是朱靈將他于禁給唬騙了,給騙的團團轉呢?

于禁凝眉沉思…

不過很快,他猛地甩了甩腦袋,現在不是想這個的時候,現在必須將所有現有的兵馬合軍一處…

這樣,纔有轉機。

當即于禁大聲吩咐:“雞鳴山,那裡還有大魏五萬兵馬,這一仗…還沒完!”

言及此處…

于禁當即問道:“樂進將軍呢?侯音將軍呢?不是讓他們帶兵支援而攻安陸城麼?人呢?人呢?”

這一次,儘管憤怒,儘管悲鳴,可如此局勢下,于禁依舊能縝密且細緻的分析戰場。

現在的局面,璧山大營已經丟了,汝南軍幾乎全軍覆沒,這一仗他于禁已經吃了大虧。

但…

這一仗並沒有結束,于禁篤定,那關麟已經把所有的底牌給悉數釋放出來了。

而這種時候,反倒是那關麟最薄弱的時候。

埋伏之後,不會再有埋伏。

那引燃的火焰之後,不會再有火焰…

如今,正是進攻安陸城的良機,直接從北門攻,以雷霆之勢奪下安陸城,這一仗…就翻盤了。

——不愧是五子良將之首!

哪怕如此局面下,還能冷靜的做出最穩重的分析,想到逆風翻盤的最優解。

他要攻城!

攻城——

哪曾想,就在這時。

“報——”又是一名斥候疾馳而來,他就像是此前那斥候一般,看到于禁,連滾帶爬的行至他的身旁。

只是,他的表情比此前的斥候更加的惶恐,彷彿是見證到了某件不可思議的事兒!

“報…上將軍,不好了,雞鳴山谷…侯音,侯音率兩萬南陽兵降了,樂進將軍深入谷中,腹背受敵,幾乎…幾乎全軍覆沒,就連…就連樂進將軍本人也…也死在了谷口處!”

什麼?

于禁一怔,他不可思議的問道。“爲何?爲何現在纔來報?”

這斥候如實回稟,“谷口大火根本看不清裡面發生了什麼,待得火散…方纔發現,死的不是那陸家軍的兵馬,而是樂進將軍的人哪…那侯音降…降了…與陸家軍狼狽爲奸,沆瀣一氣!”

隨着斥候的這道聲音。

“咚——”的一聲,于禁像是再也受不了這等打擊,這等摧殘…

整個人從馬上栽了下來。

他整個身子砸在地面上,身旁的親衛迅速的扶起他。

“上將軍,上將軍…”

方纔那一個瞬間,于禁像是突然失去了意識,此刻被親衛喚醒。

“咳咳咳——”

“咳咳咳——”

伴隨着一陣劇烈的咳聲,他的身子彷彿力竭了一般,他艱難的張口,卻發現…這種時候,他…他竟連一個字都吐不出來。

不誇張的說,這…這已經是他于禁軍旅生涯以來,所遭受過的最大的劫難!

“我…我…”

不等於禁張口,又一名斥候疾馳而至,“報,上將軍…關平、廖化、諸葛恪、朱靈的兵馬正朝上將軍這邊殺來…”

朱靈?

于禁敏感的注意到了朱靈的名字,他期期艾艾的呼喊:“是這朱靈父子負我,是這朱靈父子負我——”

“將軍,再不撤,就…就來不及了!”一旁的親衛聲嘶力竭的勸。

終於,在萬般苦楚中、哀痛中,于禁恨恨的吩咐。

“撤…撤往南陽…撤…”

這是一個對於禁來說,無比艱難的決定。

他來江夏時,是八萬人打一萬人哪;

他是五子良將之首啊;

他是曹公心目中的“上等馬”啊,可他卻…卻被荊州的這匹“下等馬”給打的死的死,降的降,打成了這副惶惶如喪家之犬的模樣!

嗚呼哀哉…

痛哉!

痛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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