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彪率刀盾兵從側面奔出,推倒營柵,殺入營內,對慌亂如沒頭蒼蠅般的胡人猛砍亂殺。
投鹿部吃了立營敷衍的虧,其所在就是一大片營帳聚落,周圍用木柵欄攔起,阻擋野獸,外面也沒挖水溝。防野獸、阻止羊羣外出可以,防人卻是不能。
王方率騎兵隊繞到另一邊去放火。嚴冬季節,營內有晝夜不熄的火堆,王方等很快引燃帳篷,更使得投鹿部亂上加亂。
關羽率鄧生五十騎兵作爲預備隊,提神觀察場上局勢,以及時應變。
以前戰鬥關羽人少,都是全體壓上,現在則可以打得更有條理一些。這種打法還是從秀延胡處學來。對方的戰術其實沒毛病,敗就敗在關羽的勇武在這種小規模戰鬥中太逆天了。
投鹿部渠帥且渠吾驚怒交加。他迫於盤踞在奢延水一帶的其他屠各部落,以及大舉南下的鮮卑的壓力,不得不向南遷移,半年前吞併了在走馬水放牧的兩支胡部,實力大增。
然而在會同赤烏、狼牙二部寇掠上郡的過程中,遭到上郡太守勉昂的強硬阻擊,斬獲不多,牧民生怨。
且渠吾考慮與南匈奴諸部聯合,向東劫掠西河,甚至太原。此事正在商議,還未確定。大家初步想法是明年春暖花開再東進。
不料就在天寒地凍、風雪交加之時,居然遭到敵人襲擊!
部下已搞清楚敵人是誰。
正是在十餘日前屠殺秀延胡的關長生一夥流賊!
前幾日,且渠吾接見了幾個前來投奔於他的秀延胡殘衆,聽了秀延川一戰經過,先驚後喜。
驚是因爲秀延胡衆少而精,且渠吾自忖自己也很難在不付出較大代價的前提下將之吞滅,關長生能屠殺秀延胡,實力可見一斑。
喜的是秀延胡殘衆說的清楚,關長生也遭遇不小傷亡,實力大減,已是殘兵弱旅,且人數也不多,只有兩百左右,唯一可恃者只是關羽勇武而已。
嚴冬苦寒,不易出兵,且渠吾打算明年春,先順路一舉將關羽碾壓成渣,然後乘勝東下。
自己麾下精銳騎兵千餘,那都是精壯男子。如果竭盡全力,將年齡稍微向上向下擴大一些,兵力達到兩千不是難事。
以此強大兵力壓向關羽兩百烏合之衆,無異於泰山壓頂、沃湯潑雪。
且渠吾腦子裡全是西河寇掠這等大事,完全沒將小小的關羽放在心上。
部下報告是關羽來襲後,且渠吾不是驚慌,而是勃然大怒。
一團被羞辱的怒火熊熊燃燒,將他燒得雙眼發紅,大吼道:
“小小蟊賊安敢欺我!”
套上皮甲,抓起弓箭、馬刀,衝出帳外,翻身上馬,與左右精騎數十向戰鬥最激烈處馳去。
一路高聲呼喊,將沒頭蒼蠅般亂跑的部衆聚攏在身後。
等衝到外圍、望見敵人時,且渠吾已組織起上百騎來。
還有三三兩兩的胡騎向他聚集。
且渠吾身後騎士將大旗高高舉起,在混亂的戰場上更加顯眼。
混亂的胡騎有了主心骨,紛紛向其靠攏。
整個戰場彷彿成了一個大漩渦,漩渦的中心就是且渠吾。
且渠吾身材雄壯,鬍鬚戟張,雙目如火,吼聲如虎,不可一世。
其馬速漸漸提起,氣勢逐漸提升。
關羽對戰場上這種氣勢消長有種天生的敏銳,在且渠吾剛剛率百騎出現時已經將他鎖定。
勝負關鍵就在於此。
一旦且渠吾起勢,就是鐵騎踐踏之姿,無可阻擋之威。
就算關羽再神勇,也難當這等衝擊。
以一當千,畢竟只是神話而已。
所以,一直如鷹隼般掃視戰場的關羽動了。
不動則已,一動驚人。
不飛則已,一飛沖天。
在且渠吾馬速還不到最高速度的一半時,關羽已經將馬速提到最高,馬蹄捲動積雪,長槊閃爍寒芒,如一道閃電般殺到且渠吾面前。
且渠吾看到關羽殺來,一箭射空,再取箭時,關羽似乎就在眼前,殺氣直逼他的面門,慌亂中箭矢根本搭不到弓上,口中發出不成句子的驚叫。其實關羽距離他還有二十步,足夠他發箭了。
且渠吾身後胡騎原來沉浸在即將向漢軍步陣發動攻擊的興奮之中,反應更慢,慌亂取弓者有之,撥轉馬頭者有之,想繞到且渠吾前面保護他而跟左右同伴撞在一起的有之,宛如一團涌動的蛆蟲,但在這剎那間誰都沒能成功搶到且渠吾前面去。
且渠吾扔弓取刀,臉上狠厲、怨毒、猙獰、恐懼、絕望各種神情交織在一起,徒勞地揮刀格擋,眼前只有那猝然亮起的雙目、一閃而至的槊尖!
槊穿咽喉,屍體落馬。
衆胡騎喉嚨中發出無意識的驚恐呼喊。
非但沒有上前爲且渠吾報仇,反而齊齊勒馬,人仰馬翻,倒下數騎。
鄧生等已緊跟着殺到。
衆人臉上漲紅,難以言說的激動和自豪從心底深處涌出,自胸腔中發出齊聲呼喊:“關公!關公!關公!”聲嘶力竭,聲震四野。似乎不喊叫出來就不足以表達自己的心情。
前面哪怕是刀山火海,強敵千萬,也會奮不顧身地撞上去!
誰能阻擋我隨關公衝陣殺敵?!
誰?
鄧生等一邊嘶吼,一邊槊刺刀劈,渾身彷彿有用不完的力氣,只知道瘋狂砍殺。
這是瘋魔?
還是鬼神?
胡騎大潰。
支羅跳下馬,將且渠吾首級割下,用長槊高高挑起,嘶聲用匈奴語怒吼:“且渠吾死了!爾等還不投降?”
與黃立、丁碩等惡戰廝殺的胡騎軍心渙散,掉頭就跑。
大局已定。
關羽等追亡逐北,殺到日頭西斜,終於結束戰鬥。
此戰廟算在前,攻敵無備,戰果比攻秀延胡還要大。
攻秀延胡時,兩百五十多人陣亡五六十人。
今日關羽還是兩百五十多人,攻擊實力遠勝秀延胡的投鹿屠各,陣亡卻只有二十人左右。
俘虜四千多人,獲牛羊數萬頭,良馬千餘。
如果關羽能將這些戰果徹底消化,在河套之地,也可以算是一方勢力了。
這次準備長久經營走馬水,從關羽直覺來判斷,可能不適合再對投鹿屠各採取斬草除根式殺戮。
那麼,應該怎麼做纔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