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
哈密進來高興的說:”姑娘,你可回來了,你不知道奴婢可想你了。“
哈密總是喜歡拍主人的馬屁,過去端午心情不好,聽了這些好聽的話自然是很高興的。
可是端午審視般的目光落在哈密身上,哈密就不好意思的低下了頭,那表情給端午的感覺倒好像是在做了虧心事後的畏罪逃避。
“哈密,我且問你,你可有對誰說漏了嘴,將我去晉州的事情泄露了出去?”端午皺起了眉毛,不怒自威。
哈密是個膽小鬼,端午平時都是笑着對她講話的,都是友好相處,哪裡見過端午這麼嚴肅,難道是她哪裡做不好惹主人生氣了嗎?
哈密急忙跪下,她可不想惹主人生氣,牙婆子賣她的時候就交待過她,主人決定她們這些奴婢的生殺大權,只有把主子服侍好了,她們纔有幸福希望。
“姑娘,奴婢雖然嘴巴子笨,可是,真的沒有對任何人提過這件事啊!就是最好的朋友香梨來問奴婢,姑娘去哪裡了,奴婢也把嘴巴閉的好像蚌盒一樣緊,半個字都沒說漏掉啊!”
楊端午捧着甜白瓷蓋碗喝了一口茶,鐵觀音茶水把茶杯養的色澤青翠,溫熱暖手,握在掌中就好像玉石一樣可以賞玩。
哈密見端午的目光落在那茶杯上,並不說話,心裡更是七上八下的了,連大氣都不敢出。
這樣的人,怎麼可能騙得了她呢?端午微微一笑,目光看向門口的芒果,“你下去吧,讓芒果進來。”
哈密實在是太簡單不過的人了,如果她真的說漏了嘴,三個人中最有可能露出破綻的是她,可是端午看不出她的破綻。
所以,不會是哈密,雖然哈密愛拍馬屁,嘴巴大,可她不過是在裝傻罷了,她心裡比誰都雪亮。
她知道她誰都可以得罪,偏偏不能得罪端午,因爲,端午就是她的祖宗,決定她日後的幸福。
哈密戰戰兢兢的退出去,芒果進來了。
“姑娘,你怎麼又喝這麼涼的茶了。周公子說了,姑娘的體質偏寒,不適合喝鐵觀音,奴婢去給姑娘換紅茶去。”芒果一上來就是關心的語氣。
她生的不是最好看,可是脾氣溫吞,性格穩重,一直都是端午的得力助手。
端午真的很信任芒果,視她爲左膀右臂,如果內奸是芒果,端午是會很心痛的。
“不必了,我都想戒了茶。不管紅茶還是綠茶,喝多了都傷身。”端午輕輕的把鐵觀音,往桌子上漆紅梅花瓢上一倒,“都說了茶葉養花,鐵觀音性寡淡,倒是配的上這早梅。”
芒果見端午今天說話語氣略冷淡,看她的目光也帶了點疏離,自然在猜測是因爲什麼事,想到剛纔哈密戰戰兢兢的出去,就知道端午必然是發生了什麼,可芒果是很守本分的人,不該她知道的,她從來不好奇也不問。
“這次去晉州,竟然遇上了劫匪。我總想着是不是哈密給我說漏嘴了,剛纔問她,她竟然說沒有。”端午試探的說着話。
芒果立即聽懂了端午的話,她說:“哈密不像是個喜歡搬弄是非的人。”
端午嘆了口氣:“我也喜歡我的身邊,沒有搬弄是非的人。”
芒果沒有說話,低頭不語。
她知道端午是在懷疑她,所以,她說的越多,就越是抹黑她自己。
清者自清。
好高傲的骨格,好鎮定的性情,端午還是很欣賞芒果,她覺得,如果她懷疑錯了芒果,那簡直就是對芒果的侮辱。
“好了,我聽說,娘有喜了,上個月,我在院子裡種下的金桔,結果了嗎?你去準備籃子,我要親自摘下給我娘吃。”端午走下來,拉着芒果的手,看她的樣子,已經不打算再提這件事了。
幾個奴婢已經在院子裡採花做花露水了。
周瑜恆走了過來。
他手裡提的正是一籃子金桔。
“聽說你回來了,我路過金桔樹,看到橘子正好熟了,我想你必是希望摘下親手種下的橘子,給楊夫人吃,就都摘下了。”周瑜恆說的漫不經心,好像他做的這些都是一時興起,可是他做的每一件事,又都是如此深得人心。
也只有他,在漫不經心時做出來的事,都可以深得人心。知道她有心思孝順母親,他就幫她給做了。
端午看着他,想起他也是那幾個懷疑的對象中的一個,不由的很是疲倦。
難道他們對自己的好,都是裝出來的,還是她想太多了?
“我乏了,既然是周公子你摘的金桔,不如有勞公子幫我送到母親那邊去。”端午說的很淡然,她的眼中,沒有之前那樣,對大家的信任。
“也好。”周瑜恆依舊是笑,看着芒果扶着端午緩緩走遠,手裡提的籃子,忽然沉重了幾分。
端午難得什麼都不做,在書房裡練字。
實在是太可怕,她越是要去查內奸,就越是看不清楚,查的過程就是傷害。所以她何必還要查。
查自己的朋友,傷害掉的是友情。
可是卻也讓她不敢深交了。
想到那天漆黑的夜晚,執刀的黑衣人,那倒在血泊裡的幼童,她就心有餘悸。
她也見過死人,可是,那麼真切的發生在她身邊,實在是讓她無法直視。
周瑜恆問在擺弄花盆的芒果:“端午姑娘怎麼了?”
“回周公子,我也不曉得。反正姑娘回來就這樣了。”芒果說。
這時,楊宗閏走了過來,“端午回來,就一直把自己關在屋子裡,她是怎麼了?”
芒果搖搖頭,露出爲難的樣子。
周瑜恆說:“也許是受驚過度了,回頭讓廚子熬點安神湯,喝下去休息幾日就好了。楊少公子,你就不要爲難芒果了,她區區一個奴婢,又如何明白主子的想法。”
楊宗閏說:“你說的對,我馬上讓廚子去熬安神湯。”
端午正在凝神寫“信”字,“信”字最後那個“口”總是寫不好,她寫了又寫,楊宗閏身後跟着奴婢端着安神湯,走了進來。
“端午,看哥哥給你帶什麼來了。”楊宗閏說着讓奴婢放下安神湯先退下。
安神湯湯黑味濃,直衝鼻翼,嗆的端午咳嗽了兩聲,楊宗閏說:“你喝了它,就不乏了。”
“哥哥怎麼知道我乏了?”端午很奇怪的問。
“哦,是瑜恆說的。他剛見到你精神不振,還提議讓廚子做安神湯給你吃。這不,我就照做了。看來,他還是很關心你的。”楊宗閏說,“快喝了吧,哥哥我可是放了五種藥材,才熬好的。”
端午說:“真是奇怪了,若是覺得我太乏,應該讓我吃點補氣湯,好振奮精神,怎就讓我吃安神湯了?並且,哥哥你不懂藥材,你怎麼知道配置五種?”
“哦,我不懂,不過,你不是把倪重陽編寫的醫書副本,都帶回家了嗎?我沒事的時候查一查,倒也是頗有收穫的。”楊宗閏說,“好了,你快喝了吧,周瑜恆那是關心你呢,看你乏了,就讓你吃點安神湯,讓你多多休息。”
端午見楊宗閏這樣說,就端起來喝了下去。
好苦!
楊宗閏說:“良藥苦口,晚上我再給你喝一碗,你這兩天就好好的休息。別這麼辛苦了。”
“我休息了,天珠師傅怎麼辦?”端午笑道,“並且,他來清河縣了,不代表他就安全了。”
“放心,這裡這麼多人保護他,他那邊護院都有十幾個呢,哪裡能有什麼事。等兩天你休息好了,再和天珠師傅一起工作。”
端午看着這碗內剩餘的黑湯,忽然頭有點眩暈起來。
“哥哥,你配的藥量是不是太多了?我現在就有點想睡覺了。”
“嗯,那你好好休息,哥哥先出去了。”楊宗閏走了之後,端午頭一歪,就睡着了。
到了晚上,楊宗閏果然端着安神湯過來。
“哥哥,你也太勤快了些。”端午笑道。
“還不是因爲周瑜恆,他太關心你了,下午你喝了安神湯睡下後,他就提醒我說,晚上也要記得,並且晚上還要加點藥量,這樣你可以睡的更安穩。我想啊,端午你還從來沒有睡過什麼安穩覺呢。所以,這碗安神湯的藥量可多放了一倍,保管你喝了之後,睡的很香,什麼噩夢都不會有。”楊宗閏興致勃勃的說着,好像自己的妹妹能睡得好,就是他最大的快樂似的。
“好,哥哥,你放那裡吧,我會喝的,對了,順便請哥哥也去廚房,讓廚子燉點雞湯給周公子,有勞他這麼費心了。他晚上還要趕着審布,只怕很耗費心力的。不喝點雞湯怎麼提神呢?”端午說。
楊宗閏說:“妹妹說的對,周瑜恆對我們好,我們也應該對他好。”
他走了幾步忽然又折回來,“不行,你先喝了這碗安神湯,哥哥才放下心去。”
端午笑着端起那安神湯,湯汁沾到了嘴邊,她啊了一聲:“呀,這麼燙,哥哥你就放心吧,現在先放着涼一會兒,等哥哥你煮好雞湯,妹妹也喝好了。”
楊宗閏說:“既然這麼燙,那你慢點喝。”然後就走了。
端午走下牀,四下看了看,忽然,把那碗安神湯,倒進了桌子上的那盆菊花裡。
“沒辦法了,只能讓你喝了。你也不要怪我啊,現在都冬天了,你就算不喝我的安神湯,你也是要凋謝的了。”端午對那菊花自言自語着,看着黑汁漸漸滴下,藥罐子見了底,她纔回到牀邊,蓋上被子看書。
不一會兒,芒果走了進來,收拾房間看到藥罐子正要拿出去,端午擺擺手說:“別拿,等下哥哥回來了,看不到那藥罐子不相信我喝完了怎麼辦?”
芒果於是放下那藥罐子,鼻子聞到了異味,“姑娘,這屋子裡的藥味怎麼這麼濃?”
端午知道是那盆菊花的緣故,就說:“可能是屋子裡的瓶瓶罐罐太多,尤其是那盆菊花,吸收了太多的藥味吧。你幫我把這盆菊花給倒掉吧。省得礙眼,橫豎都過時了的。”
那還是她離開清河縣的時候,插上的。
芒果於是拿了那菊花就走,把菊花倒進泥土裡。
那藥味就融入了泥土,聞不到了。
端午吸了下鼻子,果然屋子裡沒有藥味了。
她剛纔是借芒果之手,移走了菊花,菊花被灌了藥,肯定瞞不過聰明人的眼睛,所以,她還是移除去保險。
不一會兒,楊宗閏果然進來了,跟他來的是周瑜恆。
端午故意打起了哈欠。
“都喝了吧。”楊宗閏看着那空了的藥碗,很是高興,“今晚妹妹終於可以睡的安穩覺了。”
周瑜恆也笑了:“看來我們不應該進來打攪她。”
端午眼皮呈現惺忪狀態:“實在不好意思,我真的很想睡了。失陪了。”
楊宗閏和周瑜恆於是關上門走了出去。
端午把蠟燭都給吹熄了。
屋外沒走多遠的周瑜恆,看到端午已經熄燈了,說:“端午姑娘睡了。”
“她是應該好好休息啊。最近她實在是太爲我們操心了。”楊宗潤很感激的看着周瑜恆:“多虧了你想出來的安神湯。”
“還不是聽你說的,什麼端午姑娘一回來就嚷嚷着看到倪重陽了。一個人要經歷過怎麼樣的重壓,纔會出現幻覺,纔會精神失常。如果再也給端午姑娘吃點安神湯,只怕她呀。”周瑜恆很惋惜的指了指自己的腦子,“多好的姑娘,可不能累的連這個都壞了。”
原來,端午說這次看到倪重陽了,除了楊康,誰都沒有相信,都以爲是端午出現幻覺,精神失常了,包括楊宗閏。
周瑜恆第一個建議就是讓端午吃安神湯,這也叫鎮靜藥。只有鎮定下來,休息夠了,才能保持清醒。
楊宗閏非常贊同。
於是就有了楊宗閏送安神湯給楊端午的事。
此時,楊康在謝靈的房間裡,眉毛皺了起來。
“今天端午是怎麼回事,在自己的房間裡睡了一天,晚上又早早的睡下了。”
謝靈撫摸着肚子說:“女兒一定是太累了,就讓她多睡一會兒吧。”
“不是,我總覺得這事情很蹊蹺。端午這次去晉州,並沒有告訴別人,只是對幾個信任的人說了,可是,竟然這事會泄露出去,有人想要殺天珠師傅。”楊康說,“就算現在天珠師傅住在我們府上了,也不算完全的安全。”
“都住我們府上了,誰還能進的來?怎麼就不算安全了呢?”謝靈很奇怪,伸手撫平楊康皺着的眉毛。
她不希望楊康總是憂愁,他們好不容易纔重逢,如今一家人相聚,難道還不能過上幾年正常的日子嗎?
楊康嘆了口氣,說:“我怕的就是內奸。”可他不想再說下去了。也避開了謝靈的目光,免得讓她擔心。
此時,天清氣爽,明月高空掛,正是賞月的好時節。
天珠師傅吃完了奴婢送過來的菜餚,對着月光喝起了酒。
他在楊府上吃穿用度都和楊家自己人一樣,這讓天珠師傅很是感動。
他娘子把她小兒子抱上牀,哄浙睡了覺。然後看着天珠師傅說:“他們是很好,可是不讓我們出院子一步。分明就是囚禁。”